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阿尔卑斯

  一切的迹象都说明,我们要选择属于自己正确的那座山。这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都在攀登。在霞慕尼(Chamonix)小镇的Alpina宾馆,Aymeric如约而至。眼前是一个瘦高英俊的男人,倒不是不善言辞,只是说话比较简明扼要。他身上有种气质,总让人觉得这家伙易于接近,他很出色,是颇具传奇色彩的登山者。

  在正式攀登勃朗峰之前,Aymeric将带领我们进行为期三天的适应性阿尔卑斯攀登训练。Aymeric和另一位向导Hugues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一群迷失在霞慕尼那多不胜数的户外用品商店中的队员凑齐,开始第一天较为轻松的3小时攀登,前往海拔2706米的Refuge Albert 1er小木屋。队员们顺着谷地的半山小径前进,但很快,云雾遮蔽了太阳,天气开始变得越来越让人担心。小木屋的正下方是一段稍显陡峭的、冰川堆筑起的小山脊,顺着山脊一直可以攀到小木屋的石头砌成的矮墙边。终于,回望山谷,倾斜而下的巨大冰川就铺陈在脚下,而群山竟全都躲进了云层中。

  次日早晨, 风雪便弥漫了山谷。Aymeric和Hugues作为向导,带领全队开始攀登海拔3429米的Tete Blanche峰。从木屋出发,穿过巨石层叠的冰坝,接近冰舌的末端,大家便开始将冰爪牢牢地固定在靴底上,并分成三组,每组四人,利用结组的方式沿着冰川向上攀登。跟在Aymeric的后面,看着他的高山靴踏入深浅不一的积雪,稳定地发出沙沙声响,简直就像重温一部登山教科书,雪地攀登的基础课——稳定而持续地行进。要知道,Aymeric从10岁开始跟随父亲学习攀登,25年的冒险攀登生涯堪称辉煌,他还曾取得了土木工程学和登山的双学位。他头脑冷静,又不乏激情,喜欢挑战具有“技术含量”的山峰,他和攀登搭档Christophe Dumarest被认为是新一代登山者的代表。如果你认为他是个体力超强的、头脑简单的人就大错特错了,Aymeric热爱文学,在帕塔哥尼亚的登山之旅中,他甚至还带了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

  新雪覆盖了冰川,也遮掩了潜藏的危险。可似乎一切都逃不过Aymeric的眼睛。在一片风雪的弥漫中,透过雪镜,简直像行走在虚无中。可绳子前面的Aymeric却不时停住,用冰镐在雪地上挥舞几下,一条窄窄的冰裂缝显出行迹。冰川的变化总是诡计多端,像一个个预设好的阴谋。但有一次,一队人好不容易登上一段陡峭的雪坡,却不得不折回来,以便绕开一个巨大的冰缝。二组紧随其后,也不得不再次下降。回头看,第三组在风雪中变成一排排列规则的黑点。

  显得随和亲切的Aymeric,一旦开始攀登,就变得严肃仔细起来,不时地提醒大家注意行进的节奏,他可不想一次快速轻装的阿尔卑斯式攀登变成拖拖拉拉的郊游。一切都进展顺利,除了风雪大作的天气和恼人的时差。下午1点30分,第一和第二绳队到达3429米的Tete Blanche峰顶稍作休息即快速下山。下撤的速度很快,我们都开始想念着小木屋的温暖和惬意。

  三天的适应性攀登之后,全体队员在持续不断的大雨中撤回霞慕尼小镇。在一家咖啡馆,喝着热咖啡的同时,我们也需要作出选择。Aymeric带来了有关天气的不乐观消息。按原计划,我们全队都将在2日完成勃朗峰的攀登。但天气预报说,这一坏天气将持续,并且可能演变成暴风雪。“在那样的坏天气里是不可能完成攀登计划的……”看着一脸沮丧的队员们,Aymeric却早有备选计划,由于勃朗峰所在的阿尔卑斯山常年受西风吹袭,即便法国一侧天气恶劣,处于东边的意大利却很可能是理想的天气,所以他提出的备选计划是,在那2天里,改去攀登位于意大利的大帕拉迪索峰。我们又重燃希望,4位坚定的队员则选择在镇上等待2天,如果天气奇迹般地好转,他们将利用一切可能冲顶勃朗峰。而其他人选择去攀登意大利境内的大帕拉迪索峰。我们选择了属于自己的山峰,而下一步,就看山峰的选择了。

