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数学的一场战争

　　我从小就对数学不“感冒”。二年级时，我经常因为数学成绩不及格被数学老师留在教室里。其他同学基本在下午五点就背着书包高兴地回家了，而我和几个同学经常会在教室里滞留一个小时。数学老师是一位很严厉的女老师，在这一个小时里，基本会一直让我们做她布置的题目。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我的练习题做得很差，她让我伸出手来，拿出她的大尺子，非常用力地打了我一下。

　　那一下真的很痛啊……我忍着没出声。后来越做越差劲。她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我觉得她都想要放弃辅导我了。但是她没有，依然这样坚持辅导了我一个学期。

　　二年级期末考试过后，我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全班数学成绩倒数的列表里。

　　升入三、四年级，我以为一切会好转。嗯，真的是我以为。

　　非常幸运，我遇到一个很友善并且非常帅气的男老师，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班的数学成绩基本上非常好，在整个年级名列前茅。但我依然还是那个拖班级后腿的人。当大家在学校迅速、准确地完成作业后回家去玩时，我只能安静地把作业收起来带回家。因为我需要我妈的辅导。

　　我妈对我的数学辅导，那真的是十分狠心。

　　一方面是她性格所致，“温柔”这个词基本上与她无缘。她说话时声音比较大，当我不会做题时，她吼叫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哆嗦着继续乱写答案。

　　另一方面，比较难以启齿……因为我真的比较笨。我妈说我可能上辈子和数学结了仇，她从来没想到我的数学可以差到那种程度。

　　每天黄昏时分，凡是到我们家的人，都可以看到一个有趣的场面：一个妇女大声嚷嚷着，抑或边喝水缓和情绪，边站起身摇头；一个小女孩左手时刻拿橡皮，右手抓笔，像一个蓄势待发的战士，随时准备冲锋。当然，偶尔我也会发脾气大声责怪我妈：“这道题是你自己没教好。”然后就丢下笔跑开。

　　每当那时候，我妈都会非常生气地喊我的名字，以至于后来很多年，我只要听到我妈喊我的名字，都忍不住要战栗一下。

　　如果我不理睬她，置若罔闻地继续坐在门口发呆的话，那免不了要遭一顿暴打。

　　这就是我妈狠的地方。她可以用衣架追着我绕着外面的电线杆不断重复同一个动作。我跑得比较快，但是她也身手敏捷，当用衣架够不着我时，她换成鸡毛掸子——比较长并且可以在追逐的过程中打到我的腿。

　　那时我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周围的小伙伴看着我被追的样子都嘲笑我，我很羞愧，也更讨厌数学。

　　上个月某天，我和我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谁叫你对数学一窍不通啊，我又着急。”

　　我笑着瞪了她一眼，说：“谁叫你那么不温柔啊！你若耐心教我，说不定我还能醍醐灌顶。”

　　我妈竟然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我们俩都没有耐心。”我不再说话，心里有点难过。

　　幸好我妈的鸡毛掸子够狠，督促够及时。我那两年基本可以跟上大家的脚步。

　　升到五、六年级，学习进入了一个转折点。我的成绩总体依然不拔尖，甚至连优秀都谈不上。这个阶段，我的记忆很凌乱。也可以说，我选择性地忘了这两年发生的很多事情。因为那都是一些不开心的事，我不想去回忆它们，并且坚决地要把它们埋葬。

　　印象深刻的就是有一次在练习课上，我不会用直角尺画图，数学老师坐在我前面看到了这一情形。

　　他大声训斥我，我修改，反复用错后，他骂我是“猪”，说我怎么连用尺子画图都不会。我停下笔，全班同学都往我们这个方向望过来，我的同桌很担忧地看着我。数学老师看我这态度，把尺子甩在我的桌子上，一言不发。下课铃响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还踹了一下门。

　　我没哭，看着我的练习本发呆。我的同桌用手碰了一下我，我抬起头对他“嘿嘿”笑了一声。虽然这让他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无声地递了一张纸巾给我。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时刻真的好怀念我妈的鸡毛掸子啊。因为那时观众不多，也只是平日里偶尔玩的小伙伴，所以，我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但那时的我已经春心萌动了。我喜欢的男生成绩名列前茅，他就坐在我后排右边的位置上。他更加清楚地目睹了这一过程，我甚至都能想象他惊讶的表情。

