乡村父母官(1)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父母官
  • 发布时间:2010-03-25 09:28
  第一章新书记第一天来乡上任,却不让进乡政府的大门

  载着吴建国的车子在通向鱼尾乡的大道上飞驰着。

  坐在后排座上的吴建国闭着眼睛在想着到鱼尾乡下一步的工作如何开展的事。突然,车子急刹住了。吴建国睁开了眼,问司机小柳怎么回事?

  小柳说吴书记,路旁有几个人正摆手,看样子是鱼尾乡的几个领导在迎接咱呢!

  吴建国隔着车窗一看,见有几个人快步走了过来,前面的一个圆脸汉子一路小跑着,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乡党办主任。圆脸汉子俯在车窗上问:“请问是吴建国吴书记吗?”

  吴建国知道真是来接自己的。自己不能再坐在车上了,那样就太不礼貌了。就下了车,问:“你是……”

  圆脸汉子说他是鱼尾乡的党政办主任王然,然后又用手指着过来的人介绍:“前面这位是乡政工书记牛友玉,中间那位是分管农业的常务副乡长梁洪,后面那位是乡纪委书记狄宝生。”

  三位忙过来跟吴建国握手,说欢迎吴书记来鱼尾乡。

  这三位吴建国都有些面熟。因为县里开会,常聚一块儿,再加上每年的麦收现场会都在鱼尾乡。鱼尾乡多半是山区,麦子熟得比平原地带的麦子早上十来天,所以每年的麦收动员现场会,基本上都在鱼尾乡召开。每年开会,几乎都是吴建国来,所以对鱼尾乡不陌生。

  吴建国说:“我今天到鱼尾乡来,是来跟各位学习的,各位可得好好帮助我啊!”

  牛友玉和吴建国在县委大院里就熟。牛友玉原是县委宣传部宣传科的科长,比他早下乡镇一年多,当时是分到鱼肚乡任副乡长,后又调至鱼尾乡任副书记,虽都是副局级,实际上是升了半个格。牛友玉就和吴建国打趣道:“吴书记,你这不是批评我们吗?你也是老乡镇,乡镇上的经验比我们丰富,我们还计划跟你多学几招呢!你可别跟咱们留一手啊!”

  吴建国笑着说:“你们谦虚了。”接着问,“李乡长在吗?”

  牛友玉接过话头说今天乡里有点事,李乡长分不开身,特意安排他们几个在这儿迎接他。

  吴建国点了一下头算知道了。但他心里隐隐地觉得乡长李红安有点说不出的味道,心里有了一些小疙瘩。转念一想,来接如何,不接又如何,我不一样进乡吗?对几个人说:“你们一块儿上车,咱们一块儿回乡!”

  梁洪和狄宝生上了他们开来的伏尔加,牛友玉和王然上了吴建国书记的桑塔纳,小柳发动了车。王然问:“小柳师傅来过我们乡吗?”

  小柳说:“来过,不是一回了。”

  王然问他知道乡政府的后门吗?小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王然用手一指前方说:“你往右拐,穿过前边那个胡同再往前走上一百米左右就是了。”

  小柳不解地问:“咱们怎么不走前门?”

  吴建国来鱼尾乡不是一次,知道顺着这条直路一拐就到了,路况好,还快。就问王然:“前门施工了?”

  王然说:“没有。”

  吴建国纳闷,怎么放着好路不走走小道呢?就问:“为什么不走大门呢?”王然有些支支吾吾,言辞上躲躲闪闪,吴建国的眉头就越皱越紧了。牛友玉一看知道自己该说话了,就解释:“乡里的人不知从哪儿听说你来鱼尾乡,原先的一些上访专业户都来了,堵在了乡政府的大门口,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专等着你呢!”

  吴建国明知故问:“等我干什么?”

  牛友玉明白吴建国为什么这么问,心想,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就开口道:“乡里的人都知道你是咱们善县的好官,为了给老师们补齐欠发的工资,你拼着自己的政治前途和老县长一生的清誉,把老县长葬礼上收的钱财全捐给了风水乡财政,给老师们发齐了拖欠的工资,这件事谁不知道呢!鱼尾乡的老百姓知道你今天来上任,专门等着给你反映他们的问题。王主任之所以想走后门,怕你一走大门不好脱身呢!”

  吴建国知道牛友玉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不就是一些上访专业户听说他来鱼尾乡当党委书记了,堵着大门给他反映问题,请求他解决吗?一样的话在搞宣传人的嘴里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吴建国知道,这是他一进鱼尾乡鱼尾人就给他出的一道难题。是按王主任说的走后门,还是走前门?吴建国想,要是说起来,应该走前门。可走前门,他怎样跟老百姓们说呢?还是走后门吧。吴建国说:“那咱们就听牛书记和王主任的。”

  车子已经拐上了去后门的路。这时吴建国看了一下后视镜,他发现,牛书记和王然的眼里满是不屑,那不屑里隐藏着嘲讽和失望,吴建国一惊,他明白,他此时是县委任命的鱼尾乡的党委书记,是党派到鱼尾乡来给老百姓解决热点难点和焦点问题,带领他们奔小康的,见问题就躲那不是他吴建国的作风。再说了,躲了初一还能躲了十五?无论怎样躲,问题和困难不解决,早晚都要发作。吴建国知道,横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面对。

  只有面对,才能正视和解决;只有解决,才能保证和谐与稳定。吴建国两眼平视着前方,平静地说:“小柳,咱还是走前门吧。既然鱼尾乡的老百姓这么相信我,咱也别寒他们的心,走前门!”

  鱼尾乡的乡政府大门被围得水泄不通,大门关得严严实实。门前的人们在敲打着乡政府的大门,车离人群还有二百多米时,吴建国对小柳说停车!

  吴建国推开车门,走了出来。现在是初春,风很硬,刀子似的凉,吴建国不由得打了一个颤,大门处的人声鼎沸,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站在一堆砖石上鼓动说:“乡亲们哪,看见那边刚下车的人吗,那就是咱们乡新来的书记啊,大家快去找他呀,他是咱们乡一把手,他就是来给咱们解决问题的啊!”

  人群就像马蜂似的,“轰”地一下子过去把吴建国给围住了。

  这时车里的牛友玉和王然慌忙下车挤进人群,掩护着吴建国……

  与此同时,乡政府的大门也开了,从里面奔出了几个身穿警服的人员,看样子是派出所的民警。其中有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子在前面连挤带推,冲开了一条路,到了吴建国跟前,把吴建国护在了当中。

  吴建国一看就知道,此人肯定是鱼尾乡的派出所所长,三十多岁的高个子到了吴建国跟前说:“吴书记,让你受惊了。”他见吴建国看他,忙自我介绍说他叫黄钦虎,是乡派出所的所长,今天没能保好驾护好航,是他工作的失误。

  黄钦虎说完就要在前面开路,护送吴建国进乡政府大院。吴建国拉住了黄钦虎说:“黄所长,别这样,我给大家说几句话!”

  黄钦虎就大声喊了几嗓子:“你们都别胡?乱嚷嚷了,听咱们新来的吴书记说几句!”

  人群的吵闹声逐渐平息下来。吴建国大声说:“乡亲们,如果你们真是来找我给你们处理问题的,就让我说几句话!”

