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烤小毛球到前男友腊肉

　　“这么说只要是将其肢解，你连你前男朋友都能充满道德感地吃下去对吧。”

　　“当然，否则你认为我阳台上挂的腊肉都是谁的肉做的？”

　　美国有个洲有条律法是我认为最该推行的“伪善主义”——纵然伪善在我的憎恨排名榜上占据前三位。它禁止肉类销售商在肉类的包装上出现该动物本来的样子，以免让消费者产生不愉快联想。

　　从去秘鲁之前就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试一下排名第一的秘鲁大菜：烤荷兰猪。荷兰猪，也就是豚鼠，也就是《疯狂动物城》里头下班排成一排啃爪冰棍的那帮小东西，至少也是它们的近亲。

　　它们多萌啊，圆滚滚的，若放在掌心轻轻抚摸，还会舒坦得软瘫成一片薄薄的小软肉。

　　把这么好玩的小东西烤着吃掉，还是颇要过一点心理关口的。何况小时候还颇养过几只作为宠物？

　　但好奇心和职业需求似乎都不允许我跳过这道菜。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选择餐厅。在秘鲁，许多出售烤荷兰猪的餐厅会开放饲养这些小东西的场地供人参观。于是你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游客兴致勃勃地冲着满地圆滚滚毛茸茸的小东西拍照，用跟宝宝说话的语气说：“哦，上帝，它们难道不可爱吗？”然后收起相机，坐在座位上扬手，对服务生说：“亲爱的，来份烤豚鼠吧。”

　　我可没那么坚韧的神经。正如在甘肃时，在一户牧民家里，她家那只刚出生4天的小羊羔爱上了我的羊绒围脖，一边奶声奶气地叫，一边拱在我怀里不肯起身。不多久牧民大婶说：“中午就吃个小羊羔呗，清炖或者手把肉，收你们100块钱一只就好。”清炖小羊羔有多好吃我是知道的，但5分钟前还抱着它，五分钟后就用亲过它的嘴吃掉它，这种事情莫说我做不出，灰太狼面对喜羊羊也是做不出的吧。

　　我分别在库斯科的inca餐厅和利马的Astridy Gastón主理的餐厅吃了这道菜，使用的都是荷兰猪的中段，也就是“肋排”部分，加一点大腿。这也足可见这两家声名赫赫的餐厅多刁钻。一只荷兰猪不过巴掌大，去头尾去爪子之后的肋排部分，大约也就是两大片北京烤鸭尺寸。半只2片，一只则是4片。手起刀落，四口吃完一只小萌物。

　　那四片薄薄的烤肉印证了一件事情：譬如喝茶，一杯是品，两杯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饮驴喂马。吃肉，能大块吃的，充其量是充饥。唯独只让你吃那么一点点，薄脆的皮，稀少的肉，你才能吃得出肉的肌理之滑嫩，腌制材料配合的精妙，那一层薄薄的皮所呈现出来的，比少女的心还脆弱的那种脆——无形却让人动容。其实唯一阻止我多要一份的原因就是价格，这是连仪态和面子都可以不考虑的。

　　所以这种根本没肉的食材的存在原因除了充分展示秘鲁厨师对食材选择范围之广以外，还为了反复验证一个真理：量小的才是好肉。譬如蛇。

　　朋友去的是家针对旅行者的餐厅，为了提醒客人（或者证明）它的确是荷兰猪，端上盘来的是“荷兰猪全体”，一只焦黄的小尸体横陈在黄瓜番茄沙律上，冲你说，嗨，又见面了！相信我，虽然它很小，但那种迷你惊吓，真的要比烤全羊和烤乳猪被端上来的时候更尖锐一点。“这道德吗？”我边看他朋友圈里的照片边回忆自己舌尖上的美味边挑刺儿。

　　“这么说只要是将其肢解，你连你前男朋友都能充满道德感地吃下去对吧。”朋友懒洋洋地回应。

　　“当然，否则你认为我阳台上挂的腊肉都是谁的肉做的？”

　　撰文_蔻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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