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甜曾把流年让

　　疯帽子（水嫩的新人编辑）推荐：年少时面对自己喜欢的男生，总是会带着小小的自卑。我学生时代总觉得自己又矮又胖，还一脸的青春痘，所以每次在校园内都低着头走路行色匆匆，喜欢的男生也不敢靠近，心想着总有一天要来个华丽转身，到那时候他肯定会看见我的光彩。可是，零食还是照吃，肉还是照长，青春痘还是照青春。其实长大后才发现，当年的自己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矬。袅袅的这个故事写得云淡风轻，微微酸涩中又带着一股甜，这样青春里的留白又不禁让人感叹，初恋这件小事啊……

　　001

　　这年头，就算当混混也要讲道理

　　阿酸大学的时候，对一个开奶茶店的男生一见钟情。

　　他叫李让，瘦高个，肤如瓷白，有一双狡黠的眼睛和一双漂亮的手——每次封完奶茶的杯口，纤长的手指都会在上面习惯性地转一圈，然后抬眼问她：“要不要打开？”

　　阿酸便抿着嘴角点点头，神情乖巧像某种小动物。她觉得李让的眼神和笑容有一种魔力，会让自己产生幻觉，好像退到遥远的童年时代，她在他眼前瞬间就变回曾经那个纯真而怯懦的小女孩。

　　事实上，李让只比阿酸年长一岁半，只是早早步入社会，有一种超越同龄男生的老到，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能处变不惊。

　　阿酸记得她第一次光顾奶茶店，李让正在问她要不要加珍珠时，店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爆响，然后有个男人朝里喊话：“谁是老板？

　　出来！”浓重的地方口音，嚣张的气焰。

　　李让对阿酸说了声“稍等”，然后从柜台后出来，走到门口看了看被踢倒的奶茶店广告灯箱，没有露出愠色，反而掏出烟递过去，然后平静中带着点笑意问：“这位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男人抬眼看了李让一眼，接过烟，再开口时呛人的语气收敛了许多。

　　原来他是隔壁奶茶店的老板，嫌李让放在门口的广告灯箱越界，占了他们店门口的空间。

　　当然真正的原因他没说，但是连阿酸都看得出来，无非是同行相忌，李让的奶茶店新开张却客源不断，他们找了个由头想要给他点颜色看。只是没料到，年纪轻轻的李让方寸不乱，有礼有节。

　　李让处理完这场“小意外”，回奶茶店继续给阿酸制作奶茶时，女生睁大眼睛，好奇地问他：“你刚才不怕吗？”那个男人浑身肌肉，脖子上戴一根手指粗的金项链，一副典型市井混混的模样。

　　李让看了阿酸一眼，说：“怕啊，不过这年头，就算当混混也要讲道理呀。”话虽这么说，但他的唇角却有微扬的笑意，英俊而温暖，眼神干净得像刚刚下过雨的早晨。

　　002

　　可怜的小粗腿

　　少女心像幽静清澈的湖泊，阿酸在里面养了一条叫“李让”的小鱼。

　　她每天都光顾奶茶店，偶尔也会多停留一会儿，在角落的小书桌旁，看完一章内容艰涩的专业书。

　　渐渐地，因为奶茶店，阿酸认识了些新朋友，其中与她玩得最好的不是李让，而是李让的死党林佑宇。

　　李让沉稳，林佑宇跳脱，每次他来，店里就像多了只猴子。有一次调他自创的“花式奶茶”时调杯没拧紧，坐在附近的阿酸遭了殃，被泼了一身热奶茶——由此，“不打不相识”。

　　林佑宇第一次知道阿酸全名时玩着手里的手机，煞有介事地说：“你的名字和我前女友的名字一模一样呢。”

　　“真的？”阿酸凑过去看，发现他手机联系人名单里果然有个名字和她的一样，丝毫没有意识到那是男生三秒钟之前现改的。

　　林佑宇女朋友不断，对逗弄天真懵懂的小女生自然很有一套，只是阿酸不懂。她只是垂着眼帘问：“那李让的前女友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小子啊，专情得很。”林佑宇笑眯眯地说，“他交往过的历任女朋友，每一个都是细腰、大长腿，喊到一起可以组成一支模特队。”