　　我挺在意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回头。

　　后来，我没考上全市最好的私立初中，而是上了本地的一所普通初中。初一、初二时，我的数学成绩更是一落千丈。

　　三四十分那是经常有的事情，我都麻木了。那时的我叛逆、飞扬跋扈。在上生物课或地理课时，书桌下永远藏着一堆课外书。但我的语文成绩还算可以，作文也写得不错，因此语文老师挺器重我。初二第二学期期末，有一天，我在房间里看书，我妈接到了我班主任的电话。我零零碎碎偷听了一点，大意是：我的数学成绩如果再这样差下去，初三毕业后会比较麻烦，可能连上高中的机会都没有。

　　我妈挂了电话后，也没说什么，她那时已经焦头烂额，处处是被生活压榨的痕迹。

　　而我却醒了、顿悟了。准备进入初三的那个暑假，我提出了补课的要求。我妈托姑姑找了一个刚考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辅导我。他重新系统地帮我把初一、初二的知识梳理了一遍。我反应慢、基础差，常常让他无可奈何。但是他脾气特别好。总体而言，补课也补得比较顺利。

　　上了初三后，我的数学成绩已经有一点进步了，至少及格了。但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了个物理，心好累！我的物理比数学更糟糕。但可喜的是，我的化学学得好，还当上了课代表，弥补了一点被物理拉低的分数。

　　那一年，我很认真、很努力。我这个人优点不多，却坚信勤能补拙这个道理。但我的中考成绩依然不好，保住了数学这个芝麻，却丢了物理这个西瓜，这让我十分痛心疾首。那时我明白了，能勤能补拙是好事，但很多时候也会徒劳无功。

　　初三毕业后，我考上了一所私立高中。第一年，在九大科的袭击下，我的成绩简直惨不忍睹。全年级有630多人，我记得我考过580多名。

　　期末学校发成绩单，我连提都不敢跟父母提。我以为可以藏得滴水不漏。殊不知，学校每次考试后都会发成绩信息给父母，只是他们都没说。我也真是笨啊！

　　高一、高二，我无所事事，整日在课堂上心猿意马。成绩并没有给我一顿暴击，我依然乐此不疲地生活着，荒废了最应该巩固基础知识的那两年时光。时至今日，我对我那两年的“潇洒”只能用四个字概括——捶胸顿足。

　　在高二学年快结束时，我重新找回了原来的辅导老师。那时，他已经是一个大三学生。我向他大致说了自己的情况。

　　情况稍微有些好转，但依然艰难地向前匍匐着。我勉强可以提高一点儿分数，但仅仅是杯水车薪。

　　有些道理虽然懂，但未必就能执行到位。可能真的要吃够了苦头，才知道自己真正错过了什么。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到了高三，尽管我拼命握紧手上的救命稻草，但是真的落下太多功课了，地理成绩也江河日下。

　　因为身处普通班，数学老师对我们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你若问他问题，他会说：“难的就绕道而行吧。”在他眼里，我们只要成绩达到及格就好。可是我连及格都没达到啊。

　　于是，我拼命背书做题，用尽力气去学除了地理以外的其他科目，以博取那一点点分数。

　　直到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我数学考了八十几分。高中三年它从未及格过，在最后的一次考试中也依然没能“仁慈”地网开一面。

　　我的分数能让我勉强上一所二本院校。虽然并没有扬眉吐气地考入理想的大学，但好歹算是走完了。

　　自打我入学以来，我和数学真的可以说是打了一场漫长的，并且没有一丝起色的战争。我讨厌它，哪怕在我取得自认为不错的成绩时，它依然没有给我带来骄傲。它就像一块显而易见的伤疤，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些年我的任何努力在它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有时失眠时，往事历历在目，我忍不住为自己打抱不平。那么渴望能够征服数学，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碰壁好多年，用了好多方法，也不知道到底哪条路才是正确的，甚至束手无策，以致后来的日子里，在做许多事情前都会害怕踏出第一步；怕周而复始，怕一无所获；笃信自己是一个顽固、偏执甚至愚蠢的小孩。

　　数学使我有了自知之明，使我学会了缴械投降，学会了示弱。而我也终究没能变成小说里的人物，最后逆袭成功，金榜题名。

　　在与数学战斗的这条路上，每一段都像被雪橇踩过，每一步都一目了然，留下了时间刻过的痕迹。“真真切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我必须坦然接受。”这才是最后我想说的。毕竟，美好的前程还是要靠孤军奋战。

　　（夕梦若林摘自“简书网”）

　　◎纪若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