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不再需要王子了

  王子在黑化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王子没有存在感

  赵小本在洗手间铲屎的时候,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傻。给前任看猫这种活,她也接。

  猫是陆一谭的,蠢萌蠢萌的蓝毛英短。名字是赵小本取的,叫“Merida”。

  陆一谭说:“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赵小本说:“刚看的你就忘了。”

  那是2012年,迪士尼的第11位公主,顶着一头炸毛的红头发,横空出世。尽管这位名叫Merida的公主颠覆了前十位公主的审美,但赵小本还是无条件就爱上了。因为她是“公主团”的死饭,从小就背灰姑娘的书包,用小美人鱼的文具盒。

  后来,圣诞节的时候,陆一谭送给赵小本一套iphone4s的手壳,11只,从白雪公主到Merida,一次跨越75年。

  陆一谭说:“迪士尼为毛不搞个王子团呢?咱们能配一套。”

  赵小本很懂地说:“因为迪士尼的王子都是弱鸡啊,没有存在感。”

  无脑欢乐多

  有关王子弱鸡这件事,是赵小本是听某位哲学老师说的。此君身为男性,但为女性独立操碎了心。课讲着讲着,就拐到了女权发展史。他批判过撒切尔,喷过芭比带歪了女人的世界观。他还花了一节课时间,来讲解迪士尼公主的女权演变史。

  他说:“看看第一部的《白雪公主》,所有男性角色都是好人,唯一的坏人只有敢于追求美丽,追求爱情,追求成功的美女皇后。唯一的正面女性,必须温柔,漂亮,会做家务。这是多么大的偏见啊!”

  赵小本坐在最后一排,默默回想一遍,还真是。于是她更爱珍爱新生的Merida。因为漫漫几十年,迪士尼终于出了这个不婚主义的彪悍公主。

  她和陆一谭说的时候,陆一谭惊讶地总问:“你不准备结婚啊?”

  赵小本“噗”的一声笑喷出来。

  她没办法不不笑。那一年,她才20岁,谈婚论嫁对于她来说,简直是遥远到下个世纪的事。那时候,她大部分精力都要用来应付第二天穿什么,吃什么,玩什么,以及秀男朋友又帅又恩爱。

  真是无脑啊!

  可是无脑的生活总是无比欢乐,且易产生突发奇想。

  比如,毕业去加州迪士尼乐园去乐一下。

  一只冷眼的猫

  陆一谭这一次离开上海,是跟着boss去伊斯坦布尔作展会。他给赵小本打电话,说:“帮个忙吧,女儿送去寄养不放心。”

  赵小本想想Merida关在笼子的样子,心就软了。如今Merida已是4岁的大喵,变得不那么爱玩。赵小本拿着逗猫棒,表情丰富地在它面前挥来挥去,换来的只有懒洋洋地,好无聊啊的眼神。

  赵小本确定这个眼神,一定是从陆一谭那里学来的。她以前并不懂得,后来才慢慢体会出那是一种厌弃。回想起来,就是从那次加州之旅开始的吧。他们准备了一年。打工攒了钱,在穷游上读了攻略,在携程上定了机票。陆一谭谆谆教导了半天怎么应付签证官,可是赵小本一看见7号窗口的小帅哥就开启了胡言乱语的功能。

  “你去美国做什么?”“和男朋友去迪斯尼玩。”

  “有工作吗?”“兼职算不算?”

  “有房子吗?”“租的算不算?对了,我们还有只猫,一直当孩子养,这个算不算?“

  “对不起,今天我不能给你签证。请下次再来。”

  陆一谭就在旁边6号窗,从领使馆出来,他对赵小本嚷:“白目啊小姐,不好好回答卖什么萌!”

  赵小本就在那一刻,看到了陆一谭眼里的厌弃,像一只冷眼的猫,看你眉飞色舞地挥动着逗猫棒。她说:“要不,你自己一个人走吧。”

  后来,陆一谭真的就一个人走了。

  高高阁楼里的莴苣

  朋友说:“你这样也确实有点作。”

  可是一个男生爱的深度,不是就靠对女生的容忍指数来体现的吗?所以女生都是用作来考验爱情的。比如,2010年,陆一谭就陪着赵小本看了一整天的《魔发奇缘》。学校边上的私人电影院,50块钱一个片,他们看了12遍。

  必须说,从这个叫“莴苣”的公主开始,迪士尼的王子已经堕落成小贼了。但赵小本根本不care。她只是喜欢陆一谭陪着她,躺在松软的大沙发里,喝茶与啤酒,吃肉脯和坚果。他们拥抱、亲吻,小小的包房里,充满了荷尔蒙。

  她问陆一谭:“看这么多遍你烦不烦?”