  人群静了下来。

  吴建国说:“乡亲们,我非常感谢你们对我和政府的信任。从你们刚才的言行和举动上,我看到了,你们心里的确有事,不然,你们不会大年初八来堵乡政府的门,来截我吴建国的车。但我给你们保证,只要我吴建国在鱼尾乡一天,我就给你们当一天家,做一天的主。如果大家真的信任我,想让我给你们解决问题,就请你们一个一个去乡信访室登记,给我留出几天的时间,好调查,好研究,好不好?”

  一个老人走了出来说:“我是黄坡东村的黄老倔。我上访的这事儿乡信访办的人都知道,登记了都有半年多了,乡里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就是不给解决,把我都给拖垮了呀!”

  另外又有几个青年汉子也走了出来说:“我们是王寨村的村民,我们村两委班子胡作非为,任意增加我们农民的负担,账目不清,每年光吃喝招待费就十万多块钱。我们是一个不到一千人的村子,光吃喝我们村每人就要交一百多块。我们不能要这样的村干部!”

  还有几个人想近前说话,吴建国说:“老乡们,你们不要在这儿说了,这儿有风,冷,我怕冻着你们。我知道,你们委屈,请你们也要理解我,我还没有到乡里报到呢!还算是在半路上呢。我想请求乡亲们件事,让我先进乡里报完到,歇一下脚,好不好?我风尘仆仆地奔你们来了,你们总不至于不让我进你们乡的大门吧!”

  大家听了,都不吭声了,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道。

  吴建国知道话说得重了些,但看到大伙那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吴建国顺着人们让出的道向乡政府大门走去。大门开得很小气,只开了一条缝儿。吴建国走到离大门还有五六米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回转身来说:“乡亲们,外面有风,你们有什么事情先去乡信访室登记,好不好?你们反映的问题也许有道理,也许是政策贯彻得不彻底,你们有误解,请你们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调查了解后,逐个逐个给你们答复,好不好?”

  大伙说,我们相信你吴书记!

  吴建国见大伙的情绪又高起来,就说:“我还想给大家说一件事。你们来向乡党委和政府反映问题,动机和做法是好的,这说明我们的工作还存在着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还需要不断地改正和完善。但你们堵乡政府大门的做法是欠妥的,是不可取的,也可以说是非常错误的。咱乡有信访室,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那里反映,这种堵住大门不让出进的做法是不对的,我真心希望今后不要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接着吴建国安排狄宝生:“你今天去接访,把农民反映的问题都记下来,能当场解决的尽量解决,不能解决的咱们再开会研究。”

  狄宝生点了点头就奔乡政府门北的信访接待室去了。吴建国看了看乡政府的大门,沉默了一会儿,把派出所所长黄钦虎叫了过来,吩咐把乡政府的大门打开。吴建国说:咱们这个门是为老百姓服务的门,怎能给老百姓关上呢?打开,全部打开!”

  第二章欢迎仪式还算正常,但内里却有火药的味道

  吴建国向乡党委政府办公楼走去。楼是新盖的三层办公楼。李红安乡长正在楼门口和谁说话,看见吴建国过来忙迎了上去。身后跟着几个人,不用问就知道是乡党委班子的成员。离得很远,李红安就把右手伸了出来。李红安的手白胖胖的,吴建国握住有一种握住香肠的感觉。

  李红安非常亲切地说:“吴书记,欢迎您来鱼尾乡。说好去迎接您的呢,因为乡里有点急事。这事我过了这晌儿再给您说吧。没能迎接您还望您多原谅!”

  吴建国听李红安这么说,心里就有些疙瘩,特别是当李红安说我过了这晌儿再给您说吧这句话时,要按一般明智的说法,李红安得说成汇报,这样显得他既谦虚,又不越位。如今他把这句话说成给你说吧。这话里就有了点大,眼里没放进他这个党委书记。吴建国心想,此人一看就没涵养,有些外露。越这样,越好应付。吴建国就笑了。

  吴建国说:“今后和你在一块搭伙干工作,你在鱼尾乡多年了,是鱼尾乡的老人,情况比我熟悉,工作上还得多靠你啊!”

  李红安笑着说:“吴书记,这样说就外气了,有些工作咱们商量着来就是了。”吴建国听了这话,心里一沉,李红安这人也真是的,给他二两颜色,他就敢开染房,我本是客面上的几句话,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呢!他李红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着他的面这样说,内里像是有点平起平坐平分秋色的味道。虽然他李红安是鱼尾乡的乡长,属正科级干部,但他也不会不明白,党委书记才是乡镇里的一把手。党领导一切呢!

  吴建国脸上含着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李红安接着介绍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这几个都是乡党委班子成员。除了牛友玉、梁洪外,吴建国又认识了分管政法的副书记宋方成、宣传委员郑秀、组织委员靳天柱。吴建国随着众人来到了会议室,会议室里摆着水果、糖块儿、瓜子等物。里面有两个岁数大一些的,看见吴建国进门,忙站起来鼓掌迎接。

  吴建国刚坐下,小柳过来说组织部的万部长来了。

  万部长是来送吴建国的。说好一块来的,可万部长头天说他回老家一趟,很久没回去了,趁过了年事不多回老家看看,就不再跑冤枉路往回赶了,第二天十点钟准时赶到鱼尾乡不晚他的事就是了。万部长的老家在鱼尾乡东边的黄泥乡,离这儿三十多里路。早上起身的时候吴建国跟万部长联系过,万部长说他那儿近,保证十点钟赶到鱼尾乡。吴建国知道万部长该过来了。

  吴建国对李红安说:“李乡长,万部长过来了!”

  李红安在小柳对吴书记汇报的时候就知道了,就说:“吴书记,你先歇着,我去迎一下。”

  吴建国想了想说咱一块儿去吧!几个人就起身去迎了。

  几个人来到门口,见万部长的车刚停下,忙迎了上去。万部长从车上下来,望着吴建国和李红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说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来到半路上,轮胎漏气,小黄又换了备胎。小黄是万部长的司机。

  万部长问李红安:“李乡长,同志们都等急了吧?”

  李红安说:“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刚刚集合齐。”

  万部长说:“那咱就快点开会吧,下午侯书记还召集一个会议呢!开过这个会我还得急着赶回去!”

  李红安说:“万部长,我们把午饭都准备好了!”

  万部长说:“我就不在这儿吃了,等下一次吧!”

  几个人就往会议室里走。吴建国心想,要是万部长和他一块儿来那该多好啊,如若刚才的事让他碰上,把他弄得下不了台,他就会理解我今后工作的难度了,就会知道鱼尾乡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万部长来到会议室里坐下,从提包里掏出诺亚口杯,呷了一口茶后问:“同志们都到齐了吧?”

  李红安一看,还少一个武装部的周部长,就忙朝王然摆手。王然过来了。李红安低声地说快把周部长、黄主任和任主席叫过来。

  万部长见李红安没有回答,就知道人还没有到齐,故意又磨蹭了一会,看到一个穿黄制服的人端着玻璃茶杯进屋了就说:“开始吧!”

