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投影与乌托邦模型的再造关于石强架上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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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12-22 10:22
回眸历史不单为考古,不为政治学或社会学功能性利用,仅作纯学理性研究,近现代不太久远的历史,亦大有重温、研习必要。特别是对于特定年代成长的当代艺术家,对于他们创作个案的解读与研究,立足其生存年代、生活记忆的信息梳理,乃是通常采用的一种方法。
翻开浩瀚史册,重大战事每每改变一定时空人类的社会秩序,颠覆过往文化的游戏规则。上世纪惨绝人寰的两次世界大战,给历史课本镌刻上非理性和集体疯狂的胎记,它重构了今天的世界版图与文化格局,同时也潜伏着似乎无解的文化危机。战后快速地秩序重建,使上世纪中叶科学技术突飞猛进,核能的大规模利用与电子传媒的发展,给未来描绘蓝图同时,也为中产阶级上下代际关系的撕裂埋下伏笔。诸多社会与文化矛盾聚焦到上世纪60年代,使1960年代演化为文化颠覆与精神反叛激荡的解放时代。
上世纪60年代是社会与文化的分水岭,是历史进程的新拐点。东方和西方世界均在冷战形成的二元对立的格局下显出迷幻、狂傲表征。彼时,意识形态充斥社会各个层面,政治和文化版图分离、整合频繁,精神层面,理想主义与虚无主义同在,非理性的愿景与荷尔蒙分子超负荷运转。大洋彼岸,青年以大麻加摇滚的原生态身体语言参与反战运动,南美古巴革命如火如荼,切·格瓦拉以超现实的冒进塑造着自我的悲剧神话,法国五月革命以左翼姿态力图推翻旧有的资本体制,亦为后现代的书斋革命埋下暗线..中国却在神话领袖的宏大策略下,集体陷入乌托邦的红海洋,以疯狂姿态砸碎所有传统痕迹,并制造出匪夷所思的血色浪漫的荒诞故事..今天,当我们进入经典影像库房,电影大师贝托鲁奇的《戏梦巴黎》,安东尼奥尼的《放大》及《扎布里斯基角》等影片均构成那个年代艺术化镜像的标本。
艺术世界,西方主流视觉实验亦从以艺术本体语言追问的现代艺术,逐渐过渡转化到多极多元的“后现代主义”(Post-Modernism)。一时间,“激浪”、“贫困”、“概念”、“波普”、“偶发”、“大地”、“影像”、“行为”等更为复杂、更折衷、更综合的新艺术样式和美学趣味,以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制造着当代文本的景观。
处于世界文化快速变化的格局中,处于特殊国内历史阶段,特别是文革十年动荡的岁月,它给予历史空间中生存的人,挥之不去的伤痛,也给予特殊的人格锻造。十年“阳光灿烂的日子”,恰恰是湘籍艺术家石强从孩提6岁成长为16岁青春小伙的十年,即使不依赖弗洛伊德理论过度阐释,不消说,文革弥漫的激进气息和政治化的图像符号,都会以难以磨灭的印痕进入艺术青年的思想版图,并以余晖的投影方式,浮现为艺术语言与文化态度的潜在驱动力。
石强成长于湖南省会长沙,于市中心街巷,度过了充满华彩的青春期,上世纪80年代初国门渐开,春风乍起时,和其它敏感而热爱新事物的同好一道,他对西来的现代艺术思潮抱有极大热情,并首当其冲扮演着先锋角色。那件被著名艺术评论家高名璐先生收录在册的作品《生日》,奠定着他各种非传统方式创作序列的起点。回头看《生日》中对非绘画材料的运用,具有强烈波普艺术元素外,更以现实狂欢与庆典的形式,在观众参与下,完成了灿烂毁灭的小暴力事件。作品是对青年理想余晖的记录,亦是对不可名状的乌托邦彼岸的呼唤。近代以来,湖湘大地多走出破局的大胆革命家,而整体的文化态度依然是趋于保守,大多本土艺术家痴迷于灵性文化和乡土回归情愫,石强却是其中另类。其后的《工业贝壳之铁屑一号》中有光的元素,画面以照相写实的语言,还原机器生产废弃物带来的硬边几何美学,冷艳锋利地呈现了一种怪异的理性美学。
