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見的「傣族祭拜鹽神」

　　據瞭解，傣族大多是信仰南傳上座部佛教的，但普遍還崇拜原始宗教，如寨神、猛神祭祀就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項內容，體現為無論村寨大小，都要在規定的時間舉行寨神、猛神祭祀。這表明傣族的寨神、猛神祭祀是社會性的存在，具有引導和規範人們行為的教化作用。

　　本人自以為算得上老版納人了，可50餘年來還是第一次目睹了這一古老的傣族「祭拜鹽神」的祭祀活動。2014年12月27日，我有幸受邀到中國與老撾邊境的磨憨採風、攝影交流。在活動中得悉：次日磨歇鹽礦旁的磨歇村要舉行「祭拜鹽神」的活動。說實話，我這個老版納早年無數次經過磨歇村，只知道那裡有個熬製鍋鹽的老國營鹽礦，改制後更名「猛臘縣磨歇鹽業有限責任公司」。根本不知道磨歇村還有此「祭拜鹽神」的習俗。據說，法事結束後所有的參與者都要在神樹下大餐一頓後才能回村。驚喜之餘決定前往一探究竟。

　　次日，在跟村民山上祭拜鹽神的途中才得知，此活動只許村裡的成年男人山上祭拜，女人一律不得上山參與。據說「女人不乾淨」。一位波章（「波章」是傣族村寨掌管佛教事務活動的長老）介紹說：「以前我們村每年都在鹽礦廠旁邊的神樹下祭拜鹽神，鹽廠的工人說我們是迷信，他們不相信。有的男女青年還到神樹下談情說愛、亂搞男女關係。結果他們熬製的鹽巴變成了紅色，還有一位礦上的工人在熬製鹽巴時掉入鍋中被燙成了重傷，總之事故頻發。後來還是我們村民去殺雞宰豬祭拜鹽神保佑後才得以平安，鹽巴的產量也大有提高。」

　　後來，因落實雲南省「十一五製鹽工業發展規劃」，淘汰關閉產能在3萬噸以下的製鹽小廠，磨歇鹽礦最終於2007年7月27日結束了它的產鹽歷史。

　　磨歇僅存的祭祀聖地

　　離村不遠的山頂上，約20餘畝長滿灌木的野林地中有一顆巨大的菩提樹，這就是傣家人共同敬畏、祭拜的神樹。據說，此地便是磨歇村的村民唯一保留下來的一片祭祀聖地。因為在它的周圍早已是清一色望不到邊的橡膠台地林。今天，磨歇村的男人帶着鍋碗瓢盆全都匯集到了此地，好像要在這野地裡舉行一個盛大的Patio。

　　有人開始忙着燒火做飯，有人忙着殺雞宰豬、準備佐料……好不熱鬧。我忽然發現，在神樹主幹的下面有三個原來就擺放在那裡的小房子，每一個小房子前對應有一個波章，他們在地上都鋪好了芭蕉葉，並有條不紊的往小房子裡、外擺放着各自準備的祭祀品……

　　我好奇的走過去問波章：為甚麼要用三個小房子來做法事，他們分別代表甚麼？一位年輕的波章回答：中間的房子是「丟拉猛」，也就是「部落神」，他起着保護本部落人畜安寧的作用；右邊的是「寨鹽神」，保佑我們村多產鹽、產好鹽、永遠不缺鹽；左邊的是「護衛神」，是保佑兩位神仙下凡平安的。年輕的波章接着說：雖然我們主要是祭鹽神，但祖宗的習慣是這三個神要一起祭拜才靈驗，祖宗的習慣我們是不能改的。

　　傣族的寨神與猛神祭祀具有鮮明的地域性特徵，通常以寨（村）和猛（部落）為單位舉行祭祀儀式。這種地域性特徵表明傣族寨神猛神祭祀是一種集體表像，一方面需要集合群體的共同參與，另一方面又將非氏族成員排除在外。

　　此次祭拜儀式由三個波章共同完成，年輕的波章告訴我，他所祭的神為護駕神，就相當於我們漢族的「將軍」；中間波章所祭的為主神「丟拉猛」；右邊波章所祭拜的即為儀式主祭的「鹽神」。

　　「你這麼年輕怎麼就能當上波章，還帶領村民祭拜鹽神？」我問。

　　「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就是老波章，去世後村裡曾找人頂替，結果不靈，後來才讓我來接班。做這種事本來就不能隨便亂換人。」年輕的波章得意地回答。

　　千姿百態的各地鹽神

　　說話間三個波章的準備工作似乎都已經做完了。我又接着問：「你們寨子不是早就不製鹽了嗎，怎麼還要祭拜鹽神呢？」

　　年輕的波章漢語表達稍好，又搶着答道：「是，政府早就不准我們製鹽了。不過聽老人說，在很早以前這裡因產鹽巴曾經非常繁榮。四面八方的各民族部落、村寨的人都到這裡來買鹽巴。越來越多的人口匯集到了集市的周圍，有的來打工，有的為方便買賣鹽巴而定居了下來。由於人口、財富在這裡快速膨脹，致使磨歇當時的執政者野心增大，想搞獨立。後來，上邊派軍隊來鎮壓，戰爭爆發後人們紛紛逃離此地，慢慢的磨歇便又蕭條了下來。從那時起，磨歇村祭拜鹽神的活動就再也沒有中斷過。」

　　是啊，鹽在人們生活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因而鹽神在中國各地也是一位廣受尊崇的神靈，不過因中國地域風俗和文化歷史的差異性，各地供奉的鹽神形象可謂千姿百態：中國唯一現存的鹽神廟--四川省資中縣羅泉鎮鹽神廟以管仲為鹽神供奉；四川省鹽源縣的納西族，供奉的神祇中有一位鹽神，則是一位少女形象；重慶市巫溪縣也有「白鹿飲泉」的傳說；中國西北少數民族地區的敬「鹽姥」。

　　豬殺好了，雞也煮熟了。豬頭、豬腳、豬尾巴被割下來掛到了神樹下，波章們各自開始在小房子的兩邊點燃了自製的蠟燭，全村男人匯集在龍林中的神樹下耐心地注視着三個波章的舉動。

　　中午12點，磨歇村古老原始而又神聖的「祭拜鹽神」法事開始了。巨大的榕樹下三個波章都跪在各自的小房子前，雙手合十，微閉雙眼，嘴裡唸唸有詞不停地向他們祭拜的神靈祈禱着……

　　我雖然聽不懂波章們所祈禱的內容，但我可以肯定的說：波章們一定是在為全村的村民祈禱「他們心中渴望實現而還沒有實現的夢想。」

　　傣族人的信仰

　　傣族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形成了兼信南傳上座部佛教和原始宗教的二元化信仰。南傳上座部佛教最早約在唐代從斯里蘭卡經中南半島傳入中國傣族地區，原始宗教則是土生土長的早期信仰，但它同樣有強大的生命力。雖與比它強大得多的南傳上座部佛教有過猛烈的碰撞，仍堅守自己日漸縮小的陣地，一直延續到現代。南傳上座部佛教只信奉獨尊教主釋迦牟尼，原始宗教則奉行多神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