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的皂角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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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3-18 09:56
春节前,有个叫福公的人加了我微信好友,点开地区显示,明白了此公原来是我的三舅。三舅名福,早年从军,那时大学生还没有进入社会,一位英俊的青年军官在乡间甚至小县城引起的关注度,拿今天的词来说,是有男神效应的。然而时光弄人,当年的男神到了退休的年纪,并已严重发福,自称福公倒也名实相符。
福公此番加我好友,是因为春节假期里要来上海办理赴美签证,需要我接驾护驾。三舅退休后要去美国,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三舅唯一的孩子,我的表妹,十几年前本科毕业后拿到美国硕博连读的奖学金赴美求学。表妹在美国,学业期间经历了结婚生子入籍,现在终于即将博士毕业了,邀请三舅去美国参加她的博士毕业典礼,并帮她搬家去新的工作地点。。
福公是我朋友圈里唯一的直系长辈,开始我稍稍有点不适应,依礼,舅舅这样的辈分是很有威仪的,但好在福公几乎完全是潜水状态,以至于我很快就忘记了他的存在。忽然一天,福公发给我一个链接,题目是《皂角的用途》。我没有打开这个链接,只是会心地一笑。关于皂角的用途我几年前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已了然于心,不必再看任何帖子了,但我和三舅之间关于皂角的往事回忆却被这篇帖子唤起。
究竟是哪一年,已经记不太分明了,但我和三舅的确是商讨过要在家乡种皂角树的。我为什么想种皂角树?大概是由身及境,由己及人,由当下及未来的一份对化学品的担忧。因为天生过敏性皮肤,我对沐浴洗发洗衣等清洁用品的化学成份异常敏感与不适,常常向往能回归到纯天然的状态。依稀记得幼时在乡间的池塘边见过妇人捶打皂角用来清洁衣物,但是并未见识过皂角树。南宋诗人杨万里诗云“河边独树知何木,今古相传皂角林”,独树何以成林?但既是今古相传,想必是树大如林。传说中,我家乡的气候水土非常适宜皂角树生长,从前很多村庄都曾有如林之皂角树,至于古树何时被伐,已无从考证,但可以想见,大炼钢铁的时代,多数古树未能逃脱付之一炉的命运,更何况因为被肥皂替代而沦为废物的皂角树。
我未能生逢故乡皂树如林的年代,但却向往唐诗里皂荚枝头早晚飞的意境。早年去越南旅游,及至后来去上海植物园观光,都曾在万条低垂的高大皂角下心怀无限向往徘徊流连过。其实,对于一个故乡幸存的人而言,回老家种一些树,原本不是什么难事,但为何一念既起,却未能践行?一面是当年有赖其种树的家族兄长晚辈们的价值观无法理解和支持我的皂角情怀;一面是我在城市里从事的设计传媒工作,看似有很多拓展的空间,也的确是有分身乏术的无奈。唯一支持我的是和我同样离开家乡同样有些理想主义色彩但也同样身不由己的三舅。
有人说,理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三舅没有忘记我的皂角理想,春节回家,母亲告诉我,他买了三、四千(后经证实是三、四斤)皂角籽,准备叫堂舅老海帮忙育苗。母亲的言语里已不似前些年的不解与诧异。我对老家大堂侄说,今年春上你要给我栽皂角树!这位相当于老宅管家的侄子说,“我没有树秧。“我说,我买给你啊!“你买来我就帮你栽!“我想,移动互联信息时代,乡村中人大概也已经耳濡目染了些环保的理念。
节后回上海,三舅顺利办好了赴美签证。我的有着17年军旅生涯的三舅,晚年不得不投奔当年的敌人美帝国主义,我知道他的心情会有一些异样。我们喝喝茶,聊聊天,他说,我以后终究是要去美国的,但还是贼心不死地想回到老家盖一座房子。我们谈起了种皂角的事,他又提起了那些皂角籽,我说,我都等不及你的皂角籽了,我要去买树苗!
三舅回家后,恢复成我朋友圈里的福公,我也重新回到工作状态。忽如一夜春风来,设计圈关于产业、出路、乡建的话题处处盛开。福公,我真的等不及你的皂角籽了!
我们不必再叹息那些逝去的皂角以及如皂角般原生之美,春天正好,趁年华未老,回到故乡,种一片皂角,再许自己长发及腰,可好?
许晓东
201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