　　“真的呀。”阿酸笑了笑，可是眼眸是灰暗的。

　　她身高158，体重98，典型的东方女性梨形身材，上身单薄，下身粗壮，两条小粗腿，一辈子都没有长成大长腿的希望。

　　003

　　暗恋就像增生的肥肉

　　期末的时候，学校照例组织了体检。阿酸站到秤上看到那个代表自己体重的数字时，震惊得差点晕过去。

　　这个学期以来，她每天都会光顾李让的奶茶店，因此而付出的代价是体重增长了十斤。

　　阿酸想：是该戒掉奶茶的时候了，就像应该戒掉对李让莫名的迷恋一样，把暗恋像增生的肥肉一样甩掉。

　　那天刚巧是舍友欢欢的生日，她男朋友请了全宿舍的女生和他们宿舍的男生一起吃饭，也算一次变相的联谊。

　　他们约在学校东门的“小红楼”，包厢订完了，只剩二楼大厅的位置。

　　阿酸刚落座就看到了坐在邻桌的李让。

　　他和几个看起来有些社会气的男人在一起吃饭，似乎没有注意到女生进来。

　　阿酸极少在奶茶店之外的地方看到李让。脱离了那盏光线昏黄的射灯，那堵粉红色的墙壁，那些排得整整齐齐的茶水罐——他还是李让，可又好像有了很大不同。

　　白衬衫，牛仔裤，打理得利落而清爽的发型——这是阿酸熟悉的部分；喝得微醺而发红的脸孔，夹在右手指尖的白色香烟，聊到高兴处笑骂出一句脏话——这是阿酸陌生的部分。

　　她一直觉得李让很奇妙，少年踏入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竟然还保留着少年般清新的气质，但那晚一见，才知道是他平日刻意收敛了身上的社会人习气。

　　遇见复杂的人，以复杂相对；遇见简单的人，以简单相待。

　　004

　　我请你吃饭

　　桌上有一道无锡排骨很对阿酸的口味，酸酸甜甜的肋排焖得软软的，她一连吃了好几块。

　　欢欢开玩笑，指着她身旁一个穿条纹T恤的男生说：“阿酸你这么爱吃排骨，下次让老董带你去吃无锡最有名的三凤桥酱排骨，他是那儿的人。”

　　阿酸还未反应，只听那个被叫作老董的男生撇了撇嘴说：“她长那么胖，还吃什么排骨啊？该减肥啦。女人超过一百斤就没法看了，会嫁不出去的。”

　　阿酸愣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脸上还是挂着礼貌的笑容，但是看起来像要哭了一样。

　　欢欢的男朋友连忙出来打圆场：“老董你喝醉了吧，多吃菜少说话。”

　　“我说的话可能是刺耳些，但句句箴言。”老董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平日便言辞犀利刻薄，还颇以此为荣。

　　阿酸心里觉得难堪，又怕邻桌的李让听到——幸好大厅喧闹，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阿酸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洗了好几把冷水脸，对着镜子里肉嘟嘟的自己看了好久，才又鼓足勇气出去。

　　她在洗手间门口遇到了李让，男生正站在窗边抽烟。

　　李让看到阿酸出来，笑着熄灭烟蒂，说：“你好久没来奶茶店了。”

　　阿酸心里生出些温暖来，眼睛微微酸胀：“嗯，快期末考试了，学习忙。”

　　李让点点头，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阿酸身上，像一只栖息的鸟。

　　阿酸往外走了几步后又听到他在身后说：“你考完了到奶茶店找我，我请你吃饭。”

　　005

　　她又胖又土，还贪吃

　　老董被打的事，阿酸直到考完法学通论后才知道。

　　她在学校食堂门口遇到老董，对方脸上贴着纱布，左手打着石膏，走过来对阿酸说：“算你狠……这次算我倒霉，认栽。”

　　阿酸一头雾水，还是欢欢问她：“你真的不知道是谁打的老董吗？对方说是看不惯老董损你。”

　　原来那天吃完饭，老董在内的几个男生又去续摊喝酒，在回宿舍的路上聊起女生，他又损了一遍阿酸：“欢欢宿舍都是美女，各有姿色，就数那个叫阿酸的又胖又土，还贪吃。”

　　另一个男生说：“你太刻薄了，听说阿酸属于女文青那型的，才情不错。”

　　“女文青？”老董讪笑道，“现在谁不

　　知道女文青约等同于容易搞上手？个个装得纯情忧郁，其实都廉价……”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后面猛踹一脚，摔了出去。还没等老董一行人反应过来，那人又砸了一只酒瓶在地上，位置就在老董的脸右侧十公分处。

　　“也不照照镜子，你也配对她品头论足？”对方抛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那条小巷没有路灯，老董他们从没遇过这种事，又因为喝了酒，慌乱间竟连对方正脸都没看清。

　　阿酸把自己所有认识的朋友筛选了一遍，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能会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她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后怕，欢喜的是他似乎是关心自己的，后怕的是以他那种冲动起，就武力解决的性格，万一遇上更横的怎么办？

　　下午考试一结束，阿酸就直奔奶茶店，可是李让不在，只有林佑宇那只“猴子”在“研发”他的新产品。“你找李让啊？他和朋友骑车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三四天，多则一星期吧。他们要骑着穿越好几个城市呢。”林佑宇问，“你找他有事？”

　　“没……”阿酸想了想，在纸巾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给林佑宇，“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李让回来了，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没问题。”男生打了个响指，爽快地答应了。

　　阿酸要了一杯黄金乌龙奶茶，临走前还在柜台上的小黑板上画了一颗涂满粉红色的爱心。

　　006

　　他是个浪子嘛

　　阿酸始终没有接到李让的电话，倒是林佑宇，在漫长的暑假期间给她打过两个电话。

　　一个是在夏威夷的海边，他遇到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他说他冷得要死，突然很想听听阿酸的声音；另一个是在五月天的红磡演唱会现场，阿信在无比深情地唱：“……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

