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玉 用靈魂的汗水浸潤人生

　　暮靄中抵達梁明玉工作室。像莊園一般的氣勢顯露出震撼的藝術氣度，見到梁明玉的丈夫牟群教授正在修剪草坪。我以為他們的工作室是利用舊廠房改造的，答覆是否。夫婦倆用他們的理念設計建造這幢前三層、中兩層、後四層樓的辦公之地，是留學英國的著名建築設計師的作品，徽派建築的院落形制，高高的山牆，現代簡約的風格。由青磚、玻璃和鋼架構成。名曰——重慶梁明玉服裝設計研究中心。

　　朋友刁蓉引領著來此聚餐，我懵懵懂懂地撞進梁明玉解析自己設計服裝的意念之中。一個服裝設計師能夠擁有自己的莊園，我羡慕不已。不錯，服裝產業的靈魂是設計，設計的靈魂是創意。毫無疑問，梁明玉用靈魂的汗水鑄就了自己的天地。莊園坐落在兩江新區台商工業園內，重慶市服裝設計師協會亦坐落於此，占地十一畝，四千五百平方米的設計工作室和製作車間，擁有一流的設計團隊和先進的服裝設備，是重慶及西南地區最有影響力的服裝時尚研發、展示機構。

　　不難看出，梁明玉是舵手，帶著自己的團隊披荊斬棘。「紙鳶」作為他們的女裝品牌深受消費者青睞。梁明玉解讀一個設計師對商海的領悟——雖然藝術性很重要，但是商業點也無可厚非，應首先考慮消費者的穿著因素，有消費者的支持，才有更廣闊的創作空間。確實如此，在浸潤消費者人生的同時，梁明玉也在浸潤自己的人生——用靈魂的汗水。

　　關於如何拓展市場，梁明玉沒有展開，我們的話題側重於她的服裝設計。

　　「紅星毛澤東」系列是梁明玉一九九二年設計的，波普藝術的題材梁明玉演繹得既有時代感，又很時尚。時隔若干年回眸，這組設計仍然可以成為當下獨樹一幟的時裝。在今年七月舉辦的瀋陽天地當代藝術展上，這個二十二年前的系列作品仍然獲得觀眾激動熱情的歡呼。上裝一直連著到膝蓋的短褲，獵裝似的，五角星佈滿領頭、荷包蓋、袖口及軍帽，體現對理想時代的浪漫懷想。我耳邊似乎響起電影《閃閃的紅星》裡的插曲《紅星照我去戰鬥》。服裝上沒有毛澤東的形象，但服裝和紅星已經讓人感到革命與時尚的氣息。是什麼讓梁明玉產生這樣的靈感來回顧革命歷程？梁明玉給了我答案：創作這個系列服裝是一件痛並快樂的事。文革時期，能擁有一套軍裝，是一件非常驕傲的事情，當時流行的都是軍綠色海洋。她那時候還小，成長的歷程伴隨著綠軍裝的時尚和符號。

　　如果說「紅星毛澤東」是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相結合的題材，那麼，這一年梁明玉設計的「太空幻想」系列服裝一下從地上到天上，仿佛讓人們從戰爭中走出來，遨遊太空，在浩渺宇宙中感受自然的力量。「紅星毛澤東」展示人類的威武，「太空幻想」展示天地的神秘，這是梁明玉思想飛揚的結晶。

　　一九九二年對梁明玉來說，是她從原先的畫家轉型成為服裝設計師的一段足跡。踏出這一步，她用「紅星毛澤東」、「太空幻想」獨立特行地亮相。從此，梁明玉開始了二十多年的設計師生涯，而且堅守著藝術的信念。

　　沒有民族的，就沒有世界的。梁明玉深入到北方地區采風。一九九八年的「蒙藏系列」，白色鏤空的編織露臍短背心和白色休閒長褲搭配，纏繞著的白色毛絨絨的圍巾顯露出蒙藏民族的彪悍和威猛。而二〇〇一年設計的《藍色西部》讓我內心一震。如兵馬俑造型的服裝，彌漫著久遠的氣息，沉靜中蘊含歷史的份量；簡潔中蘊含前衛的時尚。順著她的腳步，人們看到她沉浸於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用她的理念詮釋「藍色西部」的厚重。從北部到西北再到西南，梁明玉穿行在山間小道，吸納著民族服飾的營養，在二〇〇六年推出《土家暢想》，民族的元素和時尚的元素合二為一，讓觀者眼前一亮。沒有問梁明玉，將這些具有民族元素的服裝轉化成日常的時尚民族服裝有沒有難度？會不會用很高的價位擋住顧客？我曾在上海中信泰富廣場看到過「玄色服裝」，其設計和梁明玉有相似之處，我邀約一批上海少數民族朋友去參觀，大家都很喜歡，卻瞠目價位太貴。「玄色服裝」不久在上海消失。

