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做的一切只为了出好设计”

　　——访HBA董事合伙人兼Studio HBA赫室中国主事人 李鹰

　　李鹰

　　董事合伙人兼主事人，作为HBA的合伙人以及Studio HBA赫室中国主事人，李鹰在室内设计领域拥有20余年的工作经验。1994年，他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并获得美国弗吉尼亚联邦大学艺术硕士学位。2003年，他带着多样化和国际化理念加入HBA旧金山办公室。2010年，他回到中国，在上海开始运营并发展HBA全新概念的子品牌Studio HBA赫室。四年后，他领导的的赫室上海办公室作为赫室品牌位于中国的总部已经已经迅速成长为HBA全球第四大设计办公室，并且分别在中国地区创立了赫室北京及广州办公室。

　　能够到HBA上海的办公室一探究竟恐怕是许多中国本土设计师的愿望，而银川的设计师们就有幸拥有了这样的机会。11月7日，是中国农历的二十四节气之一的立冬日，虽然时间早已进入冬季，但申城依然阳光和煦，温暖如春，“中国设计精英之旅——银川站”的设计师们在“走进事务所”环节的第一站就参观了全球知名设计公司HBA上海办公室及Studio HBA赫室上海设计办公室。HBA董事合伙人兼Studio HBA赫室中国主事人李鹰及其团队热情接待了来访的同行们，并着重为他们介绍了Studio HBA在市场中的竞争优势、组织架构、人员构成和项目的设计过程。在交流中，银川设计师按捺不住对知名设计公司内部运作模式、项目报价、职员流动、晋升和薪酬、软装收费等一系列问题的好奇，纷纷提问，李鹰结合HBA在国际上的惯例做法及个人的设计经验回答了设计师们的疑问，现场气氛热烈而欢快，直到时间悄然走过一个半小时，设计师们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场愉悦的对话。

　　“我们一直在做两件事：创立品牌与发展Studio HBA”

　　1965年HBA正式注册，到2015年整整五十周年。在众人眼里，HBA是国际做奢华酒店室内设计的领军设计公司，尤其近二十多年，HBA在全球做酒店室内设计领域一直排名第一。持续保持领先很难，俗话说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 怎样才能进？ 关键是做服务。室内设计是一个服务行业， 把服务做好，就要分析客户的最终需求。全球有许多新兴市场，近年来市场也不断变化，我们一直在思考如何把服务做得更好，这些年HBA一直在做两件事：一是创立品牌，HBA旗下有illuminate专门做照明设计，Canvas做艺术顾问，HBA Graphic Studio做标识导向系统设计，Architecture做建筑设计，这些品牌都是围绕HBA做高端酒店室内设计而来，我们提供相关服务，就能给客户带来更多方便。二是发展Studio HBA， 表面上看HBA做酒店室内设计，Studio HBA也做室内设计，但出发点不同。对国内很多客户来说，HBA最大的优势是它国际大品牌设计公司的名气，但在某些市场这项特点并没有明显的优势，很多客户与HBA签约时很高兴，但开始设计了，就开始面对语言、文化背景、时差、项目配合、造价等各方面的挑战。Studio HBA的创立是从这个角度出发，它作为HBA的一部分，同样提供室内设计，但更强调一个国际品牌如何提供本土化服务。

　　提供本土化服务的同时兼有很多定制化服务，以更灵活的方式为客户提供服务是Studio HBA的特点。与其他境外公司比，Studio HBA更透彻、更密切、更高效、更务实，尤其在造价方面，在设计之初我们就可以与业主充分沟通，了解业主预算、定位等。与本土公司比，Studio HBA更专业、更国际、更丰富、更严格， 拥有HBA的国际化背景，视野更大，对设计标准和品质的要求更高，更重要的是针对酒店设计项目，我们和酒店管理公司有长期、稳定、良好的合作关系。全世界四星级以上的酒店品牌，很多设计标准的制定都有HBA参与，我们对酒店管理公司的运营方式、后场需要、不同国家的设计标准等各方面有更丰富的经验。

　　Studio HBA更强调服务的落地性

　　Studio HBA到目前为止在全球共有九个办公室，看HBA办公室的分布，有很多不同地点的办公室在同一个区域做项目，至少有五个不同办公室都在上海做过项目，但Studio HBA不同， 它只做所属区域的项目，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强调本土服务，例如上海的Studio HBA就只做中国市场的项目。每个Studio HBA虽然有统一的大标准，但每个市场都有其针对性，可以根据市场需求调整办公室提供服务的方式以及团队的架构。上海办公室目前架构中最大的部分是室内设计部分，我们有很多设计团队，主创设计师、方案设计师、画图的、做效果图的人我们都称为设计师，只是分为设计师、资深设计师和总监的不同级别，差别是工作年限长短不同。我们认为每个设计师都应该有一个成长路径，应该从最踏实、最基础部分做起，一个团队中，资历深和浅的人都有，成员从项目第一天到最后一天一直跟着项目，与项目一起成长。