　　阿酸八月底就早早回了学校，放好行李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奶茶店。暑假两个月她瘦了二十斤，虽然还是没有大长腿，但是练出了小蛮腰。

　　——谁知，吃了一个闭门羹。

　　又过了几天，返校的人潮渐渐多了起来，奶茶店也终于重新开门营业。可阿酸发现，那个站在柜台后煮奶茶的人已经不是李让了。

　　她在篮球场边找到满头大汗的林佑宇，他拍打着篮球说：“李让把店盘出去了，他说被一家店锁住自由，不是他要的生活。”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之前倒是说过，会先沿着海岸线玩一圈，然后走一遍丝绸之路，玩得差不多了再想想以后要干吗。”林佑宇甩了甩头发，冲阿酸挑挑眉说，“你也知道，他是个浪子嘛。”

　　那天晚上阿酸喝得烂醉如泥。

　　她没有露出任何难过的表情，直到回宿舍的路上才一个人缩着肩膀，任眼泪肆意流淌。林佑宇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很小声地说：“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其实我也蛮不错的嘛。”

　　007

　　处心积虑的意义

　　林佑宇有一搭没一搭地追了阿酸一年，但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分手那天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如洗，阿酸站在茂盛的梧桐树下吃完两支脆皮甜筒。

　　林佑宇二十二岁了，可远没到能承担一段认真恋情的年纪，心和眼睛都控制不住地被更精彩的世界吸引。阿酸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当初会被吸引，以为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不过是因为阿酸看他时眼底没有他熟悉的光芒。

　　他想点燃她眼底的光芒，就像她看李让时那样。

　　终于有一天，阿酸的眼睛真的为他而亮，像夏夜的萤火虫那般皎洁灵动，可他却突然不知道自己如此处心积虑的意义是为了什么。

　　如果每个好女孩都是一块宝石，那么林佑宇就是一个宝石收藏家，他还没打算为此停留。

　　他们平静地说完最后一句告别，林佑宇又转身说：“对了，有件事我很抱歉。那时出于私心，你的手机号我没有给李让。”

　　“哦。”阿酸应了一声，她甚至还笑了一下说，“没关系。”——不知道她的“没关系”，说的是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还是和李让阴错阳差的缘分。

　　008

　　幸福奶茶

　　大学毕业后阿酸去了上海，人人艳羡的世界500强公司，每天回到家都累得像头刚刚穿越沙漠的骆驼。

　　那天和同事聚餐结束，她经过家附近的一条小巷时看到一家新开的奶茶店，蓝色百叶窗和白色的藻泥墙，还有摆放得热热闹闹的多肉盆栽，是阿酸喜欢的风格。

　　因为怕胖，她很多年不喝奶茶了，但那天还是走进了这家奶茶店——没想，竟看到了李让，白色棉麻衬衣，松松的牛仔裤。

　　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灵魂里始终住着一个翩翩少年。

　　故交久别重逢，也算一件喜事。阿酸坐下来，李让请她喝了一杯“幸福奶茶”——浓浓的奶味里混合着淡淡的酒味，原来幸福就是不清醒时微微眩晕的感觉。

　　他们聊了聊近况，在知道阿酸就职的公司名号时，李让眼底的自卑情绪一闪而过。

　　“我以前就知道你会成为一个很棒的人，聪明、漂亮，有闪闪发光的前程。不像我，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煮奶茶。”

　　“那时我还很羡慕佑宇，他拥有一个能和你平起平坐的人生开始。”

　　阿酸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不知道原来沉稳自持的李让心里原来有这样暗淡的色块。

　　她有很多话想要问李让，比如很多年前在“小红楼”，他是不是听到了老董贬损她的话？那个揍老董的人也是他吧？他还在喜欢细腰、大长腿的姑娘吗？他有没有曾经，有一点点喜欢过她？

　　可是所有问题都淹没在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叫唤声里——“爸爸！”她迈着小肥腿跑进来，抱着李让的大腿甜甜地叫，后面跟着一个长相温婉、身材娇小的女人。

　　所有的可能性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坍。

　　009

　　熟悉的小黑板

　　阿酸离开奶茶店时，才发现店门口挂的那块小黑板很眼熟，和几年前李让放在柜台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上面的奶茶换了新的名字，价格也不一样了，但是右下角她画的那颗爱心却依然还在——只是曾经甜美的粉红色早已褪色成斑驳的灰白色。

　　阿酸的眼睛有些酸痛，可是她却不打算让眼泪掉下来。

　　她二十岁的时候最大心愿是希望李让能爱她，她自以为这件事发生的前提是自己能瘦成纸片人，腿再长上十公分。

　　而李让呢？或许阻止他踯躅不前的是他单薄的家世学历和灰暗的前程。

　　我们常常以为要所有条件完备才能更好地去爱，其实爱早就在大地一片荒芜时自顾自地萌芽生长了。

　　Author/微酸袅袅 Illustration/鱼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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