　　相信，梁明玉會感慨這個結局。她明白堅守不那麼容易。而堅守下來了，她等到了創作的更大空間——成為二〇〇八年北京奧運會開閉幕式服裝設計主創設計師。梁明玉被委以重任，得益於曾多次擔任國家體育大型活動的服裝總設計師，身為重慶服裝設計師協會主席、西南大學教授，她以自己的獨特風格和知名度被奧運會組委會欽點。

　　這一次的用心是怎樣的痛苦呢？梁明玉答：要從導演們的整體創意和調度中，才能展現自己太個性的東西，設計師的創意設計，同時能提升導演的藝術空間和境界。其後，導演要在設計師的眾多創意中選擇，隨著導演新的理念變化，設計師又得重新創意。整個過程是創意、匯總、否定、再創作、討論，這凝聚著所有人的智慧。梁明玉在北京過的是兩點一線的生活。每天往返於工作地點和住宿地點，每天都是滿負荷的工作，在北京工作兩年，她連會個朋友的時間都沒有。關於張藝謀和陳維亞，梁明玉評價為：「他們是工作狂！」梁明玉跟著導演們一起工作，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工作狂，會瘋狂到為每一個設計殫精竭慮，甚至幾宿不睡。梁明玉住所離北京奧運比賽場所很近，但忙得從未去現場看比賽。

　　對梁明玉而言，是用靈魂的汗水浸潤奧運會，也是浸潤自己繼續前行的人生。從梁明玉在閉幕式現場和幾位苗族演員的合影中，我看到了苗族的頭飾、身上裝點的銀飾，與時尚的整體風格融為一體。

　　所以梁明玉獲得北京奧運會組委會頒發的「先進工作者」榮譽稱號。

　　奧運會結束，梁明玉翻過人生的一頁，二〇〇九年設計出「儺戲系列」。儺戲流傳於西南少數民族中，我曾看見過儺戲，但無法想像它可以如此美麗而神奇地跳躍出來。梁明玉做到了，她賦予儺戲演員神秘、美妙、誇張的形態，每一個儺戲演員的服裝美輪美奐。我瞭解到在國內設計師中，如梁明玉這樣堅持中華民族文化的靈魂並具有國際化視野和創新手法者，梁明玉是最實在的一位。她總能區別於古老的服裝意象，以現代時尚的形式表達出來。

　　仿佛是從民族民間的古老文化中回到現實，梁明玉在二〇一〇年把視線投向低碳、環保領域，「低碳概念」系列出現了，用邊角料、用剩餘的掛件、用舊拉鏈衣服、廢棄的高跟鞋等等重新組合成時尚的服裝，朝氣蓬勃的年輕模特兒穿出了靚麗、自信、嬌豔，全然看不出是廢舊衣料設計而成，一片燦爛輝煌。

　　兩年跨度，從「儺戲系列」到「低碳概念」，梁明玉遊走在古老文化與現代社會之間，在時空中穿越，令人遐想。

　　如今，她又在雕塑與時裝中探索，將兩者結合起來，探索人類服裝還有什麼可以拓展的空間。還有一組以非洲女性為代表的服飾非常有趣，把非洲一些動物巧妙融入衣服之中。

　　那天在梁明玉的工作室，她一一介紹每一處的佈置。十五世紀歐洲古典鋼琴、中國古代陶馬以及中西歐亞古典傢俱。這些，是古老時代的精華，梁明玉每天抬頭舉目就看到它們，也許，那些靈感就從彼此的對視中放射出來。我最感興趣的是梁明玉畫的一幅畫——邁克·傑克遜穿著梁明玉設計的服裝在扭動。「這是他去世那年我畫的，我把我中國元素的服裝畫到他身上去了。」梁明玉以這種思維發散性的方式來紀念一個藝術家。

　　順著梁明玉的作品，我看到梁明玉的足跡：擔任第十六屆亞運會（廣州）禮儀系統服裝首席設計師；第二十一屆世界大學生運動會（北京）閉幕式服裝設計師；中國第三屆全國城市運動會開幕式服裝總設計師；第三屆全國城市運動會開幕式服裝總設計師；第五屆亞洲太平洋城市市長峰會貴賓服裝首席設計師；中國文化部大獎作品舞劇《瓷魂》和《鄒容》服裝總設計師；重慶市歌舞劇院《巴歌渝舞》服裝總設計師等等。今年十一月，她要推出《非洲野生動物保護》系列全新設計，還要給著名的川劇皇后、三界梅花獎獲得者沈鉄梅和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梁寧進行形象包裝。這些榮譽與工作，滲透著她靈魂的汗水。

　　設計師的大腦裝滿著紛紛繁繁的構思，所以，生活中的梁明玉記不住鑰匙放在哪里顯得不奇怪。

　　我們交談的時間不多，但梁明玉已經用她的裝扮告訴我：她是一個用靈魂的汗水浸潤人生的人。她穿著鮮豔的黃紅皺皺衣服，化了妝，精緻而靚麗。

　　設計師，不光設計好自己的形象，也美化人們的外表，真好。

　　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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