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传佛教活佛转世谁说了算

　　清朝中央政府制定的金瓶掣签历史定制历经民国到今天，得到了全面的发展

　　近日，十四世达赖喇嘛接受台湾媒体采访时称：“我的转世也可能在其他的星球、银河。可能几亿年后一个大爆炸，整个宇宙消失，我就需要去别的地方”。

　　借转世表态吸引关注，对达赖来说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此前，他曾称自己将转世为一个“活泼的金发碧眼女郎”，而且还是“坏女孩”。更早前，他还表示来世要做一只蜜蜂……

　　但是，转世问题是由达赖说了算吗？

　　自13世纪以后，中国中央政府对西藏地方的管理进入到了正式和有效的历史阶段。西藏地方作为中国的一个行政辖区，从元代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历代中央政权都将其社会的各个方面纳入自己的行政管理中，而管理的重点就是藏传佛教活佛转世，著名的高僧活佛等宗教上层则是管理的主要对象。这种管理在清代臻于完善，到民国进一步发展，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更加法制化制度化，形成了一整套规范的藏传佛教活佛转世制度，并成为包括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等大活佛转世必须照章执行的历史定制和宗教仪轨，并为藏传佛教各教派和信众遵循。

　　活佛转世制度的历史定制

　　活佛转世制度是产生于西藏封建农奴制社会的一种宗教和社会现象，它的出现、演变和发展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7世纪中叶，佛教从印度和中原传入藏族地区。15世纪初，宗喀巴创立格鲁派，并很快成为藏族地区最大的教派。新兴的格鲁派为巩固自己的宗教地位，采取了活佛转世这一独特的制度，藏传佛教最大的两个转世系统达赖系统和班禅系统由此形成。之后，各个教派相继采用活佛转世制度来寻找教派领袖的局面蔚然成风。

　　17世纪上半叶，五世达赖喇嘛和四世班禅额尔德尼两位格鲁派领袖，与蒙古和硕特部联合掌握了西藏地方政权，并与清朝中央建立了联系。清朝中央政府采取扶持格鲁派的政策，格鲁派顺势将自己的寺庙和转世活佛普及到了蒙藏各地和部分中原地区。

　　顺治十年（1653），顺治皇帝册封五世达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赐金册金印。康熙五十二年（1713），康熙皇帝册封五世班禅为“班禅额尔德尼”，赐金册金印。达赖和班禅两个转世系统得到了中央政府的确认，在宗教、政治和法律上取得了合法地位。自此，这两大活佛必须由中央政权册封认可成为历史制度。

　　达赖喇嘛和班禅额尔德尼拥有西藏政教大权，政教地位显赫。因此，每当其中一位圆寂，围绕争夺其转世灵童认定大权的政治和宗教斗争的黑幕随即拉开。

　　而由西藏乃琼寺护法拉穆吹忠降神，假托神谕，指认转世灵童的做法，则为一些上层贵族和大喇嘛提供了贿赂吹忠、任意妄指的机会，大活佛转世灵童总出自一家的情况屡屡发生，严重干扰了达赖和班禅转世灵童真身的寻访。

　　1793年，鉴于拉穆吹忠降神妄指弊端严重，乾隆皇帝在钦定颁布的《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第一条中，专门规定了以御赐金瓶掣签决定大活佛转世的基本原则：“大皇帝特赐一金瓶，今后遇到寻认灵童时用满、汉、藏三种文字写于签牌上，放进瓶内，由呼图克图和驻藏大臣在大昭寺释迦佛像前正式掣签认定。”

　　这将达赖和班禅等大活佛转世灵童的寻访认定大权由拉穆吹忠的降神妄指收归中央政府直接掌管。自此，金瓶掣签成为活佛转世制度的历史定制。

　　中央政权对活佛转世的管理

　　包括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等西藏政教首领，以及广大僧俗信众，对清朝中央设立金瓶掣签表示了诚心的拥护和欢迎。

　　从乾隆设立实施金瓶掣签制度到清王朝结束的100多年间，除九世、十三世达赖喇嘛作为特例经中央政府批准免于掣签外，十世、十一世、十二世达赖喇嘛和八世、九世班禅额尔德尼都是经过金瓶掣签认定的。

　　历经一个世纪，金瓶掣签制度也形成了固定的内容和程序：一是达赖和班禅的转世事宜由中央主持，驻藏大臣会同西藏地方实施；二是西藏上报三名按照宗教仪轨寻访遴选的灵童，中央批准后委派驻藏大臣或专员主持金瓶掣签仪式；三是中央批准中签灵童继任达赖或班禅后，启用前世金册，派专员主持坐床典礼。