  会议由李红安主持。万部长宣读了县委关于任命吴建国同志为鱼尾乡党委书记的决定。最后又说:“任命吴建国同志为鱼尾乡的党委书记,这是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的。大家都知道,胡大春同志逝世有半年多了,党委、政府的工作都在李红安同志身上驮着。李红安同志多次要求县委给你们乡配齐班子,配个好领头雁。县委也很明白,鱼尾乡是咱全县的贫困乡,而且还是一个乱子乡,咱县三分之一的上访事件,都在鱼尾乡。但让哪一位同志来此担当重任也确实费了一番脑筋。吴建国同志原是风水乡的党委书记,是一个事业心强有开拓精神的好干部,希望大家多配合他的工作,把鱼尾乡的各项工作都做好做扎实,成为咱善县的排头兵。”

  万部长话音未落,李红安带头鼓起掌来,在座的也都纷纷鼓起了掌。掌声很响很热烈。

  吴建国接着作了表态发言。话说得很谦虚很诚恳,意思是说我来鱼尾乡,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乡镇上的工作经验不足,还望大家多多协助,共同把乡里的各项工作做好,让鱼尾乡的人民满意,让县委县政府放心!

  吴建国发完言,就见两人慌慌忙忙地溜进了屋里。两人中一个微胖,一个细瘦。微胖的半秃着脑瓜,脸上绽着一层油光;细瘦的那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好像脸上戴的是灯芯绒布的面罩。两人进屋后在后面的一个僻静处找了个位子坐了,见大家鼓掌,也忙着把手拍了。拍得很响。

  李红安代表全乡干部给万部长表了决心。也就是唱唱高调,热烈欢迎吴书记来鱼尾乡,我们热烈拥护县委县政府的安排,协助吴书记把鱼尾乡的各项工作干好干扎实,请县委县政府放心,请万部长放心等等之类!

  吴建国明白,李红安这话说得言不由衷。李红安本觉得这次乡党委书记稳当了,虽然他多次向县委要求,请县里给派一个领头雁,实际上他那是请县领导多考虑他的事,也就是尽快地把他扶正。哪想到,吴建国来了。

  接送仪事都完了,万部长要走了。吴建国和李红安挽留万部长吃了午饭再走,万部长说还有会,要急着赶回去。

  几个人也就没再挽留,把万部长送上车,万部长就和大家摆手。望着万部长远去的车影,吴建国明白:从今以后,他将是这个乡的父母官了。

  这时,信访室那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就见办公室主任王然匆匆地跑了过来说黄老倔和狄书记吵起来了!

  吴书记说:“走,咱们去看看!”

  第三章吴书记接访:“拖拉机配牛”事件

  黄老倔正在屋里争吵着,嗓门很高,声音很洪亮。门口围了密密麻麻一群人,吴建国分开众人进了里面,狄宝生见吴书记来了,脸有点红了。王然忙对黄老倔说:“大爷,这是咱们刚来的吴书记,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吴建国说:“大爷,您先喝杯水,有什么事慢慢地说,能做主的党和政府一定给您做主。”

  黄老倔说他的这个事说了不下十遍了,到现在没给他解决,接着就大声责问:“你们是什么共产党的干部?张口为人民服务,闭口为人民解忧,我就这么丁点儿的事,你们却处理一年没点儿结果。你们吃着老百姓的粮食,却不给老百姓办一点儿实事,老百姓真不如拿这点儿粮食去喂狗呢,狗还给我们摇尾巴呢!”

  吴建国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但他想,这个老人一定有委屈,不然不会这么说话,就温和了一下口气说:“大爷,别激动,您慢慢说,不然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恼火!”

  老人说他叫黄老倔,是黄坡东村的村民,家里养了头母牛。半年前,牛啃栏了,他牵着牛到乡兽医站去配种。路过了黄坡西村,看到村西的大路上有一个铁牌子,上面写着“拖拉机配牛站”六个大铁字。当时他想,没听说拖拉机和牛在一块儿杂交的啊,要是拖拉机真能和牛杂交,那敢情好了。拖拉机多有力,又不要人喂,耕耙起来一台顶几十头牛。可他转念一想不会吧?但眼前的牌子却是千真万确的呀。当时他又想,现在科技发达了,人能得都可以上月亮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用拖拉机配牛这还不是小菜一碟吗?想到这儿他当时高兴坏了,心里说,奶奶的,不去乡兽医站,就在这儿配!就把牛牵进了“拖拉机配牛站”。拖拉机配牛站的人叫刘大愣,正在屋里跟一个妇女争吵什么。看见黄老倔刘大愣问他你找谁?黄老倔说找配牛的!刘大愣一听他这样说,生气地说,这儿不配牛。黄老倔看他的态度不好也有气地说我是来给你送生意的,生意不做也不至于这样凶吧?跟你一无仇二无恨,这是什么态度。他就问刘大愣:“不配牛你挂这个牌子干吗?”刘大愣看了一眼牌子然后又看了他牵的牛龇着牙说:“怎么,专门来找茬的是吧?好,我奉陪。”说完就给了他一个“封眼锤”,接着又用拳头捶他的胸。多亏大伙拉开,不然,他能被刘大愣打死呢!

  吴建国问刘大愣为什么打他?

  黄老倔说开始他也不知为什么。到后来才知道,刘大愣开的是“拖拉机配件站”。那个“件”字的偏旁“亻”由于弄的不结实,被风吹掉了,所以就成了“拖拉机配牛站”了。

  黄老倔说:“招牌上写着拖拉机配牛,你怨俺找你吗?再说了,什么事你给俺把情况说清楚就是,那也不能把我打伤啊!”

  吴建国问:“黄大爷,您还有什么委屈吗?”

  黄老倔说自古以来都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把人打伤得包骨养伤。刘大愣打了他不光不给包骨养伤、赔礼道歉,还到处说他是欠揍,是该揍,揍了白揍!他去他们村里找当官的,他们村当官的把他当成笑话讲。并说他这样去不是找挨揍吗?挨就挨了,净打哈哈。他就来乡里反映,乡里人也把他当笑料。最后黄老倔说:“奶奶的,我六十多的人了,我非得争出一个理来!我就不信,天下没有能说理的地方!”

  吴建国听到这儿,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就问黄大爷,你有什么要求?你要求乡里怎样处理呢?

  黄老倔听吴建国这么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愣了一会儿说:“他刘大愣得给我赔礼道歉,包骨养伤!这顿揍我反正不能白挨了!”

  吴建国一听老人的要求并不是多么苛求。就想,说起来这并不是多难解决的事,只要真心实意给老人个面子,让刘大愣给老人赔个礼道个歉,老人也不会三番五次地来乡里上访吵闹了。吴建国明白,如今的人们谁也不愿多管闲事,都想袖手旁观。通过黄老倔这个事他清楚了下一步应该怎样烧他的“三把火”了。

  吴建国说:“黄大爷,你别吵了,也别闹了,你说的这个事我也不能光听你的一面之词,我还得再了解一下情况。这样吧,我在一星期内专门到你村上去处理这件事,好不好?”

  黄老倔说:“冲你这几句话,我老汉什么话也不说了。行,这段时间我哪儿也不去,专门在家等着你!”

  吴建国说:“好,黄大爷,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不见不散啊!”说着,吴建国从衣袋里掏出记事本,记上他的本周第一要事:去黄坡东村村民黄老倔家处理“拖拉机配牛事件”。

  狄书记和王然两人对视了一下,想从各自的目光中找出内心的答案。但两个人的眼睛里除了迷茫和疑惑外,什么也没有。

  吴建国望着黄老倔离去的背影,他摇了摇头,又长叹了一声:“唉!”

