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勇：在人生的繁华中修行

　　对于一个真正的修行者，是否需要保持警觉？警惕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警惕时尚体系和商业体系对于信仰资源的利用？

　　一个与费勇相交多年的朋友，不久前才知道他是畅销书《不焦虑的活法：金刚经修心课》的作者。虽然这本书已经加印了11次，并早已在全国各大书店及图书网站的排行榜上持续稳居前列。

　　“我不太喜欢在生活中劝导别人，也没有送书的习惯。我自己喜欢的事情，就默默地做着。一些熟人知道我写佛经的解读，都觉得意外”。

　　费勇在生活中不会劝导人，写出来的文字却能俘获人心。演员陈坤就是因为看了他的书而与其结缘。最近，在费勇新书《每时每刻皆为逍遥时光：禅疯子寒山的八堂修心课》的发布会上，陈坤谈到费勇解读金刚经以及这本寒山的书对自己影响很大，就像是写给他的，并戏称自己是费勇这些“心灵鸭汤”的受益者之一。

　　和现在很多遇到问题才开始寻找信仰，学习修行的人不同，费勇的人生非常顺利。15岁考上大学，22岁硕士毕业，很年轻就当上了大学教授，之后又被任命为系主任。但1987年，20岁刚出头的费勇就已经开始读关于信仰的书。1990年，祖母的去世，更让费勇开始思考死亡，并踏进了修行的大门。

　　也许正是因为相对纯粹的发心，费勇对信仰的概念也有着相对理性的思考。

　　信仰超市

　　年初，台湾时报文化出版了繁体字版的《不焦虑的活法》。最近，《不抑郁的活法：坛经修心课》和《每时每刻皆为逍遥时光》也在台湾出版。其中《每时每刻皆为逍遥时光》还被韩国的一家出版社买下了版权，即将以韩语出版。

　　费勇对此有点特别的感触。“上世纪80年代末，我通过台湾的书籍阅读到铃木大拙、星云大师、圣严法师、克里希那穆提等人的思想，并开启了我的信仰之路。现在，我的书能在台湾出版，心中自然生出一种喜悦。”

　　早在1998年，费勇就出版过四本包括坛经、论语、心经、道德经在内的经典心读系列。当时，书在大陆出版，读者却大多是在广东一带做生意的台商。

　　直到近两年，费勇的书在大陆渐渐拥有越来越多的读者。“从我这几本书的命运中，可以看到中国社会的变迁。90年代大家都忙着挣钱，根本无暇顾及心灵层面。但当经济越来越发达，大家突然发现很多问题是钱和权力解决不了的。在一个不确定的时代，人们从疯狂的赚钱，到慢慢地转向内心的平静。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

　　但信仰能解决一切问题吗？费勇的看法是：“有人说，在怀疑的时代要保持信仰。这其实是似是而非的说法。我喜欢爱因斯坦的说法：人类精神的终极目标不是盲目的信仰，而是对于理性知识的追求。

　　“很多人喜欢神通，喜欢神化自己未知的或崇拜的东西。但正如释迦牟尼所言：对于神通的执着，是成道的障碍。”

　　法国一个批评家曾评价说，信仰已经成了一个商业体系，像超市一样售卖着各种顾客需要的商品。说得有点偏激，但不可回避，关乎信仰和修行的各种活动，正在中国中产阶段的圈子里热闹地盛行着。那么，对于一个真正的修行者，是否需要保持警觉？警惕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警惕时尚体系和商业体系对于信仰资源的利用？

　　“有死亡才会有信仰，因为人们对未知的东西会有恐惧。信仰是填补人心灵上的空白，但现在信仰被赋予了太多的意义。生则为人，有些东西永远解决不了，信仰也无能为力。但是我们可以建立相对美好的社会体系，信仰加上法治，的确会令社会相对稳定。”转而，费勇又补充道：“可惜，任何美好的东西，包括思想层面的东西，一旦世俗化、体制化都会出现问题。”

　　虽然问题一定不是个人力量所能解决，但活得焦虑或者不焦虑却是个人可以选择的。

　　心的自由

　　费勇曾这样教育自己15岁的女儿，“爱情中最大的伤害并不是恋人的背叛，而你以为爱情会天长地久的妄念。”为此，他还写了一条被广为转发的微博：“根本上，男女关系不过是一种缘分，缘分尽了，就各自珍重。有缘就走到尽头，不必刻意，不必妄求天长地久。更不必看到别人分开了，就说不相信爱情了。你信不信，爱都在；婚姻不过一种形式，爱是更深远的东西。但归根结底，婚姻不过权宜，爱不过种泡影。没有永久，只有无常。真正有益的是面对无常的智慧。”不知道一个15岁的少女，是否真能明白父亲想跟她表达的意思。但这就是费勇认为人要从小就学习的一个重要的内容——面对的残酷真相。

　　“想要不焦虑，过得幸福，首先要接受无常。无常才是人生的真相。金钱会没有，爱情会消失，有聚就有散，有生就有死，真相看似残酷，但只有面对，才能体会到真正的幸福。”

　　费勇很欣赏两个人的人生观，一个是艺术家杜尚，一个是美国苹果公司联合创始人乔布斯。从表面看，两个人相距甚远，一个一生都在无所事事，一个一生只专注于一件事情。但实际上，这两个人都深谙自由之道。通过改变自己而改变了世界。

　　“我认为在杜尚和乔布斯的身上真正体现了禅宗的思想——追求心灵的自由和解放。不受外界影响和支配，活着只为回到自己。用乔布斯的话说，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费勇认为，现代人焦虑的根源之一就是自己建立的束缚太多，摆脱了钱的束缚，就进入了名的束缚，跳出感情的束缚，就进入“信仰”的束缚。“真正意义上的信仰是没有束缚的，不需要崇拜谁，只要明白自己是谁，要做什么，然后接受所遇到的一切”。

　　从25岁就开始修行，费勇也许真的体会不到常人回归自己、回归心灵有多难。

　　在一次签售会上，一个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的读者告诉费勇，在自己痛苦到要自杀的时候，读了费勇的书，这本书也把他从自杀的边缘拉了回来。另一个读者也告诉他，因为读他的书，居然解决了失眠的问题。读者的感谢让费勇突然发现，写书不仅仅是自言自语，而是一件真的会帮助到别人的事情。对于一直以来几乎在寂寞状态下写作的他来说，这便是最大的鼓励。

　　文|本刊记者 修思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