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天梯》的院线之路

  电影界的人一般说投资中国电影有三个禁区,也就是如果你想有不错的票房收入,就不要碰动漫、纪录片、文艺三个题材。

  一个伊朗人去法国开出租车谋生。但他告诉乘客,开出租车不是他生活的意义。

  乘客问:什么是你生活的意义?他回答,唱歌。应乘客要求,他准备开唱,掏出已被翻卷得很旧的歌词本,上面有诸多笔迹。

  “唱完以后,他羞涩地笑了笑,就是那羞涩的笑。”萧寒回想那个细节,极力找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那个笑带给他的意义。

  这部成于2006年的荷兰纪录片《永远》让萧寒记忆犹深。于是,在履行浙江工业大学副教授社会角色的同时,萧寒试着通过纪录片进行更多表达。

  2015年10月16日,萧寒担任联合导演的《喜马拉雅天梯》正式走进院线,喜马拉雅山脉脚下的登山向导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世人面前。

  到11月初,他在微信那头“唉”了一声。此时,《喜马拉雅天梯》票房收入600多万元,刚刚在2015南山国际山地电影节开幕式领了奖,这是它获得的众多奖项之一。

  另一部以珠峰为题材的英国电影《绝命海拔》正在北京宣传,不久后,韩国团队制作的珠峰题材电影也要在中国上映。

  关于珠穆朗玛峰的电影故事还没结束,谁也不知道属于它的时代到底有多长。其中一个主线,就是如何让它更真实和贴近地走进内地人的视野。

  影院经理的忠告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雷建军与萧寒是多年朋友。同好纪录片,或许是原因之一。

  2010年,雷建军要从拉萨去珠峰,一位名叫次培的当地登山向导问他:“能帮我带几本经书给我的父亲吗?”

  次培的父亲在5800多米的绒布寺里当喇嘛。那里距离珠峰顶不过20多公里,既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庙,也是前往珠峰大本营路上一处令人难以忘记的风景

  路途遥远,捎带几本经书,这样的触碰,让有纪录片制作经验的雷建军特别想呈现这位登山向导的生活方式。

  他找到一些在读研究生作了长时间的田野调查,希望了解登山向导的一切:他们为什么爬山?职业生涯是怎样的?他们的命运将会怎么?等等。

  雷建军将这个想法说给萧寒,那时雷建军已经谈了好几家机构,但是没有人愿意投资拍摄。

  萧寒对《瞭望东方周刊》回忆,“当时我一拍大腿说,我来拍。”后来遇到一系列的困难,“我先投资200多万元,钱很快就不够了,又卖了房子,继续拍。也收到过各种扶持,包括政府和社会力量的。主要是资金、政策、还有物资。这些对我们来说确实非常重要。”

  拍摄2011年正式启动,目标就是进院线。

  雷建军依然担任制片人。之前他也曾尝试过把学生的作品送进电影院,不了了之。

  雷建军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他刚开始计划是跟拍一个藏族小孩,从他初中毕业一直跟到登顶珠峰,但是发现时间长、费用实在是太高了。后来就决定展示一个群像。即使如此,也远远超过原计划一年的周期。

  这种“无奈”,让《喜马拉雅天梯》被认为“没有主线、故事性不强”。雷建军则说,“它有那么多的唯一性。目前唯一一部汉族摄像进入海拔7000米的纪录片。另外相比众多的南坡题材,这是珠峰北坡。”

  各种困难、唯一,和国际知名团队,共同的4年时光,构成了《喜马拉雅天梯》的88分钟。

  接下来就是找电影院。

  萧寒“都是面对面很诚恳地聊”,却得到一位影院经理的忠告:花多少钱都没有用,别浪费钱了。

  萧寒问雷建军:“还往下谈吗?”后来他们发现,聊30家还是这个结果。

  但是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你们自己组织观众。让更多人知道,惊动院线。”

  只有大屏幕才配得上

  几乎2015年整个夏天,北京、南京、深圳、广州等城市与户外、旅游、体育有关的主题展览上,萧寒都要去。

  有时就在露天的地方,先把片花放出来,“拿着话筒扯着嗓子喊。哪怕我面前只有三个人,甚至这三个人中还有一个刚买菜回来包里露着一根大葱的阿姨。”萧寒回忆。

  事实证明,不是人们不愿意看西藏和珠峰,而是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看,“当我说了一些话,介绍这是一部什么样的片子,我们在做什么样的事情时,很快就能聚拢很多人。”

  萧寒称这个为“摆摊卖艺”,这种最直接的告诉别人自己在做什么的方式,赢得了掌声。

  萧寒接着问:“你们愿意去电影院看它吗?”获得众声肯定的回复。

  人们围过来加萧寒的微信,并保证说一定会帮他传播,“其实人们内心深处总有一些东西是相通的。”

  萧寒建立一个微信群,微信公众号文章的阅读量也有几十万,“原来我的心里是没底的,虽然刚开始就是抱着要进院线的想法,但是商业院线里充斥着纪录片零排片、一日游的现象。”萧寒告诉本刊记者。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只有电影院宽阔的大屏幕才配得上这部纪录片。如果只能在自己家里,通过电脑、电视来看它,对我来说像自己的孩子没被尊重。”

  萧寒觉得,“我们希望院线里有不同的生命个体。即使三线、四线城市或者小镇青年,也能看到文艺片、纪录片,至少他们有这个选择性。”

  登顶过珠峰,或者喜欢西藏文化的名人也被列入了目标:企业家王石和黄怒波、演员陈坤、主持人鲁健以及杨澜等。他们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纷纷被找到,录了推荐影片的视频,活跃在互联网平台。

  还有众筹,等等。这些方法,《大圣归来》也用过,路伟是它们共同的出品人。

  如果能有1000万元的票房

  “电影界的人一般说投资中国电影有三个禁区,也就是如果你想有不错的票房收入,就不要碰动漫、纪录片、文艺三个题材。前两个题材,我都已经做了,现在看来还不错,接下来还真要投一部文艺片。”路伟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路伟觉得,总投资2000多万元,希望票房能过1000万元,这在中国电影市场上就是很好的案例了,“对于中国纪录片的发展来说,它是一次试水。”

  上映以来,票房稳定,没有猛量增加,也没有突然减少。上座率高,不过排片太少,路伟想申请延期,让它在院线里的时间更长一些。路伟总结,“通过这次试水发现,中国缺乏艺术院线,而且相比商业片,纪录片的价格太高了。”

  路伟认为,他们希望能针对不同类型的片子有不同的定价机制。投资2000多万元的纪录片,肯定不能去跟投资上亿元的商业片定一样的价格。

  雷建军的感受是,电影只有宣发到达的人群足够才能引起影院经理的注意,才会给排片,才会有人进影院。发行一定要引入商业的机制。中国不缺好纪录片,就是缺好的放映渠道。那么好的纪录片只能往国外送,这偏离了拍纪录片的本质。

  萧寒说,如果能有1000万元票房,就是成功了。这样给纪录片创作者们带来希望,给那些用商业方法来评估更小众的事情以希望。否则,如果有一天他们彻底失望了、不做了,大家的生活里就失去了选择。

  “这有点像堂吉诃德大战风车,”萧寒说,“我们都是堂吉诃德。”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陈莉莉/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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