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初中那会儿,女同学都喜欢攒港台明星贴画。有一次,跟一个女同学聊天,我说,我喜欢女明星们着古装的那些,那个女同学说,我更喜欢她们穿时装,我喜欢研究她们的衣着与化妆。
那时我们不过十三四岁,又处于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位女同学,居然能从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港台明星身上,琢磨起流行风尚来。我不由暗暗叹服,同样是看明星,境界大不同啊。
许多年之后,明星贴画已经成为褪色的八十年代记忆,但娱乐网页仍然是我最喜欢逛的地方之一,谁和谁恋爱,谁跟谁分手,乃至谁和自己的经纪公司闹翻,我都很惭愧地一清二楚。毕竟我生活圈子太小,人们又将自己的生活掩藏得那么严实,倒是这些被放大的娱乐新闻里,常可见人情世故、人性特点,我在分析研究之余,也能学到点实用的东西,比如,公关经验。
第一个当数章子怡,多年来,她起起伏伏,关于她的话题最多。1999年,她刚出道,在张艺谋的《我的父亲母亲》里演“我母亲”招娣。那角色,单纯,甜美,人兽无害,天生地讨人喜欢,几乎谁演都会红吧。但也带来一个问题,人们喜欢的,是章子怡扮演的这个角色,若是她本人与角色反差太大,就会让喜欢过她的人有上当的感觉,所以,那种喜欢,是一把双刃剑。
在更喜欢低调、缄默、羞涩的女孩的众人眼中,这个横空出世的女孩,简直有一种暴发户式的恣肆,可你又拿她没办法,面对着各种批评毁谤,她的头抬得愈加地高,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出现在各种世界级电影节上。
公众其实是恃强凌弱的,当你服软,他们就再踏上一只脚,当你不退让,他们渐渐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章子怡本着“发展才是硬道理”的原则,一路突飞猛击,渐渐,公众接纳了她。“国际章”的名头里是有讽刺,但也有那么一丝丝艳羡佩服。
她将全世界的恶意甩到脑后,该干吗干吗,没那么多废话。后来范冰冰也将这个路线发扬光大,自称“经得起多大的诋毁,就受得起多大的赞美”,又说“万箭穿心,习惯就好”。不管她能否像自己标榜的这样,起码这气势压倒了那些以为可以用蜚短流长污言秽语打倒她的人,更有无数人由黑转粉。说到底,这个世界最认可的还是力量。
但这样的凌厉似乎只适合走上坡路的时候,这几年,章子怡渐渐开始在各种节目里为自己辩解,她的辩解尚且得体,可是已现颓势。可最要命的是,最近,她找了一个虽然玩摇滚,但话特别稠的男朋友。
当汪峰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表白兼反击公众的时候,他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他不知道要做个狠角色,最重要的是保持沉默。发言,意味着想要沟通,意味着给予对方拒绝沟通的权力。当网民不无恶意地掀起“帮汪峰上头条”的狂欢,他依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在娱乐圈,你可以花样百出,赌狠耍酷,但你若学不会沉默,学不会忍耐与习惯穿心万箭,就会死得很难看。当然,这种沉默,也不一定都是紧绷的对峙,它还可以体现为一种通达后的澄澈,在这方面,赵薇几乎比所有人做得都好。
在《还珠格格》大火的那几年,赵薇才是众矢之的,关于她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掀起大风波。她也曾试着解释,却如火上浇油,掀起了公众更大的热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抵死沉默,一笑了之。是啊,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呢?为什么要拿出自己的时间、精力、身段,去与那些今天围观你,明天围观她的模糊面孔对峙呢?有个词叫作“投鼠忌器”。不是说网友是老鼠,而是那些毁诟与攻击是老鼠,而你自己的风度与精力本该是个精致的玉瓶,你不能拿苍蝇试剑,不能因为某些龌龊就去随地吐痰。忍耐,沉默,不只是明星,也应该成为每个人的自我修养。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吧,这话虽然烂熟,但那么多人一再说它,也因为它是真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事儿,都可以以沉默带过。比如那个“李某某”事件。我不是法官,不是知情人,我不知道“李某某”事件是否另有隐情,即使退一万步说,李某某是如他妈所言,是冤枉的,他妈的公关能力也实在太差。在第一时间,不知道她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傲慢,保终始终沉默,等到网友的印象已经成形,满世界都是愤怒,她才大呼冤枉。咱就不说事实本身了,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谁还愿意推翻那个曾经真诚地激动过的自己呢?所以,空穴来风自可付之一笑,原则大事,必须第一时间给公众一个交代。虽说是上了年纪的歌手,但没经过风雨见过世面,才会这样漏洞百出,进退失据。
更聪明的,是那些85后的年轻人,比如杨幂。一部《宫》让她名声大噪之后,也让她继范冰冰章子怡们之后,成为新一代“箭垛”。她不辩解,也不沉默,而是采用自黑的方式,把话说尽说绝,让想要黑她的人无路可走,反倒与她相逢一笑泯恩仇。这种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值得后来者研究学习。
我们需应对的世界,没有明星们那么大,但小有小的难处,杀鸡是用不上宰牛刀,但若能取宰牛刀一分半分的锋利,是不是更为得心应手?
闫 红
(陈笑雄摘自“腾讯·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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