  这一声叹叹得狄书记和王然心里一颤。

  第四章吴建国书记要“烧”第一把火

  吴建国回到办公室。王然早就把办公室收拾清爽了。一间办公,里面一间是卧室。收拾得很干净,还喷了空气净化剂。

  这时门敲响了,乡长李红安过来了。李乡长说咱现在还有一项顶要紧的事:萝卜村的卜天福正在县里信访室上访呢。

  吴建国问因为什么上访?

  李乡长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关于萝卜村村主任卜广玉的事。卜广玉工作作风有点强硬,生活作风上还有点问题。卜天福这个人有点愣头青,他本来对卜广玉当村主任有点看法,就跟卜广玉直言不讳地说,侄子,你这个样子不行。工作好坏呢这个好说,可你在生活作风上不检点不行,你想想,咱萝卜村都是一个卜姓,你操的不是婶子就是姑姑,这不是乱伦吗?卜广玉说:‘叔,萝卜村不靠山不靠海,穷得尿醋都找不到壶口。没人给我送礼,我又捞不着贪污,再不玩两个女人那还有啥干头?再说,我不操亲不操邻,还能操他日本人?’卜广玉不理卜天福的茬,卜天福恼了,说:‘卜广玉,从今天起我就告你,我一定要把你告下台。’从那之后,卜天福就开始告卜广玉了。乡里知道后,对这事很重视,专门成立了由纪委狄书记牵头的调查组。通过调查,卜广玉不光作风有问题,经济上也不干净。就报请乡人大做处理,乡人大做出了暂停卜广玉村主任工作的决定。卜广玉怀恨在心,把卜天福狠打了一顿,腿都打骨折了。卜天福腿好了后又告,卜广玉又把他揍了一顿。要说换卜广玉吧,现在还不到届,不换吧,卜天福又天天在告,当时胡书记在的时候就说让卜广玉包赔个医药费钱。卜广玉仗着鞋烂扎不破脚,对此也不理。乡里事一多,这事也就搁下了。”

  吴建国听了李红安乡长的介绍,沉思了一会说:“你去县里把卜天福接过来,说实在的,这样有勇气敢于给我们提问题找缺点的群众越来越少了。我们现在对他们的呼声置之不理是不对的,卜广玉这样的干部是坚决不能再留用了。你再去问问卜天福,他对我们还有什么要求。”李乡长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了。望着李乡长离去的背影,吴建国拿起桌上的孔府牌香烟,抽出一支放在嘴上,吸了起来。烟雾冉冉升起,就像思绪,随风飘摇。

  吴建国下午哪里也没去,就听乡长和分管工业、政法、科教文卫、计划生育等工作的副乡长们汇报当前要做的工作。

  吴建国说:“你们各人分管的那摊子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除非有一些重大的、应急的事,咱们再开党委会研究。刚才听了各位的汇报,我现在对鱼尾乡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鱼尾乡不光穷,而且事还多。特别这些上访事件,弄得我们的工作不好开展,我想,事情是要辩证来看的,鱼尾乡的上访事件为什么多?关键还是我们穷,穷是我们乡出现这么多事情的根源。举个例子,如果一个家庭人人有活儿干,个个有钱挣,那这个家庭绝对不会今天打了明天吵了。因为他们天天又忙又累,挣钱还来不及呢,谁有闲心去挣气呢?由小到大,乡镇也一样,如果各个村都有钱挣,都有活儿干,都有事做,谁还有闲工夫上访呢?上访这个事不一定是坏事、是孬事,有些事我看还应该提倡。老百姓有事找我们说,那说明他们还是把我们当成他们的父母官,当成他们最亲近的人,当成能帮他们顺气平理的人。我想咱们乡下步工作首先要把信访这件事抓好,要使咱们这个上访乡乱子乡变成无风无火团结一致一心忙致富的样板乡。要做到这一步,那就得各位多开动一下脑筋,想一下咱们鱼尾乡从哪个地方入手,尽快把咱乡的经济搞上去。”吴建国略一停顿,又接着说,“还有一点我想说的是,很多的上访事件和民事纠纷都可以避免,但为什么简单的事情都复杂化了?我想在座的领导的智商都不低,都能想到这一点,都能明白其中的原因。国无宁日,如何富裕?家无宁日,谈何发家?乡镇也一样。精力是有限的,如若我们把收拾乱子的精力放到发展咱们乡的经济上,那咱们乡的经济建设保证又是另一种成色。所以中央三令五申,稳定压倒一切,老百姓常说的家和万事兴,就是这个道理。”

  大家听了都默不出声,接着吴建国又问大家有什么事吗?大家都摸不透这新来的书记的脾气,但有一样大家是摸定了,吴建国来到鱼尾乡的第一把“火”就是抓信访,让鱼尾乡变成一个一心忙致富的安稳乡。大家都说没事。接着吴建国宣布了散会。

  第五章拖拉机能“配”牛吗?吴书记鞠了一个躬

  第二天早上,吴建国把狄书记叫了过来,和他一起去黄坡村处理“拖拉机配牛”事件。

  黄坡村在鱼尾乡的东南,离乡有二十多公里。在一片丛山中。山也不高,三四百米高的样子,属于鲁南丘陵的一部分。黄坡村三山环抱,东西走向,村子不小,有三千多口人,是鱼尾乡数得着的大村。分东西两个村。黄老倔就住在黄坡东村。

  车子一出乡,没行几里路就入了一条山路。路不太宽,是柏油路,很平坦。狄书记给吴建国介绍:这条路是前年咱们乡箍紧腰带修的一条县级公路。目的是把山里的农副产品运出去。以前没这条路的时候,山里人运农副产品身挑肩背。自从这条路修好,山里的鲜果干果的都成车成车地往山外走,比起以前,那可是天上地下了。

  吴建国听了就往外看。这些山都是土山,现在正是桃花含苞欲放的时节,山上山下是一片花的海洋,就好似山上飘着一层层红云,甚是壮观。还有果园里的篱笆小院黄泥屋,好一派温馨的田园景致。看到这儿,吴建国不由得想起了陶渊明诗中所描写的世外桃源,此处不正和那名篇相吻合了吗?你看,鸡犬相闻,阡陌人家,万花缤纷,和风怡人。人在山路上走,如同画中游,又往前行了一段路,这里的景色要比刚才美多了。吴建国让司机把车停了下来。他走出了车子,暖暖的春风一吹,惬意极了。吴建国就感觉自己已站在了一幅画里了,前面小河潺潺,两岸野花葱郁,红的花黄的花星星点点,空气异常地清洁纯净。吴建国长吸了一口气,啊,真是太清新了。他来到小溪边,水很清,浅浅地流着,不急不缓,柔柔潺潺,水里游动的鱼儿快活而幸福。鹅卵石在水底静静地睡着,仿佛还在做着什么美梦。吴建国用手掬了一捧水,洗了一把脸,水很凉,凉得他很精神。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用手捧了把水,用口一咂,水很纯,还有点甜头,很好喝。他索性掬了一捧,尝了,他感觉,这水比他在县城里喝的娃哈哈纯净水好喝多了。

  这时狄书记过来了。狄书记告诉吴建国,这个山叫龙山,这条溪叫龙溪,是山上龙泉里溢出的。龙泉从没干涸过,一九八九年那场大旱,咱们这儿从开春一直到立秋都没落一滴雨,这个泉也没干。接着狄书记又用手指着山下边的几个村子说,这几个村子每个村里都有几个百岁的老人,据说与长年吃这个泉里的水有关。

  吴建国点了点头,他对狄书记说:“假如我以后退休了,就在这儿买一块地盖个房子来颐养天年。你看这儿空气好,风景好,水又好,是养生的好去处啊!”

