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传统与迷恋现实间的艰难选择

　　如何以理性取舍和建设性的措施代替单纯的政治攻击、抵制和谩骂，法兰西民族的经验或许可资借鉴。

　　法国作为老牌历史和文化大国，在世界艺术和文化领域享有崇高的地位，与美国也有着长期的交流历史。在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是19世纪，更是美国人向法国人学习的世纪，那时的巴黎是繁荣的，相反美国则是落后的，法国在科学和艺术上的先进和发达令美国人仰慕不已，能够前往巴黎学习是美国人的梦想。甚至作为美国象征的纽约自由女神像，也是法国雕塑家弗雷德里克-奥古斯特·巴托尔迪在1876年美国独立百年庆典时送给美国的礼物。在美国著名历史学家、著名传记作家大卫·麦卡洛（David McCullough）的《伟大的历程——美国人在巴黎》一书中，讲述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一大批美国社会各界精英横渡大西洋来到巴黎学习的历史场景。

　　但进入20世纪，特别是二次大战以来，由于法美地位相对发生了转移，由此也出现了相反方向的潮流。20世纪40年代更是由于战争原因，有大批法国知识分子流亡纽约。法国人艾曼纽·卢瓦耶的《流亡的巴黎》记述了这一历史，这一大批流亡的知识分子同时也给美国带去了种种先锋艺术和自由学术思潮。历史自此发生了更大的逆转。1944年，美军为主力的盟军以解放者的姿态恢复了法国的独立，此后法国在戴高乐及历任总统的带领下，仍以文化和价值观的领先者自傲，努力维护法兰西荣誉和复兴法兰西民族，希望实现法国的“大国梦”“强国梦”，谋求在欧洲发挥领导作用，由此与美国的交往呈现出矛盾、敏感、复杂而又微妙的状态。面对强大的美国，法国在拥抱和拒绝的相互矛盾中与美国抗衡与合作，努力寻求法兰西自己的发展道路。《法兰西道路》一书详细记述了这一精彩而痛苦的过程。

　　《法兰西道路》一书的作者库索尔是国际公认的研究法美关系的杰出专家，他以超凡的驾驭能力，基于对广博、翔实的历史资料的分析与梳理，通过独特的历史研究方法，以20世纪末的最后20年为重点，细致入微地分析了冷战结束前后各10年间法美在国际关系、经济政策和流行文化领域的博弈与融合，以及这一现象产生的历史和现实的根源及其影响。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来，面对美国价值观和实力的持续冲击与挑战，法国对美国有了微妙、敏感而复杂的认识，既有迷恋也有对抗和拒绝，纠结于“美国化”和“反美主义”之中，作者认为双方的冲突与矛盾因法国的“萎靡不振”和美国的“耀武扬威”。本书进一步分析指出法国反美主义的原因在于美国化与法兰西传统的巨大差异：美国是基于盎格鲁撒克逊传统的社会制度，其激励是自由主义和竞争；而法国的传统则是共和主义的社会团结，即赋予法国人自由、平等、博爱的社会契约理念，“追求高质量的社会保障和平等的收入分配”。基于这样的区别，库索尔深刻诠释了法兰西道路的真谛在于法国基于对本国历史、共和主义理念和社会体制的自信，以美国作为自身变革的陪衬，“……发明一种平衡自由与团结的模式”，希望通过自身努力走出“第三条道路”。

　　《法兰西道路》一书一共七章，外加反美主义诠释和回顾两个部分，结构上总体可分为两个部分或两个阶段：一个是冷战结束前的10年，分别探讨了美国在20世纪80年代的流行、反美主义的退却、20世纪80年代两国关系，以及迪士尼、麦当劳和可口可乐在法扩张历程；第二个阶段是冷战结束后尖锐冲突的20世纪90年代、法国20世纪90年代的经济、社会与文化格局与美国化和反美主义的原因及其影响。其中最精彩的是作者对反美主义与美国化这一看似矛盾、相悖的现象如何又统一于法兰西的社会、经济与文化中的分析。不过阅读本书一个很大的挑战在于需要对法国各个政治派别、社会团体以及历史有一定了解，才能够更好地理解本书的真正内涵。

　　读《法兰西道路》，自然会联想到当下的中国。书中所研究的诸多问题或多或少也是近代以及当今中国努力实现自身现代化和融入全球化过程中面临的问题。近代以来，中国经历了新文化启蒙运动的自我否定及20世纪30年代的反思，再经历“文革”和改革开放，中国一直在寻找自身的发展道路。无论是美国的实力、价值观还是麦当劳、迪士尼以及可口可乐等美国乃至欧洲的大量产品或影视作品对我们的社会、经济与文化甚至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影响巨大，其间时有融合也时有冲突，如何以理性取舍和建设性的措施代替单纯的政治攻击、抵制和谩骂，法兰西民族的经验或许可资借鉴。

　　延伸阅读

　　法国如何拥抱和拒绝美国的价值观与实力

　　在法国这样一个以美食、文学、电影和艺术而著称的历史悠久的国家，美国人开设了1000多家麦当劳连锁店，可口可乐取代葡萄酒成为法国年轻人喜爱的饮料，迪斯尼乐园的游览人数超过了巴黎圣母院，美式英语越来越多地掺杂在法语中，法国人如何应对？

　　随着苏联的解体，美国成为超级强国，法国人愈来愈无法忍受美国人的耀武扬威，诚如法国前总统雅克·希拉克所言：“美国发现法国令人难以忍受地自命不凡；而我们又发现美国令人难以忍受地滥施霸权。”究竟是法国人让美国心驰神往还是美国使法国人感到恐惧呢？

　　虽然美国文化占据了世界市场的主导地位，但是法国依然是世界文化强国，法国文化贸易额排名世界前四。法国人走了一条怎样的独具特色的法兰西道路呢？

　　本书作者为理查德·F.库索尔（Richard F.Kuisel），是国际公认的研究法美关系的最杰出的历史学家。书中描绘的诸多风云变幻的历史场景、错综复杂的地缘政治以及鲜为人知的文化事件，等等，扣人心弦、发人深省。

　　沈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