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焉知鱼 不×爱你

　　喵团推荐：

　　每个小女孩都听过《海的女儿》的故事，那个勇敢的人鱼小公主为了海上的王子，与巫婆交易了声音、双腿和长发，最后变成了阳光下的泡沫。唏嘘感叹的人有之，轰轰烈烈的人也有之。

　　若是长大后，我们再来读小人鱼的故事，她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呢？

　　作者有话说：

　　你别不信！其实每个小东西都有自己的思想，每个故事都是自己做主角，只要你不当我是疯子，小到一粒尘土我都愿意去猜测、编撰，讲诉它的故事。

　　/序/

　　“你听过小人鱼的故事吗？”

　　一张软软的大床上，鸣弦正靠在软枕上看书，一个长发的姑娘靠在他的肩上，笑眯眯地问他。

　　“美人鱼的故事？这故事众所皆知，你又想说什么？”他合上书，宠溺地捏捏对方的鼻子。

　　“我是说，我想给你讲个小人鱼的故事。”

　　姑娘叫染染，是鸣弦马上就要结婚的女朋友，此时他们已经布置好了新房，正准备休息。

　　看着未婚妻一本正经的样子，鸣弦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从前有条小鱼儿，它住在大海里，……”

　　染染讲了两句，抬起头来，发现鸣弦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才开始讲呢……”姑娘抱怨了一句，随即又心疼地把被子拉高盖好，“自己的未婚夫还是要自己疼爱才行……”

　　屋里的两个人都睡去了，只剩下一只加湿器工作的“呼呼”的声音。

　　“咕噜……”屋角那只大鱼缸里面的一对金色的鱼儿吐着泡泡游过，蓝底花的身子和黑蚕豆眼，倒是罕见得很。

　　鸣弦即是这热爱金鱼的人，他最爱的除了染染，便是这一对珍贵的金鱼了。

　　/一/红鱼儿

　　“请问，你们有这种蓝色的金鱼吗？”

　　西安的花鸟市场上，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拿着一张发黄的毛边纸，挨个在金鱼店门口打听。

　　纸上画的是一只青花瓷盘子，盘子上又画着一条同色的金鱼，鼓鼓的大眼睛，长尾巴，样子也不是很稀罕，好多店里都有，红的黄的黑的。可是这男人偏偏都不要，非要一条跟这青花瓷一样颜色的蓝金鱼。

　　“也不是说没有，可这蓝金鱼实在罕见，就算有，你也买不起啊。”一个店老板斜着眼睛看着男人，满脸不屑的样子。

　　这男人确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光是打听也不曾买什么，店老板估计也是被问得烦了，所以有些不高兴了。

　　“那您是知道哪儿有了？”这男人傻乎乎的，也是不会听话，居然还傻愣愣地问。

　　那个胖老板奸笑了一声，将嘴巴凑近了小声地说：“你明天来，你明天这个时间来，定有一条蓝金鱼，到时候，我就送你。”

　　说罢顺手指了指一只鱼缸子。

　　里面是一条很普通的红金鱼，样子倒是跟画上一样，只不过颜色是差太多了。

　　这么明显的调侃，男人居然当真了，他开心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握着那胖老板的双手一个劲地道谢。

　　“傻瓜，这个男人真傻。”一条黑金鱼游过来，嘲笑道。

　　“连我都知道老板逗他呢，他还当圣旨了。”另外一条黑金鱼也回答。

　　这个傻傻的男人就是鸣弦，他在这花鸟市场寻找蓝金鱼已经有段日子了，听说是在家里的古书中找到这么一张图谱，喜欢极了，就带着来找了。

　　“我倒是觉得他傻得可爱才是。”那条红鱼儿终于开口说话了，“那么老实诚恳的男人真少见了。”

　　“咕噜咕噜……”金鱼们全都笑开了，吐出来的气泡窜得到处都是，好玩极了。

　　“我倒是巴不得自己是那蓝色的金鱼呢。”红鱼儿摇着尾巴，期待地看着它的小伙伴们。

　　“喏。”黑金鱼努了努嘴，“最里面最里面的那只大水缸的假山里面有个鱼姥姥，你去问问它或许知道吧。”