  吴建国上了车,没行多久,就来到了黄坡村。狄书记问吴书记,咱们先到村委会还是去村里?吴建国想了想说:“你给村委会的负责人打电话就说咱们在黄老倔家,让他们村里的支部书记、村主任、治保主任都到黄老倔家里去。”

  黄老倔正在家里用条子编着菜篮。他做梦也没想到吴建国书记昨天说的今天能来。当时他回来的时候心里还憋着一口气,行,你说一个星期,我就在家等你七天。第八天我再去乡里,看他怎么说。哪想到昨天说的话今天吴书记就来了,黄老倔有点措手不及,可心里非常地感动。

  吴建国问:“大伯等急了吧?”

  黄老倔说:“没想到吴书记来得这么快,你一来我的气就消了一大半。”

  吴建国说:“大伯,您能到乡里找我反映问题,这是说明您还相信咱政府。说实在的,让您老这么大岁数到乡里去,这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吴建国说到这儿的时候,就见几个人急匆匆地赶来了。吴建国虽然不认识,但也能猜测出他们就是村干部,于是便故意大声说:“大伯,我是来给您老道歉的。您的事本是很轻松的一点儿小事,因为我们渎职,致使发展到您去乡里上访,一直到如今也没解决,这是我们工作不力。我们吃着您的喝着您的,您有点儿事我们就推三推四,我们对不起您啊!”

  黄老倔听了这话,感动得不得了,他握住吴建国的手说:“吴书记,这不俺村的支书、村长、治保主任都在,如果他们先前说了一句这样的人话,我也不会去乡里找。我不想去找这个麻烦。我六十多了,一次一次地去乡里,我犯贱?可不找我这口气就是咽不下。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吴书记,有你这一番话,就是你让我老汉现在去死,我老汉也没什么说的啦!”

  吴建国说:“黄大伯,事是事,理归理,我今天来不光来给您道歉的,我今天主要是来给您处理这件事的。我间接地了解了一下您挨打这件事的始末,有些事情您不知想到没有,刘大愣开的是‘拖拉机配件站’,那个‘件’字的偏旁单立人由于钉得不牢固不结实,被风刮了,所以就光剩下一个‘牛’字,就成了‘拖拉机配牛站’。黄大伯,您想过没有,拖拉机能配牛吗?”

  正好这时,刘大愣梗梗地来了,身后跟着治保主任,吴建国说的话刘大愣听得一清二楚。黄老倔听了说:“是呀,我当时也纳闷,也琢磨,没听说过有拖拉机配牛的事啊。后来又一想,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人都可以上天了,还有什么办不了的事,甭说是拖拉机配牛了,就是配骡子,配大象,也不一定配不出来。那时我还美滋滋地想,要是用拖拉机配了牛,你想想,牛只要吃一点草,就可以和拖拉机一样用,这有多好啊。所以,我就把牛牵进了拖拉机配牛站,谁想到,刘大愣张口说我是来找事的,欠揍!你想我这么大的年纪,能配不能配的你给我解释一下不就完了。不能配我也不能硬叫你配,说我欠揍这是什么话?”

  站在一旁的刘大愣开口了,说:“我说两句,你当时牵着牛进去了,问我怎么配牛法,我开的是拖拉机配件站,开一两年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牵着牛进去这不是找事是干什么?”

  黄老倔把话接了过去:“谁不知道你是咱这十里八庄的小能能。我也知道你原来是专门修理拖拉机的,现在看你又把原来的“件”字换成了“牛”字。我知道你是又上的什么新项目?像你这么能的人,甭说用拖拉机配牛了,就是配象,就是配骆驼,也难不住你!”

  刘大愣一听扑哧笑了说:“黄老倔啊黄老倔,你可真的高看我了。我要是真能用拖拉机配出牛,我就不用在这儿蹲了,我早就被胡总书记招进北京了。我开的是拖拉机配件站,那个件字的偏旁单立人由于当时订得不牢,被风刮了,所以你误会了。再加上那几天我和家里的老娘们儿闹别扭,一肚子气正没地方撒呢,你牵着牛进来了,当时我那个气啊,想怎么灭也灭不了,就腾地一下子着了。所以话说得不好听,后来话赶话,我就动了手。打了你之后我想这样做不对,怎么能这样做呢?再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于情于理因为这么点小事,又乡里乡亲的,真不该。就想抽个空找你赔个礼,认个错。没想到你去村里找,去乡里上访,我就有气了,多大点儿事,不就是我打了你几下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没完没了呢!我的倔脾气上来了,心想,你想告你就告去,反正我又不是上门揍的你,现在想来,我是太不应该啊!”

  吴建国没见刘大愣时,还认为刘大愣是蛮不讲理的角色,这事处理起来还有些难度,所以先上黄老倔家来了。让吴建国始料不及的是,刘大愣不是不通晓情理。是啊,如若这么看,这就是我们这些做公仆的没做好,没有当面把这件事解决处理好。

  吴建国说:“没见刘大愣时,我还真的认为你刘大愣软硬不吃,不通情理,没想到你这么明白,这么通情达理,这就说明是我们这些当干部的没有把事情做好。在这里,我给你们两人鞠躬了!”

  黄老倔和刘大愣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有些慌了,忙说:“吴书记,这哪能怨您呢!您刚来没两天,与您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刘大愣说:“吴书记,哪能让您给我们道歉呢,道歉的,应该是我,是我该给黄老伯道歉!”

  吴书记身旁的几位都有点灰溜溜,特别那几个村干部,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狄书记一看,他得说点什么了,就走上前去问黄老倔:“黄大伯,您还有什么要求吗?比如包赔医疗费什么的?”

  刘大愣接过说:“看病花多少钱,大伯,我给您,你说是多少?”

  黄老倔说:“爷们儿,有你这一句话,就行了。千儿八百的药费,都是乡里乡亲的,还计较啥?至于吗!”

  刘大愣见黄老倔这么说:“那不行,该多少是多少,我包!”

  黄老倔说:“爷们儿,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已给我道过歉了,我再收你的医药费,你这不是让咱黄坡村四指高的小黑孩都不赞成我吗?人活的是张脸,甭说千儿八百,就是万儿八千,我老汉也不要了!”

  听到这儿,吴建国一阵激动,他对着狄书记和村里的几个干部说:“多好的乡亲啊,他们的素质多高啊。他们不求咱们这些人别的,就求让他们心窝的那口气喘得顺畅,就求咱们这些人给他们主持个公道,可咱们就是做不到,咱们这是失职啊!咱们这是在犯罪啊!”

  几个村干部都重重地把头低下了。吴建国接着说:“我明白你们在最底层的干部,事多活多,但有一样咱们要记住,那就是处理任何事要带上感情,农民最小的事也就是咱们最大的事。千里堤坝,毁于蚁穴,一点小事,就会酿成大祸。难道黄老倔和刘大楞的这个事件不是一个很好的启示吗?”