　　我们还提供照明设计、艺术顾问、标识设计、建筑设计，从而帮助客户分担部分项目管理上的不足，在国外，项目往往由很专业的项目管理公司管理，但国内客户还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我们最关心的是如何保证每个项目都能出好设计，设计不能坏了公司的名声，砸了公司的牌子，所以我们做许多工作的目的是为了给客户提供更多帮助，最终保证设计有一个较好的呈现效果。

　　我们有一个采购部门是其它HBA办公室没有的，它是为适应国内市场新设的，工作内容类似国内软装公司做的事。国内很多软装公司与客户说可以用很少费用或免费为客户提供软装设计，从逻辑上讲所谓的硬装设计和软装设计是不可能由不同团队来操作，设计师设计空间时，所有空间里的内容都要同时考虑。很多客户看到我们把硬装软装一起设计了，就只找软装公司做采购，而软装公司采购的目的是赚更多钱，出发点不是把设计做好，所以我们成立一个采购部门，配合我们做设计，以保证软装设计部分能够被忠实的实现。

　　HBA和Studio HBA的任何一个办公室在人员构成中都有外国人，上海Studio HBA也有15%的外籍成员，这点与HBA一样，但Studio HBA更强调服务的落地性，所以还有85%的大陆设计师。

　　我们的设计过程分为四个阶段，包括设计概念、设计深化、设计文件和设计实施。设计概念是对项目进行仔细研究，并与客户进行深入沟通。设计深化是对设计概念进行深化和扩展，在材质、色调、家具和细节等方面逐步具象，通过彩色效果图等形式进行直观表达。在设计深化得到确认后，通过设计文件来充分表达设计意图，从详细到节点大样的各种图纸，到活动家具、饰面材料、五金洁具等的说明书。设计实施是审核各种施工图纸、确认材料、现场答疑、提供施工配合等。前三个阶段主要以设计师做设计为主，第四个阶段为施工做配合。概括起来主要有两点：第一，我们不认为设计出一个很好的效果图或方案，设计就完成了，对于设计师而言，只有设计的项目开业了，并且在实际场景中有很多人使用你的设计才能说真正完成了设计。我们做设计是要给消费者使用，要给业主带来效益，设计成功与否，要看是不是有很多人使用，是不是按照我们设定的方式使用，是不是用得顺手，空间的感觉是不是很舒服，这些才是设计师的最高追求。第二点，虽然表面看设计过程分为四个阶段，但每个阶段有很多具体工作，很多工作前后的对应关系也非常重要。例如有的业主说项目时间很紧，而酒店又分成了公共区、客房、餐厅、宴会厅等，你们设计公司的人多，干脆一个小组一起上，每个人负责一块地方，这是非常业余的做法，我们绝对不会用装配零件的方法来做设计。HBA设计的酒店在全球开业的有一千多家，这么多酒店设计下来，总结出一个科学的系统的工作方法，即有些步骤一定要做，有些步骤一定要先做，有些步骤一定要花费多少时间做，有些事情一定不能做，这是一个很庞大的、很科学的、很有逻辑性的系统，我们做设计时按照这种系统的方法按部就班地做很重要，不能为了走捷径而使用投机取巧的方法，这样做一定会带来很大的负面效果，也会在别的地方有很大损失。

　　对话

　　工资不用时间来量化

　　张湃：员工工资的架构是怎样的？是否量化设计师的工资？

　　李鹰：工资是基本工资加奖金。我们不以时间来量化设计师的工资，设计师是专业的职业，是白领而不是蓝领，蓝领可以按照小时计算工资，但设计师花在每个项目的时间有很多波动，要把设计做好，就不能以加班时间等来量化计算。

　　张湃：如果不用工作量来衡量最基层的设计师的工资标准，如果一个人一个月只画了三张图，另一个人画了三十张图，两人拿一样的工资，怎样平衡员工的心理？

　　李鹰：第一，我们不认为三张图和三十张图的工作量一定有很大差别，有可能三张图很复杂，三十张图只是一些节点的变化，复杂程度不同。在我们公司，所有团队设计师都要参与项目的设计和讨论，不存在只画图的设计师。第二，确实会有一些员工更勤奋，一些员工相对会偷懒，但偷懒的人往往在公司也待不长久。

