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的两面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蔡依林,爱情,青春
  • 发布时间:2015-03-02 13:59

  夏天对谁都不会太恒久

  林希扬

  当主管姐姐和我谈起陈路的时候,陈路正出现在玻璃门的另一侧。我用余光可以看见他正望向我,他的目光停留很久,像这个夏天一样闷热黏着。

  主管姐姐刚刚郑重又似玩笑般地告诉我,陈路和我不是一路人,劝我不要玩弄他。她说,你年轻、美丽、有资本,当然可以玩,但玩的话要找实力相当的人玩,陈路他玩不起。我露出无辜的表情,我真的没有招惹过陈路,是他主动粘上来的。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主管的目光顿了顿,飘向门外,我用余光认出门外出现的是陈路。对话就到此结束了。

  主管姐姐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夏日午后的强光被瞬间分割又聚合,她随意拍打了一下陈路的手臂,陈路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容。我觉得他的存在本身,像是这个夏天的反面,唯独对我不太一样。

  陈路是我兼职的这家书店的老员工,看见他的时候他手上总是拿着书,圆圆的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呆。我不记得第一次和他说话是什么样的情景,只记得某一天,突然察觉到了他总是跟随着的目光。我转过头和他目光碰上的时候,他也没有显出很慌乱的样子,只是不出声地笑笑。

  这是我大学毕业的夏天,早早就确定了以全额奖学金留学的名额,在别人都处在水深火热的求职中时,我只是找了几份轻松的兼职,都是一些文艺的旅馆、咖啡馆之类的小店。这家书店是我的第三份兼职,在一个公园附近的别墅区中,很安静,三层老别墅带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各种绿色植物。陈路向我一一介绍那些植物的时候,看起来最笃定明亮,他就好像是它们中的一员。用当下流行的话来说,陈路大概就是食草系男人。对我来说,没有和他调情的兴趣,但并不妨碍交朋友。

  我有很多相处亲密的异性朋友,有的阳光有的温暖有的冷酷,各色各异,唯一重要的是喜欢我照顾我。我知道很多女生在背后如何评价我,2014年网络上轰轰烈烈了一阵子的“绿茶婊”应该会是她们很喜欢的用词。在大多数人眼里,男性风流似乎是天性,女性风流则是罪大恶极。但是我无所谓。我可萝莉可卖萌可性感,我对自己的优势心知肚明。就像蔡依林的《Play我呸》里唱的那样“什么都呸都Play”,说穿了,人生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当陈路知道我喜欢蔡依林的《Play我呸》时,他拿给我几本夏宇的诗集。他说,李格弟就是夏宇,那些诗集早就绝版了,坊间流传的大多是影印本,他的那几本都是原版。原版书对于陈路来说虽然视若珍宝,对我来说就只是书而已。不过我的确喜欢夏宇写的那些诗,就像她写下的《Play我呸》的歌词,都很合我心意。

  夏宇的诗中我最喜欢那首《你正百无聊赖我正美丽》。“只有咒语可以解除咒语,只有秘密可以交换秘密,只有迷可以到达另一个迷。”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我正坐在书店的院子里,阳光亮得刺痛了眼,我想起常年不在家的父亲。那真是帅气温柔的父亲,可惜生性情薄,我如此痛恨他,却又继承他的美丽与无情。母亲总会看着我出神,然后轻叹一口气,什么也不说,对我总是十分疏离。我知道她因为我父亲受过的苦,我理解她,原谅她。

  书店的兼职随着那个夏天的结束而结束,我很快就要去纽约读书,去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进入一个更盛装的派对。大学毕业的告别文艺晚会上,我唱了一首自己作词作曲的歌。那首歌叫《路》,和陈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在通往我自己的路,我只要青春无悔。”台下的掌声轰烈,我模糊中似乎看见陈路一闪而过的脸,淹没在无数陌生人中间。

  陈路的那几本书我忘了还,一直放在书桌上,陈路也不曾问我来要过。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那个夏末,我的头发刚烫了大波浪卷,和一群姐妹一起招摇地走在人潮汹涌的商业步行街上。陈路和一个女生迎面走来,他笑着向我打了个招呼。那个女生短发,素面朝天的类型。我们笑着擦肩而过。

