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喜欢就卡在喉咙里

　　沉寂在失恋里，什么都没发觉

　　2013年夏天，彬豆是在大学毕业的散伙饭上终于说出他对牛莉莉的心意，他说在他爱过的那些姑娘里，他最喜欢牛莉莉。

　　但那天晚上她没在，因为她正在去见异地男友的火车上，没能听见他这句煽情的告白。

　　其实这也是彬豆庆幸的地方，因为如果那天她在场，那句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他善于和世界上所有女生猥琐地开玩笑，但面对牛莉莉时，他这一身技能总是自动消失。他在那个时候隐约意识到，有的人可以随口表白，有的人却永远让你说不出一句轻浮的话来。

　　牛莉莉那种认真的眼神儿，总能击退他所有的自信。

　　大学在一场宿醉后结束，彬豆被宿管赶出大学宿舍。他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找了间单身公寓，一天三餐还跑回学校蹭便宜的食堂，到毕业一年后，上了年纪的打菜大叔突然问他：“你怎么一直毕不了业？”

　　那以后彬豆便不去了，他从食堂走出学校，手插在口袋里空空的，心也空空的。他还以为大三时，牛莉莉说她以后毕业了也要回来吃食堂是真的呢。彬豆打算搬到市区去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子。牛莉莉来找他时，他正窝在宿舍里打游戏。那是去年毕业后不久他给她的地址，她来的时候身后还有一个小旅行箱，跟她一起站在他的门口告诉他，她失恋了。

　　电影里小说里，有过太多类似剧情，但彬豆很开心，智商直线下降到负一万。他抛下一众队友，带着牛莉莉去吃大餐，一半安慰她失恋，另一半庆祝她失恋，他在这种矛盾里找到一种强烈的存在感。牛莉莉的眼神儿还是那么认真，漂亮的脸庞上有舟车劳顿或者伤心过度的憔悴，这些彬豆通通看在眼里，又通通没放在心上。他只是隐约觉得，他有机会了，不是占有她，只是对她好。

　　彬豆请了一周的假，像伪东道主一样带她逛，她早就熟悉的长沙，从橘子洲走到步行街，吃情侣套餐，在清吧唱一首烂大街的《终于等到你》。每一件事他都别有用心，但是牛莉莉只沉浸在失恋里，什么都没发觉。

　　她之所以会来找彬豆，那是因为她毕业后跑去合肥，跟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只有彬豆曾经在她万年不登陆的微信上把地址详细地写给她。

　　彬豆一边唱歌一边看着台下的牛莉莉，他颤抖的尾音把自己都感动得眼角发潮了，她却失神地喝着一杯黑樱桃，盯着手机屏幕上她跟男友的合影。

　　彬豆突然发现，他忘记给那个机会加上一个期限。

　　在凤凰打了一夜的争上游

　　就在彬豆打算再请一个星期的假时，牛莉莉却要走了。

　　她像一只蔫掉的蘑菇突然被注入了水分，意气风发地告诉他，她跟男友和好了。去火车站之前，彬豆陪牛莉莉买了一大堆长沙特产，牛莉莉突然说起，大三时她吃的第一只酱板鸭还是彬豆买给她的呢。彬豆想起那时他刚刚发觉自己喜欢上她，每天借着老乡的身份给她买零食，害她的朋友都以为他是富二代，其实他只是用光了自己的生活费，然后再天天跟室友蹭饭。

　　那时，牛莉莉的朋友们都快爱上他了，但是她却无动于衷。牛莉莉欢欢喜喜地走了，彬豆还是请了一星期的假，在公寓里睡了七天七夜，他嗅着浴室里牛莉莉留下的洗发香波的味道，回忆起跟牛莉莉有关的一切。

　　大三结束前，彬豆请牛莉莉去看《暮光之城4》。电影散场后，他们一起在定王台附近散步，牛莉莉突然停下来，问他谈过几场恋爱。在他掰着手指头数到七的时候，牛莉莉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你真是经验丰富啊。”牛莉莉的眼神依然很认真，但口吻却有一种轻柔的失望。

　　彬豆确实算得上一个情场老手，他十几岁的时候也追过许多漂亮姑娘，但这个他在男生群体中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此刻却让他不齿。他们依旧散着步，只是牛莉莉的肩离他的肩远了一些。

　　大四之前他们两个人还有过一次单独旅行，而且是牛莉莉邀请他的，虽然只是在凤凰古镇两天一夜游。他还记得那天的牛莉莉很奇怪，她总问起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什么问题他都一一作答，但是当牛莉莉问他是不是跟所有姑娘都睡过时，他差点被呛到。