　　张湃：按照你们这样的工资结构，有可能员工接一个私单的收入比在公司里得到的还多，经济利益作用下，设计师的流动量大不大？

　　李鹰：这就是我们公司注重挑设计师的原因。我们收到的二十份简历中， 可能有七八人能参加面试，最后会留一个，且每个人面试的时间至少是一小时以上，哪怕他是做最基本的工作。我们现在有120多个员工，工作年限低于五年的不超过10%，当然这个工作年限包括员工进Studio HBA前的工作时间，与很多设计公司比，我们的工资不会比别人高。在美国，HBA的设计师年薪基本比同类公司低15%～20%，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加入，为什么呢？因为招的设计师是真正喜欢做设计，他们希望做更好的项目，在更好的环境里提升自己，而往往在美国的HBA办公室干过三五年以上，离开HBA后，工资一定比别人高，这在美国是很典型的状态。在中国，大多数设计师在学校受教育时就不特别强调对职业的热情及对自我标准的设定，有些设计师自甘堕落把自己当成画图员，画多少图给多少钱，这是把自己的职业标准降低了。

　　高明亮：我想了解你们公司各个项目的收费标准。

　　李鹰：项目的收费标准，原则上以设计内容多少作为参考依据，但为了配合国内房地产开发项目，我们对样板房也会参考以设计面积来投价。酒店得看品牌及设计内容，标准不同，收费差别会很大。

　　设计师的晋升看经验和在团队中承担的责任

　　张湃：你们的晋升制度是怎样的？

　　李鹰：我们鼓励设计师往资深设计师发展，我们的团队中永远是比较负责或资深的人做项目经理，他可能是资深设计师、软装设计师或画图设计师，我们不会出现一个项目经理管好几个项目但不做设计的情况。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需要熟悉一些施工的节点，需要了解材料，可能要画几年图纸，选几年材料，才有机会画一些节点、立面、平面到小设计，最后设计整个空间。设计师需要的知识越来越多，资历越深，工作年限越长，接触团队中更多方面的机会就越多。理论上如果不给时间限制，不给任何帮助，一个设计师也能把项目完成，团队中最资深的设计师必须对项目有综合的控制能力，在这样的团队中，年轻设计师也有学习的榜样。

　　张湃：晋升依靠考核还是依据项目评定？

　　李鹰：我们没有考核和评定一说，但每年会有一个review，类似于评定，我们会看设计师这一年做了什么工作，有什么进步，这不是每年定期做，而是一个设计师在项目中表现出更大的设计愿望，我们就会给他机会。

　　张湃：资深设计师的工资待遇与图纸设计师或软装设计师的待遇差别大吗？从设计师到资深设计师，怎么评定？

　　李鹰：我们一般不看头衔来定工资，是看经验和工作年限，待遇当然也有差别。设计师积累到一定程度，能够在项目中承担更多责任，能力更强，我们在恰当时会晋升他。我们也有一些比较宽泛的标准，资深设计师基本要有八到十年以上工作经验，在团队中能够承担更多责任，但并不是我们列举的每一条标准都需要符合。

　　张湃：领导对设计师晋升会起决定性作用吗？如果人为因素严重，怎么公平控制人员晋升？

　　李鹰：评定一个设计师，团队负责人的意见很重要，还有人事部门。我们公司领导与员工的正式谈话都不是单独的，每年的review，总有人事人员一起。在评定一个员工时，至少有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部门且与他有直接工作经验的人来提意见，不可能因为领导对某个人有好感就直接晋升他，我们会很客观的，通过几个部门的人一起来评定。

　　我们不鼓励明星设计师，而是强调团队

　　张湃：你们对项目控制人有什么要求？

　　李鹰：我们每一个团队里都有项目经理、资深设计师、软装设计师、图纸设计师，团队成员相对固定，他们经常一起配合，彼此之间很熟悉。一个团队会同时负责几个项目，如果一个团队接了四五个项目，团队里每个人都会参与这四五个项目，每个项目前后阶段不一样，具体负责人由团队成员自己调配。

　　张湃：你们公司有没有明星设计师？

　　李鹰：我们不鼓励明星设计师，而是强调团队，明星设计师类型的设计事务所永远做不大，而且明星设计师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容易受到风格的局限。我们每个团队都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统一的工作方法，对客户来讲，我们团队的服务标准本身就很高，并不因为某个设计师而使提供给客户的服务打折扣，也不会出现某主创带一群设计师离开了， 公司一下子就出问题。所以无论从HBA走了多少设计师，其排名总是第一，因为我们不鼓励明星设计师。

