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非你不可 不过时机刚好

　　丰玲

　　情人节那天，我喝高了。

　　我一直觉得那应该是别人的故事。三个月前，我的前男友古北邂逅他的初恋，然后通知我，他不想辜负自己的初心，因此只能辜负我。那时我们婚期已定，我猝不及防地成了这座城市里一个天大的笑话。经历完难以置信，心有不甘，以及假装释怀等一系列情绪后，我终于还是在情人节这种甜蜜的日子里，溃不成军。

　　你能想象对着拍好的婚纱照，仇恨一个人的感觉吗？那点痛，像是藏在心里的缺口，即便痛不欲生，也只能小心翼翼。喝醉后的感觉真是好，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打电话，就连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也格外的温柔。那点柔情蜜意，让我恍然觉得，我并不是一个人，我尚且还拉着古北的手，甜蜜地进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手机上有短信说，早上记得喝点小米粥。我盯着“陶然”这个名字回忆了很久，在我怀疑他是不是发错信息时，却在已拨电话里看到他。时间是凌晨两点，时长三十五分钟十五秒。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喝醉后，我在通讯录里胡乱拨出去的是陶然的手机号码。而我和陶然，仅仅只是因为工作有过一面之缘。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我囧得直想哭。在房间来回晃了五圈后，我决定忘掉这茬事。我已经换了新工作，我和陶然的人生不会有什么下文。

　　可当天晚上，陶然加了我的微信。犹豫片刻后，我点了同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我们并没有在对话框里说过只言片语，我渐渐也就忘了这个人。

　　周末，我去图书馆看书时，随手在朋友圈发了个动态。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收到陶然发来的第一条微信。他说，hi，丰玲，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就在刚刚。

　　我环顾四周，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左手边第三排位置，陶然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那呆头呆脑有点傻兮兮的样子，让我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想到一个词，冬日可爱。语出《左传》的这个成语，当然不是说冬天有多可爱，而是说如同冬天的太阳般温暖，让人容易亲近。

　　就像那一刻，阳光打在陶然的脸上，温柔得滴水不漏。我想春天大概就要来了吧，空气里像是有甜甜的梦。而我突然有种错觉，眼前的这个人，我们好像已经恋爱多年。

　　如果你经历过被自己爱的人丢在原地的绝望，大抵就很好理解，陶然的出场对我来说的意义之所在。怎么说呢，无异于是在悬崖边上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无异于是寒冬里的一抹阳光。我承认，用新欢来治疗旧伤，有那么一点不地道和恶俗。可这样的一个人，迟早会出现，只不过刚好是陶然而已。

　　我和陶然真正在一起时，这座城市街边的梧桐已经枝丫繁茂，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地上，是青绿色的碎影。大多数成年人的恋情都是这样的吧，不是特别迫切，不是特别坚定，更不是非你不可，只不过时机刚好，我们都单身，你出现了，那我们就恋爱吧。

　　带着一点轻佻，也带着一点随心所欲。

　　不爱一个人，爱情就是这样简单。可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复杂？有人说是丢了盔甲也丢了软肋。还是有人说是突然停电的夜晚，你不去找灯，而是去找他。我对照自己的内心，按照比例来计算，我找古北的意向应该占掉60%。从100%降到这个数字，我已经对自己很满意。也许再给我一些时间，一切就能归零。

　　闺蜜都说，这对陶然不公平。不不不，不是这样的。陶然也并没有多爱我，我和他都仅仅停留在喜欢的阶段。我们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可以说很多的小情话，却从来没有将“我爱你”三个字说出口。我甚至懒得去追问陶然的情史。就像陶然听我说起古北的时候，表情也淡然得像局外人。

　　我以为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甚至我还幻想过，哪天我们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怎么说呢，我在爱情里有点倔强。很难爱上一个人，也很难不再爱一个人。这中间缓冲的时间，总比别人慢半拍。可我没想到有一天，陶然突然在短信里跟我道别，然后毫无征兆地从我的世界清除干净，甚至吝啬于一个面对面的告别仪式。以至于我回忆起来的时候，总觉得这个夏天，特别的不真实。我怅然若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有很多次，我都想过对陶然说，可不可以再等等我，等我说服自己，等我从旧伤里痊愈，等我一步一步地爱上你。可是，我什么也说不了。他不是非我不行，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我记得看《卡萨布兰卡》的时候，里面有句台词特别美：“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酒吧，而她偏偏走进了我的这一间。”