　　红鱼儿摇了摇尾巴，吐了个泡泡，它隔着玻璃看着那个男人拿着图纸欢天喜地地走了，跟捡到宝似的，一直到背影都看不到了为止。

　　红鱼儿总是特别在意这个男人，缸子里面的鱼，可是都知道的，每次这个男人来找蓝金鱼，红鱼儿就会趴在玻璃上发呆，而一干小金鱼嘲笑他的时候，红鱼儿也总会替他说几句好话。

　　“你是我们姐妹中最漂亮的了，可是在人类眼中也不算个什么，又何苦作践了自己？”

　　“可是我想成为他眼中唯一的那条鱼。”红鱼儿想了想，如是说。

　　“那你还是去找鱼姥姥吧。”鱼儿们一起摇着尾巴，说道。

　　有人问我，说这个故事是不是童话？跟安徒生笔下那个美人鱼一样。又有人问我，你又如何得知鱼儿们的故事，这不是瞎编乎吗？

　　这世上还真有种人，一看到那些活泼的鱼儿，就仿佛能贴身体会到鱼儿的感受。

　　比如我。

　　好吧，我继续讲故事。

　　红鱼儿就还真的去找鱼姥姥了。

　　红鱼儿住的这个金鱼店是西安花鸟市场最大最老的了，好多大大小小的鱼缸放在里面，最里面有个最大的，足足占了屋子的一个角落，里面放的都是些古古怪怪的假山石和水草，听说已经许久不用了，那个古怪的鱼姥姥就住在里面。

　　红鱼儿自然知道怎么过去，金鱼店里面鱼缸那么多，挨个跳过去，再容易不过了。

　　“我想要变成蓝金鱼，像那个人手中那张纸一样。”红鱼儿说。

　　鱼姥姥看起来岁数真的很大了，它的头特别大，浑身都是灰色的，看起来怪怪的，它就住在一个破旧的假山后面。

　　“那，你就得拿你一身红鱼鳞来换！”

　　/二/染染

　　切肤之痛四个字，红鱼儿是真的了解到了。

　　对了，现在不叫红鱼儿了，叫青花。只因一身透明的碧蓝，像那青花瓷的蓝。

　　红鳞生生一片一片地拔出来，痛得翻江倒海，鱼儿活在水中从来不知火的温度，可那日的痛楚，就如同躺在火炭上似的。

　　“我替你拔了这一身火红的鳞片，换成蓝色的肌肤，日后你都只能在低于常温的水中生活，不然便如同在火上蒸烤。”

　　“我愿意！”青花抬高了头，“我愿成为他眼中唯一的那条鱼儿，不论受多大的苦楚。”

　　这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一年前青花用一身火红的鱼鳞换来了蓝色的肌肤，栖在缸中，每一滴水都仿佛是火油烧在身上，它忍着切肤之痛，等来了鸣弦。

　　胖老板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条红金鱼一夜之后变成珍贵无比的蓝色金鱼，更是后悔自己嘴贱活生生地把一大笔财富送给了鸣弦。

　　“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养它的！”鸣弦小心翼翼地把青花装在自己的小盒子中，“蓝金鱼罕有，要用低于常温的水养殖才行。”

　　“我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竟然不知道我自己的店里有一条如此稀罕的蓝金鱼，让你得了便宜。”胖老板简直是捶胸顿足，巴不得有后悔药吃才是。

　　于是鸣弦便得了这条珍贵的蓝金鱼，取名为青花。

　　我自然是不知道青花的心思，毕竟我不是一条鱼儿，我是染染，我只是听鸣弦讲他得来不易的蓝金鱼，忽然就杜撰出了这个故事。

　　我素日里都听说蓝金鱼只有西安才有，而且就是西安，也就那么为数不多的几条了，偏偏鸣弦的水族馆里，就有了三条：青花、蓝盘子和瓷妹。

　　我是染染，我从未见过青花，从我到鸣弦家来，就只剩下蓝盘子和瓷妹了，青花的事，只是听鸣弦讲起的罢了。

　　因为大半年前，我失忆了。

　　我叫染染，听说半年前因为车祸住院，醒来后就什么记忆都没了。

　　这些都是鸣弦告诉我的，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只有他在我身边，皱着眉头，甚是焦虑的样子，本来我记忆中并无半点他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何那一眼，却让我觉得恍若隔世，仿佛是相识了多年的情人。

　　“你可醒了！”他欣喜若狂地握着我的手，“你可知道你昏迷了大半个月了。”

　　“你是谁？”我看着他的眉头终于疏散开来，模样倒是十分清秀。

　　“我……”他愣了愣，“我叫鸣弦……是我开车不小心撞到了你……我找不到你的身份证明，也联系不到你的家人。”

