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浩 我只是来唱歌

　　曾经最传统，而现在最难的一条路

　　从2014年初冬开始，我常听的电台里，DJ执著地推送李荣浩的歌。

　　这时，李荣浩已经拿了2014年金曲奖最佳新人，并签约华纳。但在他两张专辑被我翻来覆去听烂后，他的形象对我来说还是只有专辑封面那一张遮了一只眼的黑白照。

　　有人说李荣浩长得像周杰伦，不置可否，那种感受确实和2001年听《范特西》时一样，那个被红色卫衣帽子遮了一半脸的少年，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没有特别想去了解他这个人，只是迫切地想听他的下一首新歌。

　　这种感受已经久违了。

　　在这个选秀造星的时代，那些新人，在你还说不出代表作时，就已经被他的成长史轰炸得催人泪下，耳熟能详。

　　所以有人说，在今天，李荣浩的成功案例不仅难得，而且有趣。李荣浩用事实证明，新人没有经历选秀节目，没有一夕爆红的歌曲，不走标新立异的道路，也一样可以出头。他走的是曾经唱片界最传统，而现在最难的一条路。

　　失眠时你听谁的歌

　　李荣浩长时间地停留在我的播放列表里，和他对乐坛的意义并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也是一个入睡艰难的患者，大概会和我有一样的感受，失眠时听的歌，太单调或太激烈都不行。而李荣浩的调子从不激昂，如果将两张专辑放在一起循环，很容易觉得是同一个好听的调调，但走神回来，又会有一两句歌词特别入心。因为层次变化而不会厌倦，因为对浮夸的克制而不会有波动。

　　李荣浩说，他绝对不会在痛苦那里唱得特别痛苦，他只是把痛苦这件事写出来。

　　最初，DJ说李荣浩的唱腔有些像陈奕迅。但显然陈奕迅比他情绪丰富。陈奕迅是深沉情动的十年，是害怕了还说就当我是浮夸吧，是分手之后还在冀望，你会不会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而李荣浩唱的，是“怕歌词写得肉麻，怕浮夸”，是“唱情歌落俗，说爱又太苦”。

　　也许正因为这种克制，这个19岁时就孤身北漂，做了十年幕后才出了第一张专辑的新人，他分明有辛苦的历史，但在他身上，没有和那段经历相衬的悲情。他连喜悦都表现得矜持：王菲在微博上推荐李荣浩《作曲家》的那天早上，李荣浩是被朋友的电话吵醒的，他的反应是，从二楼的房间走下来，赶紧给自己泡杯咖啡，压压惊。

　　现在你去翻李荣浩的历史，只能看到一些数字：22岁参与苏见信的专辑制作；23岁参与赵薇专辑制作；24岁遇到陈坤，从此兄弟相称。25岁第一次做了音乐总监。

　　刚过去的一周，周杰伦在《好声音》的导师台上，讲了自己还在餐厅当琴师时，被来吃饭的庾澄庆忽视的往事，这是他出道十多年来第一次讲出这件往事。

　　我怀疑，像这样的故事，我们也要很久后才能听到李荣浩讲，又或许，一直听不到。

　　一笔就写到白头

　　要了解李荣浩，是件很难的事。

　　你很少看到有一个艺人，在十个不同采访视频中给出的信息几乎完全一样，包括叙述的细节和语助词。但另一方面，要了解他又非常容易，因为他成长的所有印迹都被他写在歌里。

　　李荣浩在安徽的童年，有巷尾老爷爷卖的热汤面，老房子会升起炊烟，还有爸妈一起走过的老街。他北漂的生活中，遇到的流浪狗叫小黄，它看一看伤口，会自己往前走。他的理想，是想要回去做李白，因为那时创作还那么高端，被那么多人崇拜。他的无奈，是要学习世俗眼光，世俗到天亮。他给自己的定位是作曲家，不谈情说爱，也尽量精彩。

　　有人说李荣浩直肠子一笔写到老，人生的厚度在他眼里简直像白纸一张一捅就破。一个生活轨迹只有录音室和家两点一线的人，生活能丰富到哪里去呢。但比他生活更丰富的人，却也没写出这些歌。当年郑钧写《回到拉萨》时，可是还没去过拉萨呢。

