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退欧后的世界力量平衡

　　英国退出的地缘政治后果不会马上显露出来。一开始，欧盟可能会变得更加紧密，但这将危害欧洲的使命感及其吸引力、软实力

　　1973年，英国加入了欧洲经济共同体（即欧盟前身）。2016年6月23日，英国将进行是否脱离的全民公决。应该这样做吗？最新民调显示选民意见十分接近。首相卡梅伦宣称自己已经赢得英国欧盟伙伴国的让步，这应该能消除公众对于向布鲁塞尔让渡主权和东欧工人涌入英国的担忧。但卡梅伦的保守党及其自身的内阁却陷入了深深的分歧，尽管伦敦的民粹主义市长鲍里斯·约翰逊也已经支持英国退出欧盟的阵营。英国的欧盟成员资格的成本和收益问题也让英国媒体一分为二。许多发行量很大的刊物都支持“英国退出”，而财经媒体支持英国继续留在欧元区。比如《经济学人》指出，英国出口中有45%流向其他欧盟国家，而英国退出欧盟后贸易协议的氛围相当严峻。

　　此外，欧盟已向挪威和瑞士等非成员国明确表示，要想进入欧盟单一市场，唯有接受其大部分规则，包括：人员自由流动和为欧盟预算出资。换句话说，身处欧盟外的英国在“主权”方面不会获得多少收益；相反，它将失去其参与单一市场条件的投票权和影响力。与此同时，作为伦敦竞争对手的金融中心，巴黎和法兰克福将抓住机会，制定有助于它们从伦敦夺回业务的规则。另一个复杂问题是政治：苏格兰民族主义的兴起以及英国退出对英国命运的影响。2014年，苏格兰进行了全民公决，决定留在英国。但在8个月后的大选中，民族主义者赢得了几乎所有苏格兰议席。苏格兰的民意远比英格兰亲欧，许多人认为，英国退出将导致苏格兰再次进行独立公决。卡梅伦也许会成为因为英国（也许还有欧洲）分裂而被铭记的首相。

　　让我们看看美国，奥巴马政府明确表示相信英国和欧洲携手才能共进。但用与美国的特殊关系取代欧洲影响的幻觉是错误的，英国人应该自己权衡是否退出欧盟，美国大规模插手可能适得其反。与此同时，用前工党影子外交大臣道格拉斯·亚历山大（Douglas Alexander）的话来说，“自二战结束以来，美国一直是基于强大而稳定的跨大西洋联盟的国际秩序的主导者，而支持这一跨大西洋联盟的两大支柱是北约和欧盟。如果英国脱离欧盟，美国的最紧密盟友将被边缘化……并且整个欧洲工程也可能分崩离析；而与此同时，西方正在面临新的经济和安全威胁。”另一方面，毫不奇怪，俄罗斯将欢迎英国退出，并试图参与欧洲各国国内政策以试图削弱欧盟。

　　英国退出的地缘政治后果不会马上显露出来。一开始，欧盟可能会变得更加紧密，但这将危害欧洲的使命感及其吸引力、软实力，欧盟确保金融稳定和管理移民也将变得更加困难。除了苏格兰分裂主义将复兴，英国最近几年中出现的向内发展（inward turn）也可能加速。从长远看，英国脱欧对全球实力平衡和自由国际秩序的影响也将是消极的。

　　诚然，作为一个行动实体，欧洲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其近5亿的人口也显著高于美国的3.25亿。它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市场，占世界贸易的17%，贡献着世界对外援助的半壁江山。它还拥有27所名列世界前一百位的大学，其创新产业创造了GDP的约70%。虽然美国人均收入更高，但在人力资本、技术和出口方面，欧洲都可以与美国一较高下。

　　在军事支出方面，欧盟仅次于美国，占世界总量的15%，俄罗斯为5%。当然，这一数字有一些误导成分，因为欧盟的军事一体化程度较为欠缺。法国和英国是欧盟最主要的两支军事力量。欧盟和美国的资源是相互强化的，双向直接投资都高于各自与亚洲的水平，而美国—欧盟贸易也比美国—亚洲贸易更加平衡。在文化层面，美国人和欧洲人有着共同的民主和人权价值观，这一点强于世界其他任何地区。面临日益崛起的中国、衰落但乐于冒险的俄罗斯，以及中东动荡延长的前景，紧密的跨大西洋合作将是保持长期自由国际秩序的关键。认识到英国退出将削弱欧洲和英国，从而让国际体系面临更大的秩序风险，将有助于保持现状。（作者为哈佛大学教授）

　　约瑟夫·奈（Joseph S.Nye，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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