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天山 一條生命之路

　　天山，我在讀中學的時候才知道它的存在，唐詩裡常讀到「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四月猶自寒，天山雪濛濛」，「天山雪雲常不開，千峰萬嶺雪崔嵬」，「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那時總覺得天山離我太遙遠了，卻不曾想二〇一四年九月，我們進行了為期十天的北疆之旅，計劃了半年的北疆之行帶來了一種久違的心潮起伏，除了激動之外，更有些忐忑，幾乎每一位親友都會問我這時候去新疆安全嗎？仿佛我這是要去戰場一樣。即使這樣忐忑，我仍舊懷著激動的心情抵達了此次天山之行的第一站——奎屯。稍作休整便和朋友一起驅車進入獨庫公路。

　　獨庫公路

　　巍峨的天山山脈，從烏魯木齊一路向西到伊犁，把新疆分成南北兩部分，以前往來南北疆，必須繞行烏魯木齊或者伊犁河谷，至少需要四天時間才能到達。交通很不方便，一九七四年四月二十一日，毛主席親自批凖了國務院、中央軍委《關於加快天山公路建設的命令》。八月開始，天山獨庫公路工程建設拉開了序幕。工程兵第四工區整體從湖北移防新疆，投入兵力一萬三千多人，開始修建一條縱穿天山南北的公路，這就是著名的獨︵獨山子︶庫︵庫車︶公路。這條公路北起「石油之城」獨山子，南至龜茲古國庫車，翻越哈希勒根、玉希莫勒蓋、拉爾墩和鐵力買提四個冰達阪，跨過奎屯河、喀什河、鞏乃斯河、巴音郭楞河、庫車河五條天山主要河流，沿途經過那拉提草原、喬爾瑪風景區、巴音布魯克草原等享譽疆內外的自然風景區，從北到南，經歷荒漠戈壁，河谷草原，雪山達阪，一路美景如畫，所以獨庫公路也堪稱是新疆乃至中國最美的公路之一。但為了修築這條五百六十二點七五公里的天山公路，十年間一百六十八名戰士永遠倒在了天山腳下，獨庫公路是一條用鮮血和汗水鑄就的生命之路。

　　獨庫公路北起克拉瑪依市獨山子區，南至阿克蘇地區庫車縣，貫穿天山山脈，從嶄新的石油之城到古老的西域古國，連接著南北疆，是新疆最美的一條公路之一。

　　無數次聽聞的天山，就從獨山子區︵屬克拉瑪依市︶開始了，從孤獨地矗立於大漠之中G217公路旁的那口古老的油井開始，由北向南沿奎屯河的干支流向天山深處盤旋上升。

　　進入天山，隨著高度的上升，戈壁灘上的炎暑就逐漸地被拋在車後，迎面送來的雪山寒氣，慢慢感到秋天的冰涼。一路行駛可以看到天山北麓顯得有些荒蕪，到處都是光禿禿的山體，聽朋友說即使在夏季，由於缺乏植被，大面積的山體滑坡經常可見，好在雨水不多，否則更會到處塌方。從某種意義上講，獨庫公路方便了交通，但直穿天山山脈，也極大地破壞了當地脆弱的生態環境。

　　我們的車繼續行駛在荒蕪高峻的山谷中，路基旁波浪翻滾著一條河流，河水雖淺，但清澈碧透，拂一下河水，冰冷、刺骨，嘩嘩的水流聲，心也隨著一起流向了天山深處，流向了那冰清玉潔的曠遠。行駛的過程中，不同地段的風景也不斷的讓我們停車拍照，可是拍出的照片又感覺沒有現場看直觀的那麼有氣勢。

　　隨著車一路盤旋而上，我們離雪線也越來越近，初秋的山頂已是白雪覆蓋，遠遠便可看到百米的防雪長廊，那就是海拔三千三百九十米的哈希勒根達阪隧道，穿過這條曾經是中國海拔最高的隧道，視野一下子變得遼闊，遼闊得奪人魂魄。藍天襯著高矗的巨大的雪峰，在陽光下，像連綿的白雲在天地間，氣勢磅礴。深切體會到天山的美是大美，沒有小橋流水，草長鶯飛，只有氣吞山河，一望無際。