  陆一谭抱着她说:“和你看就不烦。”

  那时候,他们18岁,通过半个月的军训,就相爱和爱爱了。

  必须说,赵小本不是个随便的人。她只是爱情至上。她这么有性格,这么能作,可是在漫长的青春期里,却没遇过一个可以相爱的对手。她就像棵关在高高阁楼里的莴苣,等待着一个帅帅的小贼,把她连同窝藏在她心里的爱情,一起打包偷出去。

  陆一谭就是她的王子小贼,只是偷了珍宝,却不懂珍惜。

  这才几年呢

  陆一谭这个人,清新干净,有轻微的洁癖。他住不了宿舍,从大二开禁,就搬到外面去。上班更是舍得花半个月工资租一套12楼的一室一厅,与Merida共渡。

  Merida有自己的小天地——一套玩具,一套整洁工具,一个窝和一间封闭厕所。赵小本戴上指套牙刷,给Merida刷牙的时候,开始想自己如果当初不是和陆一谭分手,是不是也会在这个房子里分一处小天地,有自己的玩具和牙具,食品和化妆品,刮腿毛的剃刀和刮胡子的剃刀并排插在一起,像一对有了家庭的小男女。

  这才几年呢。赵小本已经完全不能用“男生”来形容陆一谭了。他开始穿深色系衣服,穿光亮亮的皮鞋。平时说话非常克制自己,但下意识里还是会蹦点英文词。他剪了头发,两边风凉凉的,露着头皮,远远看去,满满精英味儿。

  偶尔会有女性朋友出现在他微博或微信里。赵小本看他们在镜头里的笑容,就能判读出他们之间有没有奸情。

  是的。赵小本有这样的本事。比如陆一谭的那次迪士尼之旅。他在微博上直播每一天,热烈的加州阳光,欢乐的米奇和公主,以及一个飞机上遇到的背包姑娘。赵小本只看过他们一张合影,就嗅出了不一样味道。

  陆一谭下机的那天,赵小本就起着对逼问他。她说:“多惨烈的真相我都能接受。多漂亮的谎话我都不听。你说吧。”

  陆一谭也没推诿。他说:“对不起,我们当时喝多了。”

  最后一次爱过

  那位背包的姑娘只能算是陆一谭生命里的过客,但却成了赵小本心里一颗拨不去的钉。

  某位朋友又说了,“算了,男人嘛,你还指望他从一而终吗?”

  赵小本回头拉黑了她。

  赵小本并没想过陆一谭一生只爱她一人,她只是被“男人”,“从一而终”这些用词及口吻引起了胃部不适。尽管那一年,她已经算是走上社会的人了。但是她仍不能以社会人士的视角来看待爱情。后来,赵小本借着大姨妈刚来的暴戾之气,和陆一谭提了分手。

  陆一谭想了想说:“那我们以后做朋友吧。”

  每次想起陆一谭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赵小本认为那是一种套了淡漠与悲情的解脱。本来,她应该是这场分手的主导者,可那一瞬间,却觉得自己像块从鞋底上被抠下来的口香糖。她忍不住怀疑,他们之前真的爱过吗?

  不久之后,她就有了答案。陆一谭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爱过。”

  王子不回头

  赵小本和陆一谭都没再谈过恋爱。偶尔有part-time的飘过,也只是走肾不走心。赵小本发现有些简单的爱情之所以深刻,是因为发生的时间,决定了它的气质与内涵。有些美,是专属于少年人的。比如现在和男同事再进包房搞亲吻拥抱这一套,简直就是下作,不能忍。但与陆一谭的过往,却美成风景,印在大脑的皱纹里。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赵小本与陆一谭成了彼此的珍藏。他们有了间隙,再不能成为情侣,但他们可以用朋友的身份,走完余生。

  陆一谭从伊斯坦布尔回来,给她带了蓝眼睛做手信。他们还一起去楼下的本帮菜馆吃了顿结结实实的红烧肉。他们聊了聊欧洲的紧张局势,又谈了谈国内扑朔迷离的经济走向,后来,提起浦东马上就要开张的迪士尼。

  陆一谭说:“我请你去吧。我那边有朋友,可以订酒店。我还欠你一次迪士尼之旅。”

  赵小本摇了摇头说:“不是你欠我的,是我欠自己的。”

  是的,她拒绝了。既然自己搞丢了做公主的机会,她就不再期盼王子会回来。

  那天赵小本回家的路上,在地铁站里看到了《冰雪奇缘》的手机壳。她早已不用iphone4s,但她还是买了一个放进她书柜里的“公主团”。

  想想这几年的公主也不容易,王子在黑化的路上,一去不回头。公主们放弃了洗衣做饭打扫家,学会了挥剑打怪救王子。

  这个世界不再需要王子了。他们成了一种记忆,活在公主用魔法也回不去的时间里。

  文|岑桑 编辑|简洁 设计|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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