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警察意大利巡逻记

　　“我们是中国警察，是公安部派我们来为你们服务的”

　　“我们是中国警察，是公安部派我们来为你们服务的！”这听起来像是电影中的对白，却是李祥一个月前在意大利每天重复次数最多的话。

　　2017年6月5日至24日，第二次中意警务联合巡逻在意大利进行。包括李祥在内的10名中方警员分成4组，在罗马、米兰、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与意大利国家警察、宪兵一起巡逻，协助处理与中国游客和华人有关的警务问题。

　　“巡逻期间，很多中国人不敢相信中国警察会出现在意大利。在我解释之后，几乎每个中国同胞都会露出自豪和骄傲的神情。”李祥对《瞭望东方周刊》回忆说。

　　公安部国际合作局局长廖进荣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中意两国执法部门间的合作日趋紧密务实，在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追逃和反恐等领域都展开了卓有成效的合作。中意联合巡逻的成功实施更是双方取得的重要成绩之一，“堪称中欧警务合作的典范”。

　　“在发达国家保护本国公民”

　　这件事要从三年前说起。为维护中国公民的海外安全，2014年6月，中央政法委书记孟建柱在访问意大利期间与意方商定：两国警方在旅游旺季开展联合警务巡逻。

　　2016年5月，4名中国警察前往意大利执行第一次联合巡逻任务，其中两名有维和经验，英语功底扎实，另外两名则能讲流利的意大利语，李祥就是其中之一。

　　大学期间李祥曾经作为交换生在意大利学习，在街头巡逻时能用流利的意大利语与人交流。他也是唯一一名连续两次参加联合巡逻的队员。

　　首次联巡时，李祥的搭档是广州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支队副支队长庞波。庞波是一位拥有丰富海外工作经验的老警察，早在2002年就曾赴波黑执行维和任务。在意大利巡逻，同样让这位老警察感到非常光荣——“这是中国警察有史以来首次穿着警服在发达国家保护本国公民的安全。”他说。

　　庞波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中意两国警方互信程度很高，在中国警察赴意之前，意方就制订了每天详细的工作计划，还可以根据需求和感受随时沟通调整。

　　巡逻从早上8点30分开始，持续到下午4点30分，期间两名中国警员与两名意大利警员混合编组，在城市的主要景区和华人聚居区巡逻，受理游客的咨询和求助，中国警员协助意大利警员盘查可疑人员，处理报案。

　　通常，庞波与李祥要巡逻到下午两点才能回到罗马警察局巡逻队餐厅吃午餐。“我们最经常吃的就是‘意大利拉条子（意大利面）’。”他们笑着说。

　　按照国际惯例和双方约定，中国警察在意大利没有执法权，属于协助执法，因此中国警察在意大利进行警务巡逻期间并不携带武器和警械。但庞波与李祥身穿的中国公安警服具有明显的辨识度，常常被人驻足围观和要求合影，因此“圈粉无数”。

　　李祥能强烈感受到，中国人“因为祖国有能力在海外保护他们的安全”而感到自豪。让他印象最深的是，一位香港游客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说自己是一名香港警察，“身为香港同胞感到骄傲和自豪”，他还要把合影的照片带回香港给同事们看。

　　一些西方游客看到中国警察则一方面感到惊讶，一方面表示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效仿这种做法。

　　“幸好你们在”

　　在那次巡逻期间，李祥和庞波曾接到中国某电视台摄制组的求助。摄制组在罗马遭窃，尽管向当地宪兵报了案，但宪兵既没有仔细询问，也没有查看现场，只是出具了一份丢失证明。

　　李祥和庞波第一时间联系了宪兵站指挥官，敦促对方尽快立案侦查。这位指挥官后来带领技术部门前往案发地提取指纹，调取监控录像，展开侦查。

　　除了中国游客较多的热门景点，华人聚居区也是联合巡逻的重点。“华人华侨作为相对固定的、数量庞大的海外群体，其利益是中国公民海外安全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李祥说。