　　“我……”我想要说什么，居然到了嘴边，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空空如也。

　　“医生说你伤了头部，可能……会失忆。”他压低了声音说，似乎很是内疚，不过又立刻提高了腔调，“你放心好了，我会负责的，定不会丢下你不管。”

　　我很感激鸣弦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但是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这一切仿佛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我注定该遇到他，注定该陪在他身边。

　　即使我是一个不知道身份的一无所有的人，可是我有了他的宠爱，也就有了所有。

　　可能是因为车祸的缘故，我的体温总是低于常人，温度稍微高一些或者衣物的摩擦都能让我的皮肤如同火烧般疼痛。

　　他辛苦地在我病榻前照顾良久，直到我醒来，或许是因为自觉内疚，从未有过半点懈怠，也从未在意过我是谁，来自哪里。

　　“救起你的时候见你一双手的指甲染着好看的蓝色，跟我喜欢的那种稀有的金鱼一模一样，不如叫你蓝染可好？”

　　“好看的蓝色？”我不明白，“什么蓝色？”

　　“说来也是奇怪了。”鸣弦羞涩地笑了笑，“自从遇到你，我那条名叫青花的鱼儿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遍寻不获，它是蓝色的，跟你指甲上染的颜色一样。”

　　“莫不是那鱼儿变成我来找你了？”我笑着跟他开玩笑，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生疏。

　　“你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这样子的故事也编得出来。”

　　我倒不是喜欢编故事，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说起他的那些鱼儿，我的头脑中就能想象出好多感情和故事。

　　在医院躺着的那半个月，鸣弦一下班就来陪我，他给我讲他养的那些金鱼，我就把他讲的编成故事再讲给他听，每天他都会瞪大了眼睛很惊奇地看着我说，原来染染的脑子里居然装了那么多的故事。

　　“我有个东西，非常珍贵，不知道染染可否能帮我编一个浪漫一点的故事？”

　　那天我出院，他却来得有些晚了，我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了很久，浑身因为干燥和高温难受极了，心里很是生气。待鸣弦到了却不跟我解释，也不帮我收拾东西，却将双手背后，笑嘻嘻地要我编故事。

　　“有什么好珍贵的，不就又是你那些破鱼儿。”我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眼睛看着别处。

　　“你倒是看看再说啊。”他不知道将什么放在我面前，嬉皮笑脸地要我回头。

　　我想若是什么珍贵的鱼儿品种，定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带来医院给我的，于是我看到了一只精巧细致的小盒子放在他的手上，正举着在我眼前。

　　“是什么？”我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看看就知道了。”

　　盒子是粉蓝色的，鸣弦最喜欢的颜色，四四方方小小巧巧的，里面放着一件蓝色的薄如蝉翼的丝衣，透明的碧蓝，如同青花瓷的那种颜色。内里还躺着一枚戒指。

　　“这是特地为你定做的冰蚕丝的披肩，冰冰凉凉的，穿在身上又遮阳，最适合你不过了。”

　　衣服拿在手上，果然是冰冷湿润的，肌肤上那种不适感立刻就消失了。

　　“我家里也换上了这种冰蚕丝的床单和枕头，你不记得家在哪里，不如就去我家吧。另外……另外……”鸣弦忽然单膝跪下了。

　　不知为何，我虽然觉得来得突然，却并不意外。

　　我当然喜欢那枚戒指，能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心爱的男人用镶着宝石的戒指求婚啊。

　　/三/青花

　　“我喜欢这件衣服。”染染笑了笑，将手递给了眼前激动、小心翼翼的男人。

　　青花到了鸣弦的家中，住进了屋角的那只大鱼缸中，它浑身透蓝，肌肤柔软，眼睛特别透彻，一条尾巴又宽又长，漂亮极了，只不过它浑身上下，一块鳞片也没有，唯有细细的，类似鱼鳞的划痕。

　　鸣弦每日都亲自换上低于常温的水，精细的鱼饲料，新鲜干净的水草，每天都会对着鱼缸说上好几个小时的话——这可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世上罕见的蓝金鱼。