　　有人问过李荣浩，假如不做音乐，你还会从事其他职业么？他回答说，从没想过干别的。

　　每逢夏天来临，李荣浩都会想起自己九岁时第一次弹吉他的情景，而到现在他还留着那把琴。许多年幼玩伴们学吉他都是为了吸引女孩，李荣浩说，这已经是最纯粹最真实的一个答案了，虽然我不是。

　　那种兴趣，是在学低音提琴时，对着磁带自己倒回去推和弦的热情。因为家乡蚌埠闭塞，李荣浩自学一年多后才发现学吉他是有教材的。20多年后，李荣浩在国家大剧院看安徽交响乐团的演出，里面有好多同学，还有曾经跟他一起在琴房苦练DoubleBass的师兄，他说，感觉好像回到学校彩排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对流行音乐的执著，他大概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如何勇敢地做一些想做的事

　　执著在娱乐圈是一个常见的品质，只不过有些执著容易理解，有些执著容易误解。

　　有人说在李荣浩身上，有太多曾经流行音乐黄金年代的闪光点，老实的，老式的，执拗的，执著的。比如，坚持使用全真乐器来做音乐，比如，坚持在雕琢词曲上有些“轴”。他工作室的人说，聊天时，李荣浩的话题永远是最近听到某位音乐人的作品，很棒；以及funk和jazz哪种更适合某首歌。

　　但当李荣浩在《我是歌手》踢馆时，有评论咋舌他傲慢，参赛的《模特》一句不改。而之后义无反顾我行我素，唱了一首明知不受欢迎的《小芳》。一轮游，退的速度比期待得还要快。有乐评人说，没想到现在的音乐市场，连李荣浩这样的创作歌手，也要被迫来和大嗓门比唱功。既没有清高到底，又没有妥协到底，不知道意义何在。

　　李荣浩后来说，我来就是想要证明自己的一种最原始的冲动。

　　这是那些在台上哭着说，如果这次不成功，我就不能再继续我的音乐梦想的人是不会明白的。这是疑惑他为什么等了十年才出自己专辑的人不会明白的。

　　有唱片从业者回忆，2014年的4月，第二届音悦台颁奖礼，TF-Boys迎得万众瞩目的那个晚上，对比起13岁小孩获得的撕心裂肺的欢呼，在李荣浩上台时，一大批女粉丝冲向了厕所。那位音乐人发短信给李荣浩，而李荣浩回复说，一步一步来，继续努力。

　　李荣浩在录音室死磕是努力，把做好的成品推翻是努力，但在舞台上讨好观众，大概并不是。

　　讽刺的是，王菲的推荐没有带给他的主流肯定，金曲奖五项入围没有带给他的人气，这次综艺节目一轮游却带给了他。不得不让人感叹，时代潮流的不可逆。

　　但也许在李荣浩的角度看来，这只是一步一步来中的后一步而已。

　　就算一辈子不会收获狂热尖叫

　　到今天，其实也不能准确的定位李荣浩到底红不红。

　　这个夏天李荣浩的演唱会，每个城市的万人场馆场场爆满，但就在前不久，他还在微博上说，被一位资深媒体问及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荣浩我是你的粉丝，一直很关注你，请问你之后还会持续在主持界发展吗，会不会考虑转型当歌手？

　　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像周杰伦那样，活成一个时代人尽皆知的青春记忆。也不会收获到像TFBOYS粉丝群那样撕心裂肺的狂热和尖叫。

　　喜欢李荣浩的人，大多已经成熟到足够理性，你看自称是他粉丝的人里，首先排着张惠妹和陈奕迅。

　　我买李荣浩的演唱会票时，我的朋友替我担心：李荣浩的演唱会有什么好听的，长得不好看，没有华丽服装，又不会和观众互动，没有演唱嘉宾，换衣服时只有靠乐队拖着，不怕冷场么。事实证明，她说的大部分都对，整场演唱会，李荣浩换了三套——白色衬衣；在他因为升降梯坏掉必须爬上楼时，乐队只能加长前奏，等爬上去才能气喘吁吁地解释。

　　可是——并没有冷场，当他的演唱会唱给第二个城市的第三万人听，依然全场票售罄，从头和唱到尾，而到最后安可时，连提前离场的人都寥寥。他早就摆明了态度，我只是来唱歌给你们听的。而我们也只是来听他唱一晚上歌的。其余，相干无事。

　　后记：在发稿的这天晚上，李荣浩写好了他第三张专辑的第一首歌。此时，距他第一张专辑一年零十个月，距他第二张专辑八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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