  我知道,一个夏天,对谁都不会太恒久。

  你是荒野里的玫瑰

  陈路

  我记得林希扬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她睁着无辜的眼睛问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书?那时候,林希扬才刚到书店兼职,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有着成熟少女的曲线和轮廓,素面朝天,漂亮,活泼,就是一个单纯大学生的模样。

  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可是我都只是笑着带过。我还没有准备好承认,我喜欢看书是因为我自己的人生太无趣了。我个头不高,脸不帅气,最重要的是性格木讷,我对自己的软肋很清楚,也接受了现实。所以我很羡慕林希扬这样美丽又性格外向的人,看起来就十分快乐,理所当然讨人喜欢。

  但我第一次真正把林希扬放在心上,是在一个雨天。那天,有一场台风从岛屿的边境擦过,带来一场大风和大雨。书店里只有我和林希扬,本来就人流量不多的书店在雨天里显得更加冷清。黑胶唱片机上正在播放的是TomWaits的专辑《Rain Dogs》,老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仿佛要把时光都沉下来,重复地唱着“and it’s time time,and it’s time time time”。

  那天的林希扬和平日里有点不一样,很安静。她静静地听完了一整首《Time》,突然笑着对我说,我旷工一会儿。她伞也没拿,就冲进了雨里。我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她,随即关了店门往屋顶跑。顶层的屋顶是我们的花房,可以俯瞰这整个别墅区。我撑着伞站在屋顶上,听见雨水重重击打在伞面上发出的声音,像敲打在心上。我可以看见小小的林希扬在快速地移动。她沿着那条叫幸福路的巷子拐到了离我们最近的一个体育场。偌大的体育场只有她一个人,在红色跑道上奔跑,雨水好像和时间混为一体,漫长又不知尽头。

  林希扬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湿透了,白T恤紧紧地贴在身上,脸上带着快乐的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整个人好像都发着光。那一瞬间,我得承认,我的大脑、心脏还有某个部位,都被一股热血充满了。那种心脏紧绷的时刻,在现实生活中很少出现,在出现的那一刻,我紧紧抓住了它。

  所有人都看得出我喜欢林希扬,长久以来我一直落在书本上的目光此刻都落在林希扬身上。林希扬在接收到我的目光时,坦然,甚至有点冷。我可以从她的嘴角、眼角清晰地读到这种信息。

  书店的主管找我谈过一次,她是年长的女性,像对待弟弟一样照顾我。她旁敲侧击地说,林希扬并不是看起来那样单纯,劝我不要再更深地陷入进去。在她们眼中,我也许是只知道读书的老实人。但我自己知道,我有多羡慕那种放荡不羁的人生,只是我做不到。所以我沉溺在自我的一腔热血之中,不愿意醒。

  我给林希扬写一封封不会寄出去的情书,耳机里重复播放的是赵传的一首老歌《男孩看见野玫瑰》,李格弟的词。“你是那个夏天最莫可奈何的那朵玫瑰/永远危险也永远妩媚”。

  李格弟就是夏宇,她还写诗。当我知道林希扬喜欢蔡依林的《Play我呸》时,我这样告诉她。我把收藏的夏宇诗集都找出来借给她看。那些绝版的诗集,我在借出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失去的准备。就像我爱上林希扬,在一开始已有了自我放逐的决心。

  林希扬离开书店前,我们集体吃了一顿散伙饭,祝她前程似锦。

  我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我的心里一腔醉生梦死,现实却只有剧烈的呕吐和头痛。醒来后,我陷入长久的思念和抑郁之中,我摸着空荡荡的心脏,觉得读再多的书,知道再多的大道理,我还是弄不清这个复杂的器官。这思念和抑郁,几分真实,几分演戏,我自己都不知道。

  后来,书店里的另外一位男生告诉我,他和林希扬交往过,以及被劈腿的故事。他还说,林希扬给他寄了一张大学毕业文艺晚会的票,林希扬会有表演节目。我收下了他的善意和他的票,混在一堆年轻的荷尔蒙中间看了林希扬的演出。

  林希扬唱的歌叫《路》,她自己作的曲写的词。她站在台上,穿了紧身的素旗袍,头发散下来,有微微弄卷,看起来美丽得那么正当。我没有听完她的歌,就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大礼堂。身后的她在唱,“时光流逝啊,我在寻找我的路”。

  在黑暗中,我知道,她会永远盛开在那个夏季的雨天里,而我终究会从那个潮湿奇幻的梦里醒来。

  文_念小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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