　　“我只是随便问问。”牛莉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过头。

　　彬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窘迫地摇摇头，因为那些女孩都觉得他看起来不靠谱。

　　牛莉莉蓦地红了脸，仰头喝掉一大杯啤酒，转向窗外看凤凰古城灯火阑珊。

　　晚上他们一起逛完古城夜景，去找客栈时只剩下一间，老板以为他们是情侣，还刻意强调大床房。为了避免尴尬，牛莉莉从柜台借了一副扑克，他俩坐在灯火辉煌的窗前打了一夜争上游。天快亮时，牛莉莉提议两人和衣而睡，可彬豆怕她觉得自己别有用心，硬是撑着眼皮一夜没睡。

　　那以后彬豆隐隐觉得牛莉莉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他一看见牛莉莉一脸认真的模样，那句喜欢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从凤凰回来不久，牛莉莉就去了一趟合肥旅行，在火车上遇见了现在的男友。彬豆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早些表白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牛莉莉回去后第三天，给彬豆打了一通电话，她说她不知道她走的第二天就是彬豆的生日，如果早知道她会陪他过完生日再走。

　　彬豆在电话这端笑出声来，说了好几遍没事，挂完电话之后他却觉得难过得要死。那天她上火车之前，他真的很想让她留下来，但依然像中了魔咒一般说不出来。

　　彬豆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女生这样久，凭他能说会道的嘴和帅气的脸，从15岁以后也从未有过空窗期，喜欢上牛莉莉以后，其他的女生依旧漂亮，但却只能入目，不能入心了。

　　像一朵开到极限的蒲公英

　　今年夏天，彬豆下定决心搬家了，他在微信上把新地址告诉牛莉莉，她回了一个笑脸，半个小时后她又回了一句。

　　“我跟他分手了，打算回长沙。”

　　彬豆盯着屏幕，心漏跳了好几拍，他吸吸鼻子，仿佛闻见了浴室里去年牛莉莉洗头发的香味。

　　牛莉莉十天后回长沙。彬豆没有退掉这间公寓，还提前交了半年的房租，在她回来那天还订了一束绿色的桔梗，以及一个漂亮花瓶，他用一个24岁男人所有的热情去迎接牛莉莉的归来，就差把自己洗干净，喷上香水绑好送到牛莉莉面前了。

　　牛莉莉在他精心准备的公寓里住下，而他搬去了不远处的小区。

　　除了不用上课，他们仿佛回到了在学校的时候，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牛莉莉不爱说话，彬豆就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阅兵放假的时候，牛莉莉要回家帮他一起订票，她才知道原来彬豆跟她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城市。上学时，彬豆每次回家给她带来的家乡特产不过是他托朋友带的，他跟她谈起的那些家乡故事也都是他瞎编的。

　　“为什么？”她一脸认真地问。

　　彬豆从来没这么紧张过，也从来没这么认真过：“因为我喜欢你。”

　　牛莉莉愣了下，一脸认真地说：“你开玩笑吧？”

　　“对啊。被你发现了……”彬豆哈哈大笑，笑得眼睛都酸了。“呼……我就知道。”牛莉莉拍拍胸口，订了回家的票。彬豆要去火车站送她，牛莉莉却拒绝了，她说她不能放任自己不断享受彬豆的好却又无以为报。

　　彬豆也回了一趟家，在餐桌上父母问起他有没有恋爱，他的脑海里冒出牛莉莉的脸，许久之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时他好像突然意识到，牛莉莉就像一朵开到极限的蒲公英，轻轻一吹就会被风吹走，只是天涯海角，也不属于他。

　　多岚牵了他的手，他没有松开

　　公司新来了一个女孩，叫多岚，跟彬豆同年同月隔日生，同事调侃他们俩是天生一对。彬豆看了一眼多岚，她的脸红得像天边晚霞，他的心动了动，但想起牛莉莉又平静了下来。

　　多岚喜欢彬豆，不久全公司都知道了，只是彬豆好像还一头扎在跟牛莉莉有关的回忆里不能自拔。多岚跟牛莉莉是完全相反的类型，跟同事开玩笑游刃有余，笑起来像脱了衣服的玉米，露出一口大白牙。

　　哦，牛莉莉从家里回来以后没多久就辞职了，她已经决定回老家发展。离开前，她请彬豆吃了一顿大餐，感谢彬豆这么多年的照顾。

　　彬豆跟她喝了一顿酒，说了许多话。牛莉莉说她在大学里其实喜欢过彬豆，只是她暗示过好多次，彬豆都没有表示。曾经她以为他们之间只是缺少一个主动，但后来才知道也许他们从来都只是喜欢，而不是非你不可的爱，所以才没有表白的勇气。

　　就这样，牛莉莉飞快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国庆节前，徐峥导演的《港囧》上映，多岚买了电影票请彬豆一起看，多岚抱怨不如前两部好看，彬豆却笑到飙泪。脑海里的牛莉莉，一点一点像眼泪一样温温热热地从他眼里滑出来。也许他对牛莉莉的喜欢，就像徐峥跟杜鹃那个一直无法完成的吻，是他们青春记忆里的缺憾，但都是旧而温柔的情怀。电影到尾声，多岚牵了他的手，他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