　　和甲方、供应商、施工方平等合作

　　李康运： 签合同时对项目一般有具体完成时间的约定，如果出现延时情况怎么处理？

　　李鹰：合同上可能提到时间，但不是每个项目都会提到时间。从大方面来说，时间约束不仅是对设计公司，对客户也有约束。比如客户的项目在2007年6月开业，合同就会在此时结束，如果项目拖到2009年开业，我们也会对客户有要求。项目的具体时间约束只有在理想状态下才可以谈，设有前提条件的时间绝对不能讲。很多客户会提一些惩罚性条款，原则上我们不接受这种条款，必须判断是由设计公司还是别的原因造成的延时。再有我们强调合同双方一定要平等，如果客户提出惩罚性条款，且不得不接受，那么我们也会对客户提出惩罚性条款，双方对等是合作的前提。

　　张湃：合同和定价谁负责？定价标准怎么确定？会不会有些团队收费高，有些团队收费低？

　　李鹰：签合同和定价都是由市场部执行，团队只做设计，所以不存在团队收费高低的情况。即使有些团队擅长做酒店，有些团队擅长做商业，从公司角度讲，无论哪个团队，只要是同类型的项目，公司都会保证项目的品质，可能有85分和90分的差别，但不会有85分和70分的差别。市场部与客户谈设计费时，不是按照平方米报价，而是看项目内容多少及其复杂程度，综合考虑后报出一个合理的设计费。在公司内部，我们只需判断一个项目需要花多少时间来做设计，这样签了合同，无论安排哪个团队做，公司的成本控制都一样。

　　邓晓红：你们公司与供应商的合作模式是怎样的？

　　李鹰：第一，公司有名声在外，很多供应商很愿意主动把资料放到我们的资料库中，希望有合适的项目时我们会考虑他们的材料。我们对材料会做一个初步筛选，觉得产品合适，就安排供应商给所有设计师做产品介绍，让大家来评判。如果产品确实好，我们会在资料库里划出一块地方，请供应商不断更新和维护。第二，公司的传统是选择任何一个厂家的产品出发点永远是产品是不是最适合项目，而不是哪家给的回扣多。事实上任何一个供应商都不敢给我们任何一位设计师回扣，任何设计师也不被允许拿回扣，在国外设计师做了这样的事马上会被公司开除，我刚接手上海办公室时也开除过两个非常重要的资深设计师。作为设计师的职业道德就是做好设计，对材料的判断标准是材料对于项目和客户来说是否最合适。

　　周方成： 我想了解你们与施工方怎么衔接？

　　李鹰：我们希望所有设计师都去过现场，知道所有施工工艺，知道施工中会遇到哪些问题，对施工过程很了解。在具体施工过程中，我们不派驻场设计师，因为前面工作做足，对施工单位的要求也传达到位，碰见问题，他们会第一时间与我们沟通，我们会根据情况，有些到现场解决，有些在图纸上解决，具体怎么解决看具体情况。无论是施工单位，还是家具生产厂商，还是其他合作单位都了解所有工作的目的都是为了把设计师的设计综合地展现出来，所以大家都会主动联系，各人员也能相互理解。

　　设计师应像导演，为客户提供全过程设计顾问

　　夏梅：目前软装设计在国内所占比重越来越多，你们的软装设计是额外收费还是涵盖在整个项目设计费中？

　　李鹰：把软装独立出来是非常不合理的，我们从来不响应这种做法，对我们来说，做空间设计不仅要考虑硬装部分，也要考虑软装部分，甚至连烟感喷淋的位置都要考虑，所以软装设计本身就包含在设计费中。我们只向客户报一个设计费，但会做很多工作，包括考虑照明设计、艺术品设计的配合，甚至定制酒店服务员的制服也会提供咨询。

　　夏梅：公司设计还包含CI（企业形象识别）部分？

　　李鹰：CI部分不做设计，客户有专门的服装设计师，但我们有一定控制，我们认为室内设计师就像拍电影的导演，有专门的照明、摄像、化妆、场景等专业分工，但导演要对所有部分有一定要求。

　　夏梅：酒店VI（视觉识别）也是由专门的公司来设计？

　　李鹰：应该由专门做图形设计的公司来完成，但国内很多客户觉得找一个又一个设计公司很麻烦，所以我们也提供这些服务，如果客户需要设计图形，我们有团队可以做，但需要单独签一份合同。照明设计、艺术顾问、图形设计部分对于酒店都很重要，我们可以提供团队，一方面给予客户方便，另一方面大家都在一起工作沟通更方便，配合效果会更好。

　　采访：《设计家》 整理：王小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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