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毕业这年,开始频繁走过校园。阳光、雨水都经历过。最喜欢那条长满高大槐树的路,雨后众生隐匿,更加苍翠安静。趁着其他年级上课时闲闲去走。以前也走过,都是忙里偷闲,如今是为离别做准备。是如此,最后的离别总是很粗糙,猝不及防甚至防不胜防。走了四年,才发现七教园里那棵像极了金银花的树真的就是金银花本尊,不过道行很深,硬生生从藤本长进了木本,足以乱真。
约朋友资料室见面,早到一会,在老学院门口看看花。春花已过,是属于夏天的季节了。所以花的味道也浓烈,远处一排开得优雅灿烂,空气里都可以闻到夏天的草木葱茏。是这样,从味道就可以分辨出来,这花是开给草木深深,不属于万紫千红,适合在傍晚路过。后来知道,那叫小腊,别名水黄杨。都不怎么好听,它应该有一个更美妙的名字,来匹配这清淡又直指人心的浓烈。
最终还是去省图退了借书证。很人性,还退还照片。是高三寒假拍的,因为爸爸同去,还记着。长大些,似乎更容易记得一些相处间的细节。童年的记忆模糊,突出些的,是他每次的转身离开和远道归来。很少想起来我们一起走在路上。只一幕,他指着西边天上橘红的落日对我说:那里是天竺,因为太接近太阳,那里的人都只能活到四十岁。犹记得四周微温的山色,脚下发白的路,路旁松风阵阵,依言望去,一眼苍山。我目送远远的落日,推想天竺人的命运。浑然不知他是如何牵住身旁这个或将不久于人世的稚嫩生命,走在群山之间,一条回家的路上。
夏天要湿漉漉的才好听好看。下过雨,槐树通透光洁的生命让人以为,天高听卑就该是这样子。女贞嫩黄,月季放肆,都是最美好的季节。我们在雨中谈未来和时光,谈心之所向,有人撑伞走过。快要走了,总有些物件要处理。有些东西,本打算让它们跟我一样,出去流离,终于还是被阻止。一直想着流离,也有些到人间去的意思。去经历、去领受、去哭和笑,生命才终能充盈润泽,不似爸爸牵着的那只单薄的手,和手上稚嫩苍白的岁月。这是我所愿,窃以为,亦是他所愿。所以为远方写下几个字:远方,就是靠近心脏的地方,生长着一株蒲公英。配了张青山渺渺的图,就又想去远山上走过。
记得云姐说的一句话:昏昏灯火,青山岑寂。觉得极寂寥,又极澄澈。我是只想欢喜的,所以对这话,不能身临其境,否则难免伤怀。长河默默,我是不怕的。青山岑寂,却很受不了。大概久居山中,从未在水边经过离别送过人,而山间的目送、盼望,风雨晴和、流云灯火、白雪蝉鸣,却不知经历过多少回。也是这样,相比船行水上,才更喜欢马在山中。
临走,一切都似乎很顺利,突然就有些不舍得了。以前风轻云淡说天涯,是因为还能目中拘管眼前人。到如今已不敢轻易出口,因为眼前人,从此也将是天涯。
文/谭俊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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