　　1912年，民国中央政府颁布《管理喇嘛寺庙条例》。1936年，民国中央政府颁布《喇嘛转世办法》。

　　该办法沿袭了清代成功制定实施的金瓶掣签历史定制，其中第三条规定，达赖和班禅等圆寂后，由当地最高行政机关报蒙藏委员会备案批准后，由其高级徒众按宗教仪轨寻访两名灵童，报蒙藏委员会查核批准后进行掣签。第四条规定，在西藏，大活佛圆寂，由蒙藏委员会指派驻藏办事长官，在大昭寺依照历史惯例进行掣签。第六条规定，达赖和班禅等转世灵童掣定后，经中央批准后特派大员前往照料坐床。

　　1989年，十世班禅圆寂。1995年4月，严格按照宗教仪轨遴选三名转世灵童的事宜完成。1995年11月29日，国务院代表罗干和特派专员江村罗布在大昭寺主持十世班禅转世灵童金瓶掣签仪式，1995年12月8日，国务院代表国务委员李铁映和中央特派专员江村罗布、叶小文主持举行十一世班禅坐床典礼。

　　2007年7月18日，国家宗教事务局颁布《藏传佛教活佛转世管理办法》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部管理活佛转世的法规，以法律的形式贯彻了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继承了活佛转世的历史定制和宗教仪轨，规范了活佛转世事务，尊重了藏传佛教的信仰特点，使清朝中央制定的金瓶掣签历史定制历经民国到今天，得到了全面的发展。

　　活佛转世的宗教仪轨

　　从13世纪末藏传佛教噶举派首创活佛转世，到达赖和班禅等大活佛转世系统出现，历经清朝、民国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活佛转世制度经过700多年发展，已形成一套成熟、规范的宗教仪轨，并成为藏传佛教寻访认定转世活佛的办法。

　　达赖和班禅等大活佛转世灵童的寻访认定是一项复杂的宗教事务。从活佛圆寂到灵童的寻访遴选仪轨结束，在这个漫长时间里包含了很多宗教仪轨，其中的祈祷转世、问卜和观看圣湖显影、密访遴选等三个仪轨最为重要。

　　祈祷转世是活佛转世过程中第一个重要的宗教仪轨。凡达赖、班禅等大活佛圆寂，报经中央政府批准后，西藏地方就会启动祈祷转世仪轨。1875年十二世达赖喇嘛圆寂，噶厦政府经驻藏大臣报光绪皇帝批准后，在拉萨三大寺等寺院广做佛事祈祷灵童早日转世。1989年十世班禅圆寂，转世领导小组在西藏和四省藏区举行了多次祈祷转世仪轨。

　　问卜和观看圣湖显影也是活佛转世中最重要的宗教仪轨之一。凡达赖、班禅圆寂，噶厦地方政府会向桑耶护法神、乃穷护法神等问卜，初步确定转世方向。如果是达赖圆寂，还会请班禅打卦明示转世方向。当然，此外，还会通过其他迹象来判断转世方向。之后，将派专人在山南加查的拉姆拉措神湖观看圣湖显影。仪式包括举行十万诵经佛事、煨桑和观看显影等。如果是班禅圆寂，还会到日喀则仁布县德吉镇艾玛乡的雍杂绿措观看圣湖显影。

　　秘密遴选是转世仪轨中最重要最艰苦的一个环节。观看圣湖显影后，西藏地方会按照护法神确定的方向和观看圣湖显影仪轨的结果，派多路人马秘密寻访。在密访的同时，灵童的甄别遴选也在进行。甄别遴选的手段，一是请护法神或高僧打卦确认最灵异儿童，二是对选定灵童进行观察甄别，三是让灵童辨认前世常用法器等。十世班禅圆寂后，寻访小组于1994年2月派出三个秘访组密访，9月再次派出两个小组，1995年第三次派出寻访小组，共密访找到28名男童，最后遴选出三名。1995年11月29日，经金瓶掣签，坚赞诺布中签，经国务院批准继任第十一世班禅额尔德尼。

　　至今，活佛转世制度的形成和发展经历了700多年时间，活佛转世的历史定制从来没有改变过，各教派对活佛转世宗教仪轨的遵循从来没有动摇过。古今历史，在活佛转世制度的问题上，各教派、各转世系统不会越界一步，包括达赖本人在内的任何一个活佛也同样无权越界一步。谁冒天下之大不韪，逆天而行，谁就违背了活佛转世制度、违背了历史定制和宗教仪轨，谁就是藏传佛教最大的绊脚石，广大藏传佛教僧俗群众会坚决反对。

　　（作者系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宗教所所长）

　　文/周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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