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捐一点卫生巾

  玉树地震后,公益基金会派我和另外3 名男生组成志愿先锋小组,火速赶往灾区。其余同事马不停蹄地组织物资,方便面、饼干、矿泉水、帐篷、棉被,还有急救药品。仅一个晚上,我们迅速调集了五辆卡车,奔赴灾区。

  基金会的物资发放点设在赛马场附近,很快被灾民围住。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夹在其中。她浑身布满灰尘,头发凌乱肮脏。靠近领取台时,我看见她眼里全是血丝,右脸颊的大片擦伤结着紫红色厚痂。

  女孩用一根绳子系住饼干箱和矿泉水,把它们扛在肩上转身离开。她的动作有点吃力,表情倒挺镇定,比我见过的内地同龄孩子看着成熟。

  不知为什么,一小时后女孩又回来,站在人群外看了我很久。见我一直脱不开身,她终于用沙哑疲惫的嗓音大声叫起来,“姐姐……”

  我走过去,她用不太标准的汉语继续说,“姐姐你好,你们带的东西里有没有……”她的声音突然停顿,脸上现出一丝犹豫,古铜色面颊上的高原红更加鲜明。

  她张望了一下四周,用压低的声音急速补充道:“卫生巾。现在的物资都是水和食物,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

  我不由一愣。调运物资时,我们当然优先考虑保障人们基本生存的物品。这些天陆续送进灾区的物资,以食物、棉被帐篷为主,日用品的确极度匮乏。

  但匮乏并不等于不需要。我马上从自己的随行物品中取出一包“安尔乐”,用报纸裹好递给了她。女孩连声说“谢谢”,给我鞠了躬,随后行色匆匆地消失在人群里。

  物资发放完毕,三位男同事投入到救援工作。我因为经期独自留在车内休息。小余震时常摇晃车体,我懒得去躲。直到有人拍打车门,急切地高声问,“是不是病了,我背你去医疗帐篷?”

  打开车门一看,是发物资时遇到的女孩,我赶紧告诉她,“我没事。”想起她独自领物资的一幕,不由问,“爸爸妈妈找到了吗?”女孩的眼睛闪烁不定,然后摇了摇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她想了想,爬到了车上。

  交谈中我得知女孩叫卓玛,因为联络不上父母,她带着弟弟和邻居合住一顶小帐篷。卓玛有空就到医疗帐篷做翻译,或各种力所能及的事。昨天的“特殊物资”就是帮一个阿姨找的。

  卓玛腼腆地说,“姐姐,需要卫生巾的人不少呢。

  还有手纸、毛巾、香皂、牙刷牙膏也都需要。可现在这里吃的都成问题,没人会管我们这些。可你知道,吃的只是能保证生存,没有这些东西,我们总觉得没法开始生活。”

  “开始生活”几个字让我想起亲历四川地震的场景。那时大家挤在体育馆里,虽然能领到食物和水,但大小便时却找不到手纸。住了一个月,因为没有牙膏,没能刷上一次牙。所以此刻我明白,灾难虽然发生了,可生活还得继续。这道理很简单,也很现实。

  我当即答应帮卓玛这个忙,列了一份急需的日用品清单,用手机向领导汇报。但出乎意料,领导认为我所要求的物资并非生命急需,利用有限的人力财力和精力去调集,简直本末倒置。

  “可是,可是,我们需要粮食,也需要卫生巾。有些东西不是生存必需,但是继续生活的必需!灾区除了等待救援,更重要的还有继续生活啊!”我几乎对着电话喊起来,但喊叫没有任何作用。尤其卫生巾这件事。

  那么,一切靠我自己吧。

  我马上给朋友们打电话求救。我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尤其是女性朋友,她们联系到一家生产厂商,为灾区女同胞捐赠一些卫生巾。

  日用品运到已经是三四天以后的事。发放物资时,我没有再看见卓玛,也不知她是否找到了父母,但相信她知道我已经兑现了承诺。

  对于经历过灾难的人,救援之后是继续生活。一包卫生巾,或是一束落满灰尘的塑料花,也许都是人们继续生活下去的尊严、勇气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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