千禧年后,国中当代艺术生态发生了巨大变化,现当代艺术从早先的地下的边缘的状态,逐渐浮出公众视野。一方面,官方文化体制向当代艺术打开大门,学府纷纷开设各类当代或实验艺术课程,诸多当代艺术家重返院校指掌教鞭,随着艺术市场的升温,短时间内,在北、上、广等大城市连台上演当代艺术活跃的好戏。另一方面,冷战对立式的全球政治运动的终结,使得曾经承担着文化改良和精神批判的当代艺术,瞬间消失了针对性的假想敌,而转变成艺术内部的纯语言游戏或资本市场附庸化的图式生产。
此时,“八五老将”石强没有收起羽翼,作为当代艺术家的文化思考依然持续着,经过短暂的《血肉系列》的探索,石强转身离开润泽他的家乡,选择了客居京城的迁徙生活。京城内,各类国内外展场上,曾留下他的身影,但他依旧固执地不热心消费式活动本身,而选择侧居京都远郊,如现代隐士般独自思考探索,短短几年内,一批观念性很强的架上作品横空出世。
近作中,过往曾选取的符号,如:火焰、钢铁、书法都被植物取代,他有意选择了一种颇具文化意味的植物——玫瑰,作为他表意的造型符号。玫瑰乃蔷薇科蔷薇属植物,原产地中国,属蔷薇目,蔷薇科落叶灌木。它的枝杆多针刺,奇数羽状复叶,小叶5-9片,椭圆形,有边刺。花瓣倒卵形,重瓣至半重瓣,花有紫红色、白色,果期8-9月,扁球形。日常生活中,玫瑰演变为关于爱情的文化符号,或许是由于其美丽与尖锐同在,幸福于芒刺同构的复合造型,很容易让文人骚客作如此联系。但凡艺术家,总会有自己特有的签名方式,譬如:晚年塞尚选择圣维克多山,毕加索与公牛如影同行,莫兰迪钟情静物,培根酷爱幽闭空间,弗洛伊德迷恋近距离逼视身体..
石强的选择并不单单因为爱情,他以造型艺术家的视角,倾心于玫瑰枝干的锋利芒刺,那些尖锐的凸起物如同古代的狼牙棒,抑或如同某种刑具,它们从自然中来,又被石强转换成雕塑或装置的材料。这些小构件,搭建起各种具有文化所指和能指的模型:门、梯、屋..林林种种。
石强巧心搭建的门不是通向空间的入口,只是突兀在时空中的理想框架,似乎是中古刑具,是穿越历史尘烟的裁判所,是未知漂移的生命空洞..梯,早早取缔了实用性,它指向天国,指向莫名信仰的中空,步履艰难的攀爬道具,受难与苦旅的精神图像,放置于干涸土地的梯,或许是再生的意念性符号,枯死的植物雕塑着现实悖论..屋,外形是中式的功能性的建筑模型,无墙庇护,结构空灵,剩下徒劳的无用的带刺的线条,它是一地落樱的骨骸,是乌托邦的理想之梦的场景..这些模型,诚然是现实意向的升华,它们存在于石强没给出明确答案的彼岸。
但凡熟悉西方艺术文脉,必定知道绘画与摄影具有复杂多元的关系,遥想1839年前,西方传统画家几乎全部功力都用在制造二维幻术,当年库尔贝决绝对抗,亦是希望以眼见真实还原现实本真。银盐照相术后,艺术家们纷纷窥探新发明的成果,20世纪以来,几乎所有艺术家的工作室内,均有照片存在,即使那些偏执的表现主义者或纯抽象分子。更不必说,克洛斯、里希特、图伊曼斯、肯特里奇等等在图像基础上,再造自我绘画语言的大师。于常年的艺术创作实践中,石强每每在思考双眼观看与单眼观看的差异,摄影图像与现实三维图像的关系。无疑,石强的近作是关乎图像的,自然材料雕塑,影像记录,完成他的艺术摹本转换。是故,冷静理性的绘画,不关乎第一自然,单单描摹艺术化的观念的摹本,这是装置的平面图,亦是绘画死亡之后,其它方向的通道。
石强新作思考的基点,或曰符号背后的精神指向,与理想的乌托邦模型有关,它是观念化的也是社会学化的。充满悖论的图形给予理解多条信道,无数平行或交叉的阅读上下文,诸多的不可能交换成艺术的可能。带刺的模型美丽与伤痛同在,冷静的表象内又蕴含着原始血色的冲动,它们是石强的符号,也许便是这个社会转型期的集体符号,它以死亡的方式依旧还在生长。
撰文/刘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