　　就像那个夜晚，我胡乱拨通的，恰好是陶然的电话。只是这又能怎样呢，很多爱情还没来得及刻骨铭心，就已经在中途夭折。

　　眼角眉梢确实有过爱情在作祟，可有时只不过是误会一场。

　　陶然

　　人人难免都饰演过情人甲

　　第一次见到丰玲那天，她穿黑大衣，配红色针织围脖，像极了电影里那种乖巧的邻家女。那是一场行业交流会，她坐我左手边，话不多，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寡淡。可她笑起来的时候，棱角分明。和她交换号码，她会很认真地问我名字的写法。那种较真的表情，淡薄却绵远。我的心里如同一场海啸，席卷而来。

　　在这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喜欢一个人了，我甚至已经忘了怎样去搭讪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姑娘。我告诉自己，来日方长。却没想到，我和丰玲很快就有了联络。

　　情人节那晚，当手机在半夜响起来，我揉着眼睛看到她的名字时，第一反应是从床上跳了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整个人有点语无伦次，而电话那头的丰玲说话更加的含糊不清。她应该是喝多了，哭得像只受了伤的小猫。我小心翼翼安抚她的情绪，一直到那头没了声音，才挂了电话。

　　我以为这是个好的开始。

　　可我早晨发给她的短信，除了收到一句“谢谢”，再无其他。我加了她的微信后，也一直毫无动静。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当你开始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像是攥了一颗大宝石，只想将它捂在心里，生怕说出口，连梦都不能做了。

　　所以即便情到深处，我的用词都那么克制，我说“丰玲，我好像喜欢你”。我从来不说，“我爱你”。这样很好不是吗，进退有度，不会给对方任何的压力。而丰玲看起来，并不介意这些。不介意，是因为我不在她的心里，这个我清楚不过。

　　她的眼神，常常游离在我的视野外。

　　我见过那个叫古北的男生，在她手机的屏保上。那是一张很唯美的婚纱照，尽管她用ps处理过，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每次她对着手机发呆时，我的心里就漾出一圈自卑的情绪。单是赢得丰玲的心，我就输了他一大截。

　　可是能怎么办？爱上一个人，总是容易自卑的。特别是知道，对方并不是那么爱你的时候。那段时间，我一下子听懂很多的情歌，譬如那句“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我看透他的心/还有别人逗留的身影/他的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这种女生偏爱的歌词，竟然也唱到了我的心里。而我能想到的掩藏自卑的方法，是尽可能淡化和克制自己对丰玲的感情。即便我心里的爱意，像藤蔓一样疯长，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慢慢的，就有点力不从心。去超市的时候，丰玲会对着一袋方便面悄然落泪；走过某个街道，会对着和古北相同型号的车，看得入神；她常常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跟我解释，陶然，对不起，我只是……

　　每当这样的时候，我除了装作更加的无所谓，连责备她的话都说不出口。

　　爱情就是这样的让人费神。在她那里，那点爱又清又浅，一如山间若隐若现的小清泉，在我心里却绵延成了一片海。可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底的那片海也在逐渐干涸，原本蓬勃的爱情不知不觉好似走到了垂暮之年。

　　我时常像个老人一样，陷进回忆里。初夏的夜晚，我们走在路上，有蚕豆大的雨滴掉下来，溅起一朵朵水花。丰玲一直往前走，站在满是绿意的梧桐树下，开心地朝我笑，眼神柔得能腻人；我们吵架的时候，丰玲会调皮地说，以后要是惹我生气了，就来哄哄我，我很好哄的；而我六月生日的时候，丰玲凑齐了28个人的祝福，祝我28岁生日快乐……

　　我知道，这些小美好和小场景，全都是真的。可她就像个勤勤勉勉的拾荒者，背负的回忆太厚重，我终于在她半夜的哭声里，败下阵来。单枪匹马地走向对方有什么用？一段好的爱情关系的建立，始终需要两个真心想在一起的人，一起努力。我总算给自己找到心灰意冷的理由。

　　所以当公司有个机会常驻北京时，我仓皇地逃离了这场爱情。飞机上，我的耳机里单曲循环了无数遍《情人甲》。听上去，真是有些伤感：人人难免/都饰演过情人甲吧/将爱从前度家/护送达下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