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楼的天台那么冷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编剧,爱情,梦想
  • 发布时间:2015-01-22 08:12

  冰霜的美颜少女

  这是一个朋友的故事。叫他吕言好了。

  吕言是个编剧,尽管还没有什么出名的作品,但故事讲述得特别声情并茂。那时候他还在北京读书。熬过了大一必须住校的禁锢咒,他就跑去在校外租了房子。房子在朝阳,灰扑扑的高层,昏黑的楼道里,遗留着上世纪80年代的味道,那时候它是精品,住的都是高官富贾。现在,它是残品,寄居着漂泊在这座城市里的房客。老楼里只有一部旧电梯上上下下。吕言就是在电梯里遇见许南秋的。

  这名字听起来就是编的,吕言表示不想说真名字。许南秋有头笔直乌黑的长发,不论何时,都喜欢微微皱着眉。她住在9楼,吕言的楼下,但每次搭电梯,她都要坐到10楼,再走下去。因为北京的老电梯通常有个奇葩的规定,只停5、10、15、20……你想停在9楼,都没按键让你按。

  冰霜的美颜少女啊,永远是绝杀男生的Killer。

  吕言和室友天天讨论许南秋。讨论她的气质,冰冷而清新,淡漠的眼神里藏着故事。几个荷尔蒙爆棚的男生,把YY演绎到了极致,但谁也不敢上前搭讪。

  后来和许南秋遇见得多了,吕言才慢慢添了胆气。一次,他和室友要去唱K。刚好在电梯里看见了许南秋。他在一片怂恿的目光中,扭扭捏捏地上前说:“Hi,我们去唱K,你也来吧?”

  许南秋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赏他一个字——

  “滚”。

  顿时电梯里笑倒一片。

  TVB爱好者

  男生通常就是这样,对态度恶劣的女生更情有独钟。或许,他们视之为“挑战”。再后来,吕言在老房子的房顶天台,遇见了他的“挑战”。

  据吕言回忆,那天他鬼使神差地想上天台去吹吹风。正是初冬,没有雾霾的北京,吹着微寒的北风。

  许南秋一个人站在天台的围墙上,头发刚刚洗过。

  吕言在迎面的风里,能闻到廉价又清爽的飘柔味儿。

  吕言第一反应就是头晕。他极度恐高,看见别人站在高处也不行。他走过去,说:“快下来,站在那儿多危险。”语气里又是训斥担心,又是关怀怜爱,复杂到不行。许南秋大概是感受到他的善意,没像之前那样酷到牙齿。她从围墙跳下来,问吕言:“有烟吗?”

  吕言激动得差点晕过去。

  他不喜欢女生吸烟。但许南秋是第一个吸烟让他不反感的女孩。纤细的手指,夹着烟蒂,不疾不徐地吞吐着淡蓝的烟雾,仿佛世界都氤氲在雾气里,散掉了,只剩下眉心的那点纠结。

  吕言用妇女之友地口吻说:“呐,有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憋在心事,很难受的。”

  许南秋对他喷了口烟:“你是TVB爱好者啊?”

  喜欢一个人有多2B

  那段日子,吕言背着室友,天天傍晚跑到天台上去等许南秋。虽然没有约定过什么,但他和许南秋仿佛有种默契。北京的冬天,黑得极早。整座城市冻结在夜色里,闪闪发亮。两个人,一个坐在围墙上,一个趴在围墙边,共享一根烟的时光。

  许南秋很少说自己,或者说,她根本就很少说话。通常是吕言絮絮叨叨地说些趣事和糗事。

  不过吕言猜得到,许南秋沉默到自闭的原点,多半来自感情的伤。

  有一天,许南秋拍着围墙说:“你敢上来,我就亲你一下。”这诱惑,对纯情小男生来说真是太大了。吕言发狠地咬了咬牙,哆里哆嗦地爬了上去。只是,别说像许南秋那样把两条腿荡到外面去,就是坐着吕言都不敢。他只能趴着,双手死死抱住围墙。

  许南秋看他的样子笑了。那是吕言第一次看见她真正的笑。很美,恍如一片星光。

  但我怀疑他是吓得眼冒金星。可是就算到了如此“惊魂”的境地,吕言依然色心不死地问:“这样……行了吗?”许南秋从围墙上轻盈跳下,抚摸着吕言的头发说:

  “我明天就要搬走了,所以今天给你上一课,别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什么都敢做。有些人,根本不值得。”

  说完,许南秋就走了,把吕言独自留在天台的围墙上。

  我只想说,干得漂亮!真是自贱不可活。

  吕言恼了,反问我:“谁没为喜欢的人干过2B的事呢。”

  老少年

  吕言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28岁的“老少年”了。他在北京编剧圈外混不下去,又转战上海。我们是在北影外的小旅馆里认识的——高考那年,我跟随一位著名表演艺术家,上每堂单价500元的表演课,妄想考进美女如云的电影学院,而吕言就在隔壁房间没日没夜地写剧本。