　　穿過隧道，就一路下行，山體也逐漸轉綠，慢慢從荒蕪的世界來到蔥翠的世界，隨著地勢的變換，氣候、土壤、生物等自然條件都隨之發生明顯的變化，形成一條垂直景觀帶，天山也顯得越來越優美，沿著白皚皚群峰的雪線以下，是蜿蜒無盡的翠綠的原始林，密密的塔松像撐天的巨傘，遠處可見綠草如茵，那綠色的草墊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積雪，一直延伸向遠方。近處路邊水流慢，縈繞著每一個山腳，在輕輕蕩漾著的河兩岸是轉場下山的牧民正趕著牛羊休閒的慢行，漫山遍野的牛羊時不時傳來它們的歡叫、不遠處還有牧人白色的氈房，這裡就是雪峰、綠林、繁花圍繞著的天山千里牧場，雖然給人一種低平開闊的感覺，但位置卻在海拔兩三千公尺以上。抬眼望去牧場是這樣無邊的平展，像懸浮在空中的大草甸，像風平浪靜的海洋。特別誘人的是牧場的黃昏，周圍的雪峰被落日映紅，像雲霞那麼燦爛；雪峰的紅光映射到這遼闊的牧場上，形成一個金碧輝煌的世界。看到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地和諧，讓你感覺到這一切非人間所有，它只能來自天上，來自內心。

　　喬爾瑪那是獨庫公路上的重要節點，獨庫公路G217和S315在此交匯，喬爾瑪除了是交通節點外，還有一座獨庫公路喬爾瑪烈士陵園，紀念為修築獨庫公路而犧牲的一百六十八名戰士，以及為獨庫公路灑下青春和汗水的官兵們。烈士陵園以一座紀念碑和一座紀念館為主，絕大部分經過獨庫公路的遊客都會在此停留，了解一下這條生命之路的歷史。

　　由於當時自然環境相當惡劣，冬天相當寒冷，地質條件也不太適合修建公路，十年間先後有一百六十八名戰士因為爆破、塌方、泥石流、寒冷等原因犧牲，他們中年齡最大的三十一歲，最小的十六歲，當然還有很多戰士受傷甚至殘疾。陳俊貴曾是他們中的一員，一九八〇年冬天，一千五百多名官兵被暴風雪圍困在天山深處，他奉命隨同班長鄭林書、副班長羅強和戰友陳衛星前去請求山下部隊救援，在途中他們迷失了方向，班長把最後一個饅頭讓給了他這位新兵，班長和副班長犧牲了，他和陳衛星都被嚴重凍傷，後僥幸存活。復員後，陳俊貴從遼寧老家來到了烈士陵園守墓，一守就是三十年，二〇一三年，他入選中央電視台「感動中國」年度人物，如今每天在這裡給來來往往的遊客們義務講解那段生命之路的歷史。

　　在那個年代，精神的力量是無窮的，向崇山峻嶺要公路，向蠻荒森林要耕地，但往往缺乏科學決策和必要條件，犧牲了很多年輕生命的同時，也對自然環境造成了一定的破壞。

　　牛羊馬儼然是這裡的主人，獨庫公路存在不過三十年，它們的祖先可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

　　山下就到了喬爾瑪，因為時間關係，我們沒有走完整條獨庫公路，大概走了二百二十公里，在喬爾瑪短暫休整後，夕陽中我們踏上歸途。即使走了不到一半的獨庫公路，我們也猶如在美麗的圖畫中行走，氣壯山河的美景時不時撲面而來，時而在蜿蜒而平坦的山谷行駛，時而在陡峭險要和有連續的急轉彎不時有滾落的山石中穿行。

　　回望天山，天山的豐美景物何止這些，天山綿延幾千里，不論高山、深谷，不論草原、湖泊，不論森林、溪流，處處都有豐饒的物品，處處都有奇麗的美景，難道你不心動嗎？

　　文/洪剛 圖/姚灎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