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笔下的庖丁,“以神遇而不以目视”,每一挥刀,霍如羿射。这一位上古厨人的神技,在暗哑幽深的过往中渐渐蒙尘。直到某一天,一位“木匠”伸出了他的手,轻轻拂去了时间的尘垢。
他就是当代沉香雕刻名家郑尧锦。
觅句雕虫谢不能
古人诗云:“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古徽州的墙白瓦黛,在无数骚人墨客眼里,就是梦的颜色。
郑尧锦就生在徽州。
郑尧锦读小学时,就很喜欢看着叔叔做木工。叔叔是一位传统的徽州工艺人,无论是龙椅还是雕花木床,都做得精致、逼真。作为雕刻世家的后代,郑尧锦似乎天生就对这些东西充满亲切感。
但中国人认为“雕虫小技”还停留在表层,有志者应扬帆力跨,由小技进于大道。郑尧锦的父亲是小学老师,很重视对儿子的教育。他认为喜欢雕刻并不会“玩物丧志”,如能腾跃书海,无疑视野更宽。他特意买回许多工艺类图书,希望郑尧锦能有所熏陶,积累足够的工艺美术知识。
高中毕业后的郑尧锦,走进了徽州旅游工艺厂——这是个制作徽州雕刻的加工厂。名字极为普通,里面却卧虎藏龙。郑尧锦跟着一大批徽州本地的雕刻名家,伏案“刻”苦钻研了三年,竹木石砚,皆成莫逆。
负山夜半谁高咏
古代诗家,自幼徜徉前代名集之中,呼吸喜怒间,能使千载前人凛然复生。对雕刻家来说,这样的“心摹手追”同样必不可少。多年的苦练,让郑尧锦雕刻出来的工艺品,已经到了“学谁像谁”的程度。上世纪90年代初,他曾一度被一个古玩老板以5000元的月薪“包养”(郑尧锦自己的调侃),专心为其雕刻各种明清竹雕和犀角雕。有了郑尧锦这员“猛将”为其冲锋,古玩老板可挣了不少钱。
直到10多年前的一天,一位海外友人拿出一块沉香木摆在郑尧锦面前,意外开启了他的人生新方向。
沉香是我国古代四大名香之首,极其珍稀,很多雕刻家一辈子也碰不到一件沉香。看到沉香木时,郑尧锦怔住了。郑尧锦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不禁感慨道:“当我还不知道沉香是什么的时候,就开始雕刻沉香了。”古人说“不可思议”,这种一见钟情般的着魔之感,确实是“思议”不出的。
似木而非木,似石而非石,沉香的“质地又绷又脆,很难驾驭”。刻惯了木头和石头的郑尧锦,面对沉香时,真正体会到了“谁知百炼钢,化作绕指柔”般的瞬息万变。这样的不确定性,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难度,却也让他学会了如何在荆棘间从容前行。
雕刻沉香,对雕刻者的综合素质和空间立体思维能力有很高的要求。再加上沉香的珍贵价值,因此雕刻时刀刀如金,绝不允许有分毫差错出现。“我在动刀前,会非常慎重地思考、构图、设计,窥探它的内部结构……一旦动刀,便咬牙屏息,一气呵成。因为只要我想明白了,每一刀都不浪费。”这时,所有的崇山峻岭,都在郑尧锦的刀下变成了悠悠逝川。
曾经有一块形似马蹄的越南红土沉香,重约146克。郑尧锦施展“解牛”功夫之后,仅仅轻了3克,却去尽圭角,几乎成了一颗真正的马蹄。“那种愉悦感是难以名状的。”
豆蔻年华二月初
不工作时,他会参观博物馆或者石窟,也喜欢逛书店、看书。书中存古人意,我与其日夜周旋,久则古人即我,我即古人于今时今日之化身。在著名文物专家王世襄写的《竹刻小言》和吴敏先生撰写的徽州雕刻系列著作之中徜徉,郑尧锦用心地揣摩着前人的造型立意和技法。
谈起佛像石雕时,郑尧锦展现了他最单纯的一面,“看了很多佛像,最喜欢青州出土的佛像石雕,好似豆蔻年华的女孩子笑,有种青涩的甜美,我觉得那就是最美的。”
有童心的人,往往能捉住别人指间轻易放过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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