  站在我的山顶

  转战意大利的8人登山队沿着低海拔的林带愉快地徒步3个小时,一路不时惊扰了肥硕的土拨鼠,在优雅的野山羊的注视下,到达了一座陡峭山脊上的山间木屋,这里将成为我们冲击大帕拉迪索山峰的大本营。这几乎是我见过最令人愉快的登山小木屋,干净舒适的床铺、餐厅里有温暖的火炉和一个大木桌。Aymeric和另两位向导Elodie和Tom带来镇上最好吃的萨拉米香肠和啤酒,我们点起蜡烛,一顿美味的烛光晚餐让人心满意足。而外面,大片的乌云被风驱赶着飞速地掠过雪峰,不久一轮圆月奇迹般地挂上了山顶。

  凌晨5点,全队在黑夜中离开了木屋。在月光中大家几乎一言不发,尽可能快速地接近雪线。在位于山峰西侧的冰川前稍作停留,穿好冰爪,握紧冰镐,结好绳索,再次出发,有人说绳索造就了登山这项运动的精髓,而被绳索链接起来的攀登者,开始直接对别人的生命负责。在雪坡上,我和高山摄影师及向导,三个人便结成了生死兄弟。而脚下冰河虽然令人恐怖却也显出它独特的诱惑,那些裂缝被雪精心地遮掩起来,黎明洗尽天空的黑暗,西天的圆月快速地沉落在阿尔卑斯群山之后,苍穹从淡蓝色过渡到天边的粉红,冰雪被一阵强似一阵的风吹起飘散在空中。一副立体而圣洁的画面,由于我们的存在而变得更加的鲜活起来。

  Aymeric带领另一组,顺着宽大的冰河稳定地不断向上。我也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天堂般的美景中转移到地面,专心地将冰爪踏入厚厚的积雪中,一步一步地缩短和顶峰的距离。然而,每踏出一步都开始变得更加艰难,而风速持续增大,将积聚在山顶的雪粒一阵阵卷起砸向人们。在3700米的坡顶开始,此时视野中的天与地简直美轮美奂,我们却再也无力欣赏风景,肺被撕裂、身体即便最微小的动作都带来一种精疲力竭后亟需躺倒在地的心理需求。雪粒击打到面罩上发出啪啪的声响,风好像随时会将虚弱不堪的我们拉下山脊。顶峰的巨石堆早就清晰可见,却似乎你永远也无法到达。

  终于,眼前的一堆巨石组成的高塔便是顶峰了,一段半个脚掌宽的石头突起让人心惊肉跳,仿佛整个世界都缩小到这个石头下面,慢慢地将冰爪的前半部分踩在石头边缘上,双手几乎无处攀援,只能徒劳地抚摸在石壁上慢慢往前蹭,仅仅是几步之遥,却让刚才仿佛冻僵的身体又重新大汗淋漓。之后,攀上几块大石头,再也没有更高的去处可走了。我们站在了顶峰。而比我们晚一天,包括女登山者在内的四位队员,则执着地等待着机会,并极其幸运地如愿以偿,站上了勃朗峰的顶峰。是自我的执着、还是山给予了攀登者机会,也许只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而最重要的却是攀登本身,其实,在通往顶峰的路上,我们都从未想过那些似是而非的思辨,而仅仅是迈开双腿,像Aymeric所说的那样“慢慢走,不要停!”

  编辑:Iris 文/图:Ku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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