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耀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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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0-11-04 16:51
这当然是因为奥斯维辛本身是野蛮的。在人类历史上,还有什么比70年前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更为黑暗、更为血腥同时又如此令人震撼呢?置身于奥斯维辛,即使人类最自由的语言,都无法言说那种痛苦与忏悔之情,它的空气让人艰于呼吸视听。因为奥斯维辛,人类任何漂亮的话语,即使宗教的语言都失去了表达的权利。
然而,这一切却不是置身于奥斯维辛的瞬间就能够感悟的。
奥斯维辛集中营距波兰首都华沙300多公里,它并非一座孤立的集中营,而是波兰西南部奥斯维辛市附近40多个集中营的总称。
有历史学家说,德国人理解第三帝国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关键时刻不是诺曼底登陆,而是发现奥斯维辛大屠杀的那一刻。这一点,对于我们一行来自遥远中国的记者而言,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最重要的提示。
车窗外的田野,嗅不出丝毫肃杀的气味,即使我们早已了解那段人类历史的悲剧,然而在进入大屠杀纪念馆之前,我们仍只是普通的观光者,我们的说笑引来周围异样的目光。犹太导游的适时出现,结束了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不合时宜的举止。他一脸肃穆,平和而又不失威严:“你们是来看望一些死去的灵魂的,请保持安静。”
相信当时不少人都感到脸红了,尽管我们一直是压低着声音说话,但毫无疑问,我们从没有意识到这片土地在欧洲乃至世界的分量。
记不得在欧洲访问的过程中,看过多少次脸红的时刻了:坐地铁忘记刷卡,乘电动扶梯不知道靠右,在餐馆吃饭时压抑不住的大声喧哗……但这一次的脸红,最让我们感到惭愧。
惭愧的也许是突然发现历史的凝重,也许是导游所说的那里栖息的110万亡灵。空气在这里仿佛是不流动的,虔诚挂在每一个到访者的脸上,但那种虔诚分明不属于宗教。
集中营的建筑十分普通,一幢幢的红砖房,几棵瘦高的不知名的树。导游介绍说,因为后来要改造成波兰国家博物馆,所以建筑重新进行了修整。表面上,只有依然保留的外围高高的铁丝网,才让人依稀感到这里曾经渗出的恐怖。
这种恐怖很快就被验证了。
鞋,童鞋、皮鞋、女式高跟鞋,甚至还有中国式的绣花鞋……数不清的鞋,堆积在一个20多平方米的房间里。一道玻璃幕墙横亘在我们与这些堆积如山的鞋之间,它隔开的或许不是鞋,而是无数双无助的、黑洞洞的眼睛。甚至没有惊恐,有多少人在脱下它们的那一刻,还不知道这只是走向焚尸炉的开始。
头发,黄色的、黑色的、棕色的……同样的堆积如山。格罗马茨基(下令冲进奥斯维辛的苏联军官)甚至从来不知道奥斯维辛的存在,在格罗马茨基的军事地图上,那里应该是一片树林。除了近7000名幸存者,在奥斯维辛,苏联的战利品还有7.7吨头发。发堆边上的地毯、麻袋,即使不用说明,已经验证了德国战时经济的这一发明。
毒气罐,扁平的、只有罐头盒大小的毒气罐,慵懒地堆放着……导游告诉我们,一罐毒气可以杀死1000人。
焚化炉,如今只剩下了面前的两个,岁月的流逝让现场已经闻不到一点异味了,然而想像却终于无法禁止,一天300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滑过这段阴森森的滑道。1944年的时候,奥斯维辛集中营平均每天焚化6000具尸体。
……
语言随着面前一个个凝固的画面而愈见生涩,然而我们依然可以控诉。
如果说大屠杀遗迹让我们重新见证了恐怖,那随后看到的遇难者档案,则让人同样震惊于人类的坚忍:一个个小镜框,每个镜框里是一个遇难者的肖像照、生卒年岁及简单的生平,每个镜框都有编号。据导游说,这些整理的档案有几十万个,涉及的犹太人几乎遍布全世界。这究竟花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又是在怎样一种精神的支撑下完成的?
当年集中营的住宿地,如今已是绿草如茵。在经过这里时,导游特意叮嘱我们:“千万不要踩踏草地。当年焚化后的骨灰,都撒在这里的草地上。请沿着道路走,因为每棵小草下都有一个人的灵魂。”
在这里行走时,每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谁又能忍心去惊扰一个冤死的灵魂?
在结束参观时,我们提议在大门口合影,导游没有阻止却拒绝入镜,他告诉我们:“对于你们来说,这只是一次参观,但对于我来说不是。”
在那阴暗的一天,气氛阴郁。为什么一个曾经涌现众多思想家和艺术家,社会文化十分发达的国家会制造这样的惨剧?焚尸炉滑道上那个新献的花环也许能回答这个问题。“The light shines in the darkness,and the darkness has not overcome it.”这句话出自《圣经·约翰福音》,意思是:光照耀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它。联合国前秘书长安南解释说:“邪恶当道是因为好人无所作为。”
柏林维藤堡广场上有一块黑底黄字的警示牌,上面清楚写着“我们永远不能忘记”。此刻,记住,或许就是今天人类对奥斯维辛最好的纪念。
(韩飞摘自“360个人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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