  这时,狄书记的手机响了。听着电话,就见狄书记的脸吊瓜一样的长了。狄书记嗯嗯了几声,合上手机,忙过来俯在吴建国耳畔说:“吴书记,李乡长那边出事了,他让你快点回去呢!”

  第六章在回乡的路上,吴建国又鞠了一个躬

  吴建国忙坐上车往乡里赶。走到龙溪时,看到前边停着辆桑塔纳,车牌号非常熟悉,一看不远处正在溪边看水的人,认识。吴建国忙让司机把车靠边停了。

  吴建国下了车。正在溪边吩咐人取水样的一个戴眼镜的瘦削青年人转过了脸,认出了吴建国,非常激动和惊讶地说:“吴书记,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的?”

  吴建国知道他误会了,可他没有说破,就顺坡下驴说:“我去下边村里处理一点儿事,听说旅游局的大诸葛张天胜局长来了,故而来看看,跟你说说话。”

  张天胜局长说:“吴书记,今天我是专门来考察你们鱼尾乡的。你看这龙溪的水多清澈啊,我正要人取水样去化验呢!我刚才去龙溪的源头看了,据我的经验判断,这里可能是一个天然矿泉。等水样的化验结果出来就清楚了。如若真是,我要鼓动咱县的企业家们来此建一个大型水厂。”

  吴建国说:“好啊,那你可为我们鱼尾乡立了一大功啊!”继而吴建国叹了一声说,“鱼尾乡很穷,我来到这儿感到压力很大。这段时间我就想,鱼尾乡为什么上访的事件多,关键是穷,没事干,没钱挣。怎样让全乡人都有活干,都有钱挣,实现十六大提出的目标,都风风火火地奔小康,这是我正在思考的事。因为只有把这件事做好了,才是彻底杜绝上访事件的根本方法。”

  张局长说:“吴书记,今天我围着鱼尾乡转了大半圈,鱼尾乡的确不是很富裕,有时,穷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还是优势呢!”

  吴建国一听张局长这么说,就知道张局长一定又有新想法,忙问:“张局长,你这旅游局的大诸葛,有什么好点子,快说说!”

  张局长说:“你知道张贤亮在西部开发建造的影视城吗?就是当年《红高粱》的拍摄外景基地?”

  吴建国说:“知道,媒体上不是说张贤亮在出售贫穷吗?”

  张局长摇摇头说:“有时候,贫穷也是一种资源,关键看你怎样去开发,去利用,怎样利用智慧把资源变成资本和资产。”

  吴建国说:“张局长,是不是想开发我们这儿?”

  张局长笑了笑说:“我正有此意。这儿未受工业污染,一派真正的田园风光,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真是一处世外桃源啊!如今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谁不想让大自然来熨帖一下浮躁的心啊。在闹市里呆久了,人们就有一种渴望,渴望安宁,渴望回归,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返朴归真。”

  吴建国说是不是可以开发成一个乡情度假村?

  张局长点了点头。

  吴建国说:“张局长,这事我就拜托你了!我先代表鱼尾乡的父老乡亲给你鞠躬了!”

  张局长说:“吴书记,你这可是折杀我了。说实在的,我所干的这些都是我的分内活儿啊。这样吧,过几天我把这儿开发成民俗度假村的可行性报告交给你,到时候咱再具体商谈,如何?”

  这时,狄书记的手机又响了。狄书记说我们正往回赶呢,也快,你再稍等一下。合上手机,狄书记来到吴建国耳边说:“吴书记,李乡长催着赶快回呢!”

  张局长说吴书记,你要有事就快点回吧,我们再在这儿转转看看,有必要时我们再去打扰你!

  吴建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李乡长那边遇到了一点特殊情况要我过去。这样吧,你在这儿考察完回乡里,咱们再好好接着谈。”

  张局长说:“吴书记,我看看时间允不允许。如允许,我就过去,不然,我就直接回县了。”

  吴建国想了想,说:“那只好先这样定了。我就先走了!”

  第七章李乡长被人打了个熊猫眼

  吴建国赶回鱼尾乡时,李红安正坐在他办公室里吸闷烟,眼睛像熊猫一样黑了一圈。吴建国问:“李乡长,怎么回事?”

  李红安说:“奶奶的,反天了!”接着就一五一十地说开了——

  “昨天我去县里接卜天福。卜天福说他回行,得答应他三个条件。当着县委司副书记的面,我说行,能解决的一回去我就亲自给你解决。卜天福说一是要卜广玉给他赔礼道歉,包骨养伤;二是要派出所把卜广玉抓起来治罪;三是要他们村立即召开村民大会,重新选举村主任。我为了不再让他在县里闹,就答应了他。卜天福接回后,我接着去了卜广玉的家好话说了一火车,工作做到夜里十二点,卜广玉最后说包骨养伤我认,就是不能赔礼道歉。我想等今天上了班再接着处理这事,你刚去黄坡村没多久,卜天福来了,嘴里不干不净的。我说你们的事我现在正做着工作,原先我答应你的条件不一定全实现,比如说,你说让派出所拘留卜广玉是超出我的职权范围的;还有让你们村召开村民大会,这得经乡人大、乡民政研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卜天福说我骗他,把他从县里骗回来了不给解决事,说着就给了我一拳。你看,”李红安指着眼睛说,“多亏我躲闪得快,不然,这只眼就给葬送了。”

  这时黄钦虎急匆匆地过来了,见吴建国在,忙说:“吴书记,今天去黄坡村咋不招呼一声呢?”

  吴建国说:“我觉得没必要。再说了,你们也忙,就没打搅你们。”

  黄钦虎说:“俺们正为你提心吊胆呢,平安回来就好,俺也就放心了。你看李乡长,这一拳打的,眼圈都黑了。都怨我,没给党委政府保好驾护好航,工作没做细。”

  吴建国没有吭声,李红安光吸烟。

  黄钦虎自咎了一会,就问李红安:“李乡长,你说怎么处置卜天福?”

  李红安没有表态,只是把烟吸得更厉害了。

  黄钦虎在一旁建议:“不行咱就拘留他十五天?这些人,是属木头车的,一会不敲打他们就不老实!”

  看到李红安这个狼狈相,吴建国心里有一丝快意,心想,你不是傲吗,你不是目空一切吗?怎么,老百姓的一拳头你就接受不了了?你的威风和霸气呢?可这些吴建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关切地问:“李乡长,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接着对黄钦虎说,“黄所长,把卜天福给我拘留十五天!还反了他呢!”

  李红安听了忙打断吴建国的话说:“黄所长,别听吴书记的,把卜天福放了吧。”说完,“唉”地叹一声。

  黄钦虎有点像丈二的和尚,两眼空空地望望李红安,又看看吴建国。

  吴建国在心里暗暗地笑了。他是故意这样做给李红安看的。李红安不是憨人,他也明白,如把卜天福抓起来,今后他的威信将更低,麻烦将更多。作为如今的乡长,不能再像老胡在的时候那样了。那时的党委书记老胡什么事不问,只要不给他出乱子。如今,通过和吴建国接触,他感觉,吴建国是一个让他刮目相看的人!

  李红安对黄钦虎说:“把卜天福放了吧。”然后又对吴建国苦笑一下说,“谁让他打的是我呢?换一个人,不让他蹲几天号子我就不姓李!”

  吴建国说:“黄所长,把卜天福领来,让他来李乡长这里受受教育!”

