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者、贫贱者的同与异

　　富贵者与贫贱者之间的不一样是明显的；赤条条而去的归宿之一样，也不难理解。细想这种既不一样、又一样，似乎对人生悟到了一点什么

　　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震撼世界。中国人在抗震救灾中的杰出表现，让世界钦佩、称颂。对于这场地震和抗震救灾，吾辈也感慨颇多。在众多的感慨中，有一则关于人生的感慨。一位朋友对吾等言道：“唉，什么高贵者、低贱者、富有者、贫困者，地震来了都一样。贵与贱、富与贫都平等，让人深思！”是啊，在大地震中，上帝没有特殊眷顾那些高贵者、富有者，他们没有因高贵、富有而幸免于难；也没有特殊惩罚低贱者、贫困者。如是说来，富贵者与贫贱者都一样了。

　　可吾在想：富贵者与贫贱者真的都一样吗？思来想去，吾以为：既一样又不一样。

　　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在无法抗拒的死亡面前，富贵者与贫贱者是一样的，或者说是平等的。在类似大地震这样的灾难突然降临的时候，人们在懵懂无知、浑然不觉之中，或者去了天国极乐世界，或者受伤，或者有惊无险。人们的遭遇，与贵贱、贫富完全无关。在“5·12”地震中，有谁是因为地位高或因为腰缠万贯而幸免于难呢？又有谁因是草根或因身无半文而特别遭难呢？天崩地裂、房倒屋塌，灾难对谁都一样无情。或患了不治之症，或病入膏肓，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多高的地位也不能使之不死，亿万金钱也买不回生命。富贵者与贫贱者，在此时同样的无奈，同样要进入生命的轮回。难怪有人说：在死亡面前，上帝对人人都是平等的。

　　可是，在日常生活中，富贵者与贫贱者是大不一样的。吾心目中之“富”，既包含物质财富的富有，也包括精神财富的富有；“贫”，既包含物质财富的贫乏，也包括精神财富的贫乏。有钱人，居华堂、着锦衣、食有鱼、出有车……豪富者可以频频周游列国、花天酒地、一掷千金……而穷人，挤蜗居、穿破衣、食残羹……赤贫者甚至无家可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很难想象，这样的富人与穷人同在一片蓝天下！精神富有者，有理想、勤奋斗、生活乐观、心情舒畅、人生充实……精神贫乏者，得过且过、怠惰松懈、唉声叹气、终日惶惶然、一生茫茫然……如此富有者与贫乏者，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在中国的今天，人民在政治上、人格上是完全平等的，已经没有贵贱之分。这里的“贵、贱”，是借用，只有一种喻义。吾心目中之“贵”者，既包括达官显要、泰斗大家、名人明星，也包括品格高尚的、令老百姓尊敬爱戴的人。“贱”者，既指芸芸众生、凡夫草根，也指那些人格卑劣、心术不正、不三不四、蝇营狗苟之徒。品格高尚的贵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生，以奉献、创造为荣，为国家、民族谋富强，为社会做贡献，为他人造福……死，虽死犹生，重于泰山，为人敬仰。品格贱者，生，欺世盗名、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甚至危害社会……死，轻如鸿毛，众人唾弃。如此贵贱，天上地下。位高名重之贵者，出入豪华车、头等舱、星级宾馆，前呼后拥；称颂之声不绝于耳，大事小情车水马龙……芸芸众生、草根凡夫，劳力于工地、田亩、市井，出入大街小巷、山野林泉，为衣食忙碌……悄然而来，有谁知茫茫原上又多了一棵草；悄然而去，有谁晓无边林海又掉了一片叶！如此“贵、贱”，差之大矣！

　　其实，即使是人之死，差别也是很大的：或若原上草、枝头叶，悄然而生，悄然而逝；或重于泰山，轰轰烈烈；或轻于鸿毛，为人不齿。

　　富贵者与贫贱者之间的不一样是明显的；赤条条而去的归宿之一样，也不难理解。细想这种既不一样、又一样，似乎对人生悟到了一点什么，似有所得，又难以抓得牢靠、说得明白。

　　吾以为，不能因人的归宿一样，就放弃了对人生的追求。人的最终归宿是一样的，无论是富贵者还是贫贱者，概莫能外。但活生生的人生却是大不一样的，有天壤之别，故不可放弃对于人生的追求。人生一世，就那么几十年。欲不白来人世一遭，就总要做些事情。也许因吾出身草根，对做官之类看得较轻；因无本事挣大钱，对身价、家财之类比较淡漠。但吾对人生十分在意，因为人生除了“功名利禄”，还有很多很多。往大里说，要有信仰、有理想。人为什么活着？信仰与理想，是一个人的精神脊梁，是人生之船前进的风帆。信仰与理想，让人有奔头，让人充实，在艰难和坎坷的人生路上始终昂扬向上，不气馁、不沉沦。反之，人无脊梁，无法立于人世，一生只能爬行；“人而无志，不知其可也”，成年累月浑浑噩噩；没有动力，无所事事，百无聊赖。这般人生，岂非莫大悲哀！人生的分量，靠自己去增减。吾不相信“人的命天注定”。奋斗不成而失败，也比坐而认命强得多。尽力了，成功当然好；不成功也不会后悔了，非不为也，力不及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耕耘才会有收获，这是吾的信条。辉煌的人生，有意义的人生，哪一个不是奋斗得来的呢！往小里说，一个人总得自食其力，总会成家立业、抚养后代。这需要去学习、去劳动。要生活得好些，就得学习更努力，劳动更投入。如果因为人终归难免一死、什么人的归宿都一样，就成天长吁短叹，心灰意懒，对什么都无所谓，甚至遁入空门，那就人未亡而心先死了。“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之人，如同行尸走肉，坐等肉体的死亡，这是什么样的日子！

　　吾同时又以为，因为人之归宿都一样，故对身外之物不可过分执著。虽然人生丰富多彩，但终归一途。“赤条条来去”，这是人无法抗拒的“宿命”。人一生不可没有追求，但也不可坠入无底欲海。对于那些无关人生根本宏旨、不能决定人的品格的身外之物，不可太执著了。地位再高、金钱再多、名声再大，又如何呢？“死去原知万事空”。当上帝向汝招手之时，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说得玄点儿，在吾看来，富贵者与贫贱者亦异亦同，异中有同、同中有异。吾之见也许有几分道理，也许大谬不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人生及人生的价值，本来就全靠各人的参悟。

　　文｜云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