　　青花很满足，虽然身体上常常会有烧灼般的疼痛，但是却换来了他每天的注视，成了他眼中唯一的那条鱼儿。

　　可是好景不长。很快就有一对新的鱼儿住进鱼缸，这是两条真正的蓝金鱼，更漂亮更完整的蓝金鱼，整齐光滑的鱼鳞，更加妩媚的粉蓝。

　　新来的两条鱼儿也有了自己的名字，蓝盘子和瓷妹，它们没日没夜地在鱼缸中穿来穿去，在鸣弦的眼前拼命争宠，尤其是瓷妹。

　　它们到来的第三天夜里，青花头一次失了眠，它瞪大了双眼在水中游来游去，满身的伤痛换来却是渐渐失去的宠爱。

　　“我要当一个人，他身边最爱的人。”

　　红鱼儿又回到了昔日的金鱼店，假山后面的鱼姥姥看见她回来，凭空叹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我不要当一条鱼。”红鱼儿，不，是青花说。

　　“没有姥姥我做不到的事，可是你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鱼姥姥的眼神不再威严，而是带着慈祥。

　　“我知道！”鱼儿点了点头，“会像故事里的小美人鱼那样失去灵魂，化作泡沫。”

　　红鱼儿又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这次已经没有鳞片跟你换了。”

　　“其实你还有更珍贵的东西。”

　　红鱼儿看见昔日的兄弟姐妹在假山不远处围成一个圆圈看着自己，像极了小人鱼离去时候的样子，每条鱼的眼中都带着悲切和同情。

　　“你还有更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你的记忆。”鱼姥姥郑重地说，“但是你若不能获得他的爱，便只能化作泡沫。”

　　“红鱼！”小黑鱼冲了上来，“其实做一条鱼没什么不好，你也知道小人鱼的下场……”

　　“我知道！”红鱼儿摇了摇尾巴，“我已经付出了很多，不想半途而废，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去一试。”

　　鸣弦一直想不通青花是怎么从自己的鱼缸中消失的。

　　那天早起换水，翻遍了鱼缸也只看见蓝盘子和瓷妹，最喜欢的那只青花，偏偏不见了。

　　他一直隐约地觉得青花跟别的蓝金鱼不一样，不只是因为它浑身上下一块鳞片都没有，更因为它的姿态优雅，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是穿着高跟鞋和短窄裙的女人。

　　就像染染那样，每一步都轻盈得仿佛是泡沫。

　　“嘭！”汽车才刚起步，没走多远便发出一声巨响，仿佛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那时候他正满脑子胡思乱想，想他那条消失不见的鱼儿，下车后才发现车身挂倒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着高跟鞋和短窄裙的女人，白得透明的肌肤下几乎看得见青色的血管，她那仿佛海藻般的头发缠绕在自己身上，一双白皙的手上染的正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蓝色。

　　跟青花身上一样的那种蓝色。

　　美得像一条快要窒息的蓝金鱼。

　　如果说鸣弦爱上染染，那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才对。

　　他急忙将姑娘抱上车，直奔医院，他怕再耽误一刻，姑娘就会流出蓝色的血液。

　　/尾/子非鱼

　　染染和鸣弦，就快要结婚了。

　　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两个相爱的人想要在一起，即使染染没有身份没有名字，甚至没有记忆。

　　他喜欢养金鱼，各色各样的品种。她喜欢编故事，关于他养的每一条鱼儿。

　　“染染，昨晚你说要讲什么故事给我听？”清晨，鸣弦从睡梦中醒来，揉着眼睛问身边的姑娘。

　　染染眨着大眼睛，想了想说：“小青花鱼的故事。”

　　“青花？你是说我养过的那条蓝金鱼？”

　　姑娘点了点头：“你不是说它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吗？难道你不记得，小人鱼也是这样消失在海面上的泡沫里的。”

　　“傻瓜！”鸣弦敲了敲她的头，“小人鱼是因为得不到王子的爱才会消失，再说了，那个是童话！鱼儿哪有感情。”

　　“才不是！”姑娘有些气愤，“子非鱼，焉知鱼儿没有感情？”

　　“好吧好吧。”鸣弦迅速地妥协下来，“我可不希望青花变作泡沫，如果青花能达成自己的愿望不是更好？”

　　不知道为何，染染听得此话，心里暖暖的。

　　就算什么都没有，有你始终关注的目光，足矣。

　　你当然不会知道一条小红鱼为了爱你经历了多少痛苦，你当然不知道一个小女孩为了爱你甘愿忍受多少折磨。

　　最终这一切只为拥有你的爱而无怨无悔。

　　子非鱼，焉知鱼儿不爱你？

　　子非吾，又焉知我不知鱼儿爱我？

　　Author/应小苔 Illustration/清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