　　在罗马维多利奥广场区域巡逻期间，李祥和庞波遇到一名意大利人与一名华人商户经营者因停车发生争执，双方情绪非常激动。

　　他们询问了事情的缘由，与联巡宪兵及时进行了沟通，最后宪兵判定是那名意大利人无理取闹并对其实施了处罚。周围的华人纷纷鼓掌。那位得到帮助的华人商户激动地说：“幸好有你们在。”

　　今年的巡逻中，李祥与来自扬州市公安局的二级警长薛强一同被分配到那不勒斯。薛强和一名意大利警察到温州移民开的商店走访时，温州店主告诉薛强，他认识这位意大利警察——此前商店被偷，他接警后并没有查看现场，也没有询问情况。

　　对此，这位意大利警察的解释是：“没有出警是因为华人商品质量太差。”“质量差和盗窃没关系，盗窃是另一回事！”薛强直接对意大利警察提出了交涉。

　　经过大量走访后，薛强和其他中国巡逻警察发现：很多华人因为语言问题，与当地警方存在沟通障碍，出事报案无果后，就不再继续报警，从而导致“恶性循环”。

　　意大利针对华商的犯罪案件发案率居高不下，华商被偷、抢、袭击的事件屡见不鲜，与这种“恶性循环”不无关系。

　　拓展联巡的内涵和外延

　　事实上，在第一次联巡之后，中国警察们就已经开始思考：怎样才能让中国人的安全被当地政府更加重视并且享受对方秉公执法的“待遇”呢？

　　第二次联巡中，薛强与李祥巡逻的城市那不勒斯约有5000名华人，它所在的那不勒斯省更有3万名华人，但长期以来，当地华人的安全诉求大多没有顺畅的沟通渠道得以表达。

　　薛强两人为此主动拜访了当地宪兵部门，表达了华人的诉求。在意大利，宪兵负责治安、卫生、检察、工商管理等多个领域，是权力覆盖领域最多的执法部门。

　　在当地宪兵的大力协助下，中国联巡队还相继拜访了那不勒斯省督、那不勒斯市长等政要。

　　最终，在联巡人员的协调下，当地华商代表与宪兵部门达成共识：由华人商会和当地宪兵各派一名安全联络员专门负责解决涉及华人社区的安全案件，24小时随时沟通，及时通报案件进展；两星期至半个月举行一次安全会议，双方坐下来面对面共同探讨治安问题。

　　“这是在2016年的基础之上，富有建设性地将国内‘社区警务’的工作方法引入意大利华人区，拓展了联巡的内涵和外延。”薛强总结说。

　　2017年6月19日，那不勒斯市宪兵局举行新闻发布会，负责人德尔·摩纳科上校承诺，将致力于改善和维护华人在本地区的安全。

　　李祥说，合作大大增进了当地华人与宪兵之间的了解，一改以往宪兵认为华人“封闭”的刻板印象。新闻发布会之后，摩纳科上校还专门对他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就应该经常来往。”

　　“只是一个起点”

　　在薛强看来，中意警务联合巡逻的意义，还在于相互学习。

　　比如，意大利警察很值得借鉴的一点是，街头见警率很高，对犯罪分子有较强的震慑作用。意方也同时表示，他们没有见过中国警察的执法记录仪，中国的警务信息化值得他们学习。

　　意大利内政部国家警察司令亚历桑德罗·潘萨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中意警务联合巡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开始——意大利是第一个与中国开展类似合作的欧洲国家，双方展现出的“强大能力、效率和灵活度在此前意大利与其他欧洲国家的合作中是难以想象的”。

　　潘萨说，中意警务联合巡逻也是一种“战略投资”，“在信息交换方式、一起共事的可能性及共同应对犯罪和恐怖主义等很多方面为双方打开了重要的合作之窗”。

　　“这只是一个起点——我们希望把联合巡逻开展到意大利更多城市，并拓展到中国。”潘萨说。

　　完成第二次联合巡逻任务后，李祥的感受是：“国际警务合作是保障中国公民海外安全的重要手段，也应该是中国公安未来进一步发展的方向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外语人才储备显得尤为重要”。他建议，在继续巩固国际合作外语人才库的基础上，为外语人才特别是小语种人才提供更多培训和工作机会。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徐颖 葛晨/北京 意大利罗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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