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博宽 奔行百里 方可沉睡

　　“音乐是我表达自己的唯一方式”

　　2014年12月31日晚，深圳大运中心。岛屿心情乐队完成演出后，鼓手咸俊接过主唱刘博宽的麦克风，向现场观众道别。刘博宽头戴一顶礼帽，一言未发。场下疯狂摇旗、跃动的歌迷，一句句“牛逼”、“再躁一个”刺耳的叫喊，还在不屈地证明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

　　事不过三，40分钟演出内，刘博宽只说了三句与歌词无关的话：一句是“谢谢”，另一句还是“谢谢”，最后一句终于不那么空洞——“请把我的麦声音调大点”。

　　“不善言辞”是刘博宽在“中国好歌曲”初次亮相时的自我评价。蔡健雅小组的最终考核后他又说：“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感谢，因为我总不能为您做好一桌饭菜吧。”这句冷幽默真的只剩下冷，但是在场的所有嘉宾都笑了。呀，这个大男孩真腼腆。明明在平时那么擅长打嘴炮的全国网民们，难得地在对刘博宽的评价上站成了一队。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刘博宽，16岁时干了件了不得的事，高中退学。

　　“有特殊的原因吗？比如，退学做音乐？”试音前刘博宽面前的桌面上摆着香烟和啤酒，吉他倚在身旁。我试图帮他寻找一点冠冕堂皇的借口。“就是不想上了。”他的回答冷静而轻佻得如同谈论别人，随后嘬了一口啤酒，像是和着跳动的泡沫咽下了本该出现的话语。这般决绝，也令他当年的父母缴械投降。于是2003年的咸阳街头理所当然地多出了这么一个闲散青年，除了去乐队排练，他的生活只剩下上网和混日子。直到担心他学坏的父母将其一脚踹进了部队。部队是一个大熔炉，如果说100个人中有99个这样说，剩下一个便是刘博宽，“部队生活对我没影响”他依旧言简意赅。

　　音乐才是他表达自己的唯一方式。一旦拿起吉他，站上舞台，他才化身成人们眼中的刘博宽，用声嘶力竭来阐述生命的意义，他的歌声中有切·格瓦拉的革命激情，有垮掉一代的呐喊，有永远乱成一团的头发……他的摇滚听得人振聋发聩，头皮发麻。

　　“这歌编曲不错。”看着不远处的舞台，他冷不丁地说。

　　这是那个下午，他主动开口的唯一一句“闲话”。

　　“当我不愿意想时，睡一觉第二天继续做自己”

　　网络上将《8+8=8》注释为“2008年刘博宽为他8年的乐队小伙伴所作”，很作。让人怀疑这又是一则廉价网络段子，毕竟2000年的刘博宽只有13岁——他还是个孩子。

　　他一点也不想矫情，“就是那个时期的一首歌而已”，但是，13岁的乐队如假包换。12岁的刘博宽遇到了一盒磁带，他将它放在学英语用的复读机里，磁带上的字儿他几乎都不认识，但这不妨碍他躺在床上打着滚反复听，并喜欢上了那些欧美摇滚。他和要好的朋友们相继学习乐器，目标明确，组一个自己的乐队。孩子们的世界总是雷厉风行，刚学会用各种奇怪的乐器制造出不那么难听的声响，他们的乐队也随即成立。

　　一年之后他们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块空地，开始第一次“演出”，他们生涩地演唱原创歌曲，没有鲜花和掌声，围观的是邀请的同学和朋友，这是检验人缘的好时候。还有买完菜路过的大爷大妈们，他们八成在想，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

　　大概在场的人不会想到，这几个孩子一路走到今天。并没有多么远大的理想，他们只想做好自己喜欢的音乐，“每一次练出新歌都能开心好几天，那感觉超越了高兴和成就感。”2007年，这几个陕西男人将乐队更名为“岛屿心情”——只因为听起来轻松、舒心。有朋友问他，“摇滚事业”这么个玩意儿，让你倾其所有付出，可回报只那么一点，图什么？他说：“我天生不是悲观的人，当我不愿意想时，睡一觉第二天继续做自己。让前一晚的焦虑，统统滚蛋。”“好歌曲”舞台上刘博宽人生第二次穿上西装，第一次是结婚的那天。平日里登台的他也是淡色T恤，纯色衬衫，简单至极。“我享受现在的生活，兄弟们和我坚持虚幻的理想，我们享受理想带来的快乐、兴奋和年轻人才有的大脑充血、荷尔蒙躁动。”

　　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有句诗：“树林美丽、幽暗而深邃，但我有诺言，尚待实现。还要奔行百里方可沉睡。”

　　刘博宽很喜欢它，他说，很棒。

　　“做音乐，一直都很穷”

　　咸阳18路公交途经34站，1元坐穿。

　　2009年，刘博宽成为18路上的一名公交司机。那是“岛屿心情”成立的两年后，也是“把摇滚当成事业来做”的两年后。“它就是一份工作，不管你喜不喜欢。”他要生活，所以，他必须工作。

　　那么，他愿意为之忠于事业的摇滚音乐呢？买烟、打车。看似微不足道的开支，几乎承包了他前几年的演出收入。“做音乐，一直都很穷，最苦的时候，一群人没钱吃饭，有什么办法解决？没法解决。”刚刚起步时还要毛遂自荐联系演出，现在他们签约了音乐公司，但收入依旧不足以让他放下工作。

　　开公交是份心很累的工作，要对一车老小的安全负责。下班后他要赶去每两天一次的乐队排练，不排练的日子他在家里写歌和练习，有时他老婆会敲开门，提醒他小点声，别吵到了孩子。在他早已荒废的博客里，刘博宽曾写下一篇日志《生活不是谁都可以做好的一门功课》，这也是他所有日志中，字数最多的一篇。因此，即便他曾3次婉拒“中国好歌曲”节目邀请，只因为不想参加选秀节目。然而当对方第4次邀请敲上门，他不得不和乐队成员坐下来开会探讨，并最终决定参赛。这多少带着妥协。

　　“请假比之前更容易了”是他参加节目后最受用的“好处”。演出归来，他依旧坐在熟悉的公交司机坐椅上，很少被人认出，毕竟“谁坐公交会没事专门看看司机呀”。

　　刘博宽小时候的梦想是足球运动员，他的微博简介至今也劈头盖脸地写着：不论任何情况永远支持热爱利物浦足球俱乐部。全因队内球星杰拉德。日前，这位传奇队长宣布将在本赛季结束后挥别利物浦。相比偶像，刘博宽的摇滚和公交司机职业生涯，都将更加长命。

　　当元旦来临，迷笛音乐节在倒数和烟花中迎来了狂欢的高潮，刘博宽和他的乐队来不及看到这些，他们早已奔赴昆明——那里有他们次日的会场。

　　在奔行百里之前，他还来不及沉睡。

　　编辑/撰文_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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