  黄钦虎一看吴建国的眼色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李红安说:“吴书记,今天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让你快回来,不是为我这个事。”

  吴建国问:“什么事?”

  第八章比乡长挨打还大的事

  李红安说着把桌上的一张白纸递给了吴建国。吴建国一看是张法院的传票。被告是鱼尾乡政府。

  “吴书记,咱被建行告下了。明天开庭!”李红安说,“我这么急给你打电话,就是想给你商量这件事的!”

  吴建国听了李红安的汇报,才逐渐明白鱼尾乡政府成为被告的原因——

  这是胡大春的前任余庆余书记留下的,当时余书记刚来到鱼尾乡,雄心勃勃地想大干一场,给鱼尾乡的老百姓找一条致富的路。他带着党政一班人到沿海地区考察了一番,回来后就决定在全乡种桑养蚕。当时蚕茧一斤卖到六十多块钱,还抢不着,得送礼才能买到。胡书记看到种桑养蚕前途光明,便到了浙江地区高价买进了桑苗。桑苗栽上后,长势也很好,可蚕茧价格却一路下滑,不到一年时间,一斤蚕茧只卖六元钱。很多蚕农忙活一年,不光挣不到钱,反而还欠了一屁股债。乡里更不用说了,当时去浙江购买桑苗就是在建行里贷的款,信誓旦旦说好的,一年的期,到时准还。哪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大,算处不打算处来。本来就风雨飘摇的乡财政,这下又落下了一个大窟窿。当时也给建行交涉好了,本金一把还不齐,就先还利息,什么时间乡里的财政状况好了,再一把还齐。可乡里的财政一直没见好,再加上余书记一走,胡书记来了,对这个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连着三年连银行的利息也不还了。建行差人去说,也不搭理人家,建行就烦了,就告上了法庭,要求连本带利一把还齐。

  吴建国问:“咱能不能先把利息还上,本金再过段时间还?”

  李红安说:“建行不答应,要一把还齐。不然,就要求法院强制执行。”

  吴建国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明天的法院我不去,我就知道是什么结果。明天咱输是一定了。”

  李红安光吸烟,没有吭声。

  吴建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怎么办?是让法院的来封车、来强制执行?如若这样,那他下一步的工作就难开展了。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一是让法院了解鱼尾乡的困难,想方设法争取法院的理解,先把利息还上;二是一把拿出钱来,把建行的贷款还上。

  吴建国说:“李乡长,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乡长说:“我现在正一筹莫展呢!”

  吴建国看李红安的落魄相,心里明白,李红安乡长说不定心里还怪高兴,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就笑了笑说:“别着急李乡长,会有办法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

  李乡长说:“吴书记,那咱下一步该咋办?”

  吴建国知道李红安为什么这么问,他是一乡之主,是当家人,自己若一乱,那就全乱了。吴建国明白这个理,但他也明白,他的一些思路,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一知道,他就不神秘了,就在以李红安为首的鱼尾乡干部心中没有分量了。吴建国说,那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红安见吴建国这么说,自己也只好跟着说,那只好就这样了。

  这时,黄钦虎领着卜天福来了。卜天福低着头,胆战心惊的样子。看样子是黄所长对他进行过“思想教育”了。吴建国问你就是卜天福?

  卜天福点了点头说是。

  吴建国说:“你知道李乡长为你上访的事费的心吗?”

  卜天福忙说知道知道。

  吴建国说:“李乡长给你办着事,还挨着你的打。老卜啊,你这样做可不地道啊!”

  卜天福说:“吴书记,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吴建国对卜天福一撅嘴说:“你看李乡长的眼,你的手可真下得去!”接着又给卜天福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还不快去给李乡长赔礼道歉!

  卜天福是个明白人,一看吴书记的眼色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忙到李乡长跟前说:“李乡长,事儿都怨我,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红安光吸烟就是不吭声。

  卜天福说:“李乡长,你若不解气,那你就打我一拳。来,这儿!”卜天福边说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左眼。

  李红安长叹了一口气:“哎,卜天福啊卜天福,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说我辛辛苦苦地给你办事,到底图的你什么?就图你的这一拳头?你有问题,你有委屈,我了解。有些事情咱们可以商量着来,你咋好不好就动拳头呢?武力能解决问题吗?啊?别忘了,现在是法制社会!”

  卜天福说:“李乡长,我错了!”

  李红安说:“好在你是打的我,要是换一个人,我要不让你去蹲几天号子我就不姓李!”

  卜天福说:“李乡长,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咋能跟我一般见识呢!”

  吴建国一看得收场了,就说:“卜天福,你今天多亏打的是李乡长,李乡长素质高,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换了第二个人,今天可就要你好看!”

  卜天福说:“是是是,谢谢李乡长!谢谢李乡长!”

  吴建国说:“你所反映的问题,刚才李乡长跟我说了。首先感谢你对党委和政府工作的支持。你所反映的问题我们一定慎重处理。这样吧,你先回去,你所要求的三件事,我现在给你一个明确答复:一,你要求的包骨养伤,赔礼道歉。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打伤人包赔医药费这是天经地义的,这个条件我答应。二,你让我们叫派出所把卜广玉抓起来。这个我们不能答应。因为派出所抓人有他们的条件和程序,卜广玉只要违反了法律法规及党纪条例,到时候,不光派出所把他抓起来,还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三,你要求你们村立即召开村民大会,重新选举村主任,这个问题是牵扯到原则的大问题。你们村的村主任是你们村全体村民选举出来的,他的任免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事,一切要按选举法来。选举法其中有这么一条,只要你们村有三分之一的人联名签字要求撤免村主任,报请乡民政,乡民政调查属实报县民政局批准后方可召开村民大会,重新选举新的村主任。这个事情要按法律程序来,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我所说的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卜天福说:“我觉得这个事作为你们那是小菜一碟,罢免一个村主任还不是一张口的事……”

  李红安说:“你想的怪简单。有这么简单的事吗?要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们的各项工作也都好做了,也不需要挨你那一拳了。”

  卜天福低声说:“当时你如果给我这样解释清楚,我也不会打你那一拳了。”卜天福说着就挠了挠他的头,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了。

  吴建国说:“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则的,都是有法可依的,并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的。因为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党、对鱼尾乡的每一位父老乡亲负责的。”

  卜天福说:“我明白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吴建国说:“老卜,你先回去,关于包骨养伤赔礼道歉这个事,我们争取在五天内给你一个答复。”

  卜天福说:“好,我相信你。那我就先回去。”说完卜天福就要走。

  黄钦虎在一旁慌了说:“你别忙走。”说着用眼色征求李红安的意见。李红安对其甩了甩手:“让他走吧。”停转了身的卜天福看了一眼李红安,又看了看黄钦虎,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接着又转身走了。

  望着卜天福的背影,吴建国和李红安都没有吭声。黄钦虎愤愤地骂:“妈的,神气啥,找机会非得好好地收拾你!”

  接着吴建国和李红安两人又定下了明天去法院的事,李红安说:“吴书记,明天咱们一块儿去吧。”吴建国想了想就点了头。吴建国本打算不去的,虽然他来到鱼尾乡才几天,可他是鱼尾乡的党委书记,是鱼尾乡的当家人,是这块土地上的人民公仆。当然,他不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因为这件事根上没他梢上也没他。可不去就对了吗?作为一个党的干部,有困难就躲,就藏,这不是他吴建国的作派。党让他来鱼尾乡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就是来面对困难迎接挑战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吴建国说:“好吧,明天咱一块儿去!”