  那时候,我根本不用为减肥发愁,每天吃方便面都是改善生活。就这样,吕言还没脸没皮地来蹭我的方便面。吕言说:“将来等我写出名了,我就来找你当女主角,报答你活命之恩。”

  可梦想这种事,在青春里烧一烧就没了。第二年,没等到吕言出名,我就“从良”考去上海读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到一家美资卫浴公司做了销售。2013年,吕言从北京杀过来,再次入住10人间小旅馆。我去看了他两次。见他可怜,收留他住在我租屋的沙发上。

  现在的吕言,和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没什么改变。时间只打击了他的容颜,却无法打击他的心。他给上视写一些小短片的剧本,有时还给一些名编做枪手。但凡电视上播他的节目,他就哭天抢地地拉我来看,剧情狗血到无法直视。

  我觉得,他编的所有故事,都不如许南秋这个最动人。

  吕言说,他再也没有见过许南秋,只是在许南秋的室友嘴里,听到了一些他从前不知道的前情。许南秋是有男朋友的,但男朋友却选择了另一个可以在事业上帮助他的女孩。她的男朋友说,让她等三年。三年之后他一定会各种Balabala……

  那位室友还指给吕言看,就在对面楼的某一扇窗子后面,住着许南秋的男朋友。如果站在20楼的屋顶,就可以看见他。

  至此,吕言再也没看到过许南秋。他说,没想到许南秋看起来凌厉坚硬,爱得却那样卑微不堪。看来谁都逃不过爱错一个人。

  不能总傻着

  如果认为许南秋的故事,就这样收尾,那就错了。吕言可是个编剧,他要给自己的“女神”安排一个浪漫的收梢。

  2014年的7月,吕言历尽艰辛,终于拿到了他在北京时的一笔稿费尾款。大热的天,拉我去韩乡园吃烤肉。穷人啊,有钱最得瑟的事就是大口吃肉。后来,在经过大宁喜来登门口的时候,与一位穿Burberry的女士擦肩而过。

  吕言怔了一下,转头说:“徐久楠!”

  我没忍住,噗的一口笑喷出来。

  不用问,这位徐久楠一定是许南秋的真人版了。我一直认为她应该是像迅哥一样精灵古怪的女纸,可她看起来更像凤凰传奇女主唱。

  吕言有点结巴地说:“我、我们去吃饭,你也来吧?”

  徐久楠没送他“滚”字,只是看了看表说:“行。”

  徐久楠是从北京来上海开会的,入住大宁喜来登。在上海的最后一个晚上也没什么事,和我们吃到很晚。其实,吕言一直和她有联系。现在这个世界,想失去一个人的消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微信、微博、QQ、陌陌……总有一款找到你。

  吕言异常高兴,收复欠款,又遇女神,很快他就把自己灌醉了。徐久楠和我架着吕言,去了她住的酒店的房间。吕言倒在床上就睡了。徐久楠泡了毛尖鹊舌,散散酒气。我捧着茶杯,坐在沙发上,好奇就来了。

  我说:

  “那个……你后来和那个男的在一起了吗?”

  徐久楠说:“哪个男的?”

  “就是你站在楼顶上看的那个。”

  徐久楠轻声笑了,神情里,忽然就有了我想象中的聪慧。她说:“人傻一次就够了,不能总是傻着。我傻了两年,希望你能早点醒过来。”

  “啊?我醒什么啊?”

  徐久楠清了清嗓子,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喝了口茶。

  天台、围墙、我的沙发

  徐久楠走后的那几天,在我的脑海里,时常出现一些不真实的画面。

  是在20楼顶,一个女孩站在围墙上。干冷的北风遥遥吹出来,那么高,那么冷。

  我有点分不清,那个女孩是徐久楠,还是我。

  2007年的北京,17岁的我,顶着所有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去北京学表演。各种冷水,泼得我透心凉。

  那时候,有一个人,不但抢了我的方便面,还大言不惭地教导我。他说:“我和你讲,人得有梦想。后悔做错了,总比后悔自己没做过强。”我捧着饭盒,喝了口热乎乎的方便面汤,整个人都暖了。

  吕言说:“谁没为喜欢的人干过2B的事呢。”我想,徐久楠的天台,吕言的围墙,我的沙发,都是这个意思吧。

  24岁的单身女孩,放任一个28岁的男人睡在自家的沙发上。

  没有最2B,只有更2B。

  可爱情比起梦想,就是这么任性。不论相隔多远,相隔多久,只要有一丝合适的温度,它总会从深埋的心底,不管不顾地长出来。

  只是,徐久楠终究离开了她的天台,吕言也滚下了他的围墙,而我,却不知何时,才会把他踹出我客厅的沙发。

  文_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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