  李红安走了,吴建国陷入了沉思。明天的官司输是一定的了。输就得还钱,可现在乡里什么不缺就是缺钱。要想把这件事摆平,除非用人民币。到哪里去弄钱?吴建国猛地想起了县工商银行的张主任。前段时间他在风水乡的时候,张主任曾经问过他用不用钱。对,就找他。

  吴建国拿起了话筒,拨通了张主任的电话——

  第九章吴书记卖了一次葫芦里的“药”

  第二天天没亮,吴建国和李红安早早地去了县城。赶到善县法院,已近八点了。吴建国通过打听知道,今天和他一块对簿公堂的是建行的业务副行长何木。吴建国和何木熟悉,以前他在县委调研室写材料时经常与何行长接触。何木人不错,办事扎实认真。吴建国就跟李红安商量,咱们能尽量不打这个官司就不打这个官司。李红安说谁想打这个官司,可得有钱啊!吴建国笑了笑说这个好办,李乡长就一脸的迷茫。

  吴建国接着就拨通了何行长的手机。

  何行长问:“谁啊?”

  吴建国说:“我,吴建国。”

  何行长说:“建国,我正想跟你联系呢。今天这场官司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吴建国说:“何行长,我正打算让你撤诉呢!不就是借了你那点钱吗?”

  何行长说:“只要你们乡把贷的钱还上,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吴建国说:“这样吧,你这边把诉状撤了,我这边就把钱给你还上!”

  何行长说:“一言为定?”

  吴建国说:“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吴建国?”

  何行长说:“我怎么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你们鱼尾乡!”

  吴建国说:“何行长,那我等你电话了?”

  李红安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不知吴建国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吴建国知道李红安此时想的是什么,只是对他一笑,然后说:“走,咱去工行!”

  吴建国一行来到工商银行时,张主任正在办公室里等他。张主任说我昨天接了你的电话就去找了卢行长。卢行长同意了,就等你们来办手续呢!

  吴建国说:“你和卢行长这一次可帮了我的大忙啊!”

  张主任说:“哪能这样说呢,应该的。我觉得上次你不用我们的款是对我们有意见呢!”

  吴建国说:“上次是真的不需要,所以我没有贷。这次这个款我们要用一段时间。”

  张主任把吴建国和李红安领到了业务办理处,李红安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吴建国都默默地做好了。张主任说:“说起来,要按鱼尾乡的财政收入和还贷能力,这个款我们是决不能贷给你们乡的。但你吴书记说话了,我们相信你。卢行长说了,吴建国贷,我们给!”

  李红安知道张主任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装着什么也不明白似的说:“就是,在咱们善县谁不知道吴书记诚实守信呢,掉个唾沫都砸个坑。”

  张主任说:“李乡长,你也是个板上钉钉的人。我们相信你们,能尽快地把这笔款还上。”

  接着李红安就着手办理了这笔款项。

  吴建国说:“张主任,你放心,你们行帮了我们鱼尾乡的忙,我们鱼尾乡绝对不做过河拆桥的事。我吴建国以我的人格担保!”

  张主任说:“吴书记,我们工行把钱敢贷给你,这说明我们工行是把什么都考虑透了。再说了,我们不把钱给你们用,那善县我们谁也不敢给了。钱你们就放心地用吧,但有一样别忘了,有钱的时候别忘了还我们就是了!”

  吴建国接过钱后重重地握了握张主任的手,然后就离开了。

  第十章面对面争锋,吴书记耍起了赖

  吴建国来到建行时,何木行长正在办公室里等他。何木见吴建国进门,忙站了起来说:“吴书记,如不是这场官司,咱们见一面还真不容易呢!”

  吴建国说:“这么说我得感谢你何行长了!”

  何行长哈哈一笑说:“吴书记,你说话可是越来越幽默了!怎样,钱带来了吗?”

  吴建国说:“如若不带钱,我今天敢上你这儿来吗?只好乖乖地到法院听候判决吧!”

  何行长说:“你说话越来越艺术了。吴书记,如若不这样,我们行有多少资金往里投啊!”

  吴建国知道话到这儿就可以了,就让李乡长把款拿出来说:“何行长,一共是多少?”

  何行长说:“具体是多少我也是不太清楚。这样吧,我让他们具体办这件事的同志来算算吧!”

  吴建国说:“有件事我得丑话说在前头,利息得按最低算,还有,这次打官司的钱我们乡一分钱也不拿。我们不是不还你们,是你们自己没事找事,这个钱我们乡没法走账。”

  何行长说:“建国啊,如若你们鱼尾乡还我们的利息,我们有一分容易也不愿对簿公堂。谁愿没事找事呢?还不是你们乡逼的?”

  吴建国说:“那个我不管,如若答应我的条件,这就把钱还给你们;若不答应,那好,这个钱那你们就等着吧。只要我在鱼尾乡,你们就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分钱!”吴建国故意耍起横来。

  何行长听了一笑说:“建国,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不讲理啊,去乡镇没两年,也学会蛮不讲理啦。乡镇真能锻炼人啊!”

  吴建国一听笑了说:“这还不是让穷逼的!穷横穷横嘛!你们开银行,我们不挖你一下,挖谁去?”

  何行长长叹一声说:“别看我们银行外表上金碧辉煌,实际上我们过的日子我们知道。你说的这个条件我不能马上答应你,我得向王行长请示一下再说。你们先在这儿稍等一下,好不好?”

  吴建国说行。何行长接着就出去了。李乡长见何行长走了,有点担心地问吴建国:“吴书记,你这样跟何行长说话,好不好?”吴建国说怕什么?吴建国其实心里有数。他和何行长的交情他心里最清楚。

  过了有一刻钟,何行长兴冲冲地过来了。吴建国知道有门儿,事情是按他设想的成功了,就说:“何行长,那就谢谢你了!”

  何行长说:“建国,为了你的这两个字谢谢,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口舌?”

  吴建国说:“我还能不知道?不然,我敢给你使样子?这样吧,今天我们鱼尾乡请你:一是感谢;二是赔罪。”

  何行长忙摆手说:“别了别了,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吴书记,你放了我们吧,还是让我请你们吧!”

  李乡长说:“何行长,那我们的心情怎样表达啊?”

  何行长说:“好表达,以后你们再贷我们的款,别再让我们把你们请上法庭就行了!”

  吴建国和李红安听了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何行长也笑了。

  午饭是在县里的一家比较高档的酒店里吃的,王行长和法院里的负责同志作陪。这时吴建国猛然想起了一个人,就说我还有一个朋友,我想把他喊来一起坐坐。何行长让一起叫过来,吴建国就打了手机。过了没多大会,旅游局的张天胜副局长急匆匆地来了。张局长一看在座的都认识,就一一打招呼,然后在吴建国的身边坐下了。张局长见了吴建国很高兴,脸上洋溢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兴奋。吴建国心里就有数了。张局长几次想说,都被吴建国把话岔开,说来来咱喝酒,咱喝酒。张局长也是官场上混的人,就知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就光喝酒也不再说什么。

  酒过三巡,吴建国故意问:“张局长,水样你化验了吗?”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