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马导演 大学走出

  • 来源: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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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7-10-10 14:39

  祖纪妍,青年导演、编剧、影评人,国家艺术基金获得者。她追求文本的深度和韵律感,擅长色彩与光影的使用和在舞台上实现立体化的视觉观感。  

  我在北大读的本科和硕士,本科是影视编导专业,现在这个专业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们应该是最后一届本科生。硕士专业是戏剧与影视学,方向是研究电影理论。我现在是独立导演、自由编剧、业余影评人,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下我作为跨界导演的喜怒哀乐。

  十佳,剧星,一不小心连拿冠军

  从自己的故事讲起,我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戏剧导演?

  我走上这条“不归路”,主要是因为北大的两大学生文艺盛典,一是北京大学十佳歌手大赛,一是北京大学剧星风采大赛,一个四十分钟短剧的比赛。

  大四毕业时,我跟一帮朋友讨论说,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在北京大学的舞台上一展风采,觉得人生充满了遗憾,要不就组团去参加十佳歌手大赛。我跟北大新传系的朋友一块儿写剧本,基本是根据每一位同学的特点设计人物,剧本叫《没想好的间隔年》。比赛分初赛、复赛、决赛,我们抱着初赛一轮游的心态去的,一不小心拿了总决赛的冠军,大家很激动,觉得完成了一件刺激的事情。

  之后,我在艺术学院读硕士。其实我没有艺术理想,那个时候发现自己是有学术热情的,想研究电影理论或者之后再读个博士。

  一天,中文系的博士师姐找到我。她写了个剧本,参加剧星风采大赛,她们顺利通过了初赛,但是觉得复赛的竞争比较激烈,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当导演,问我有没有兴趣。我看了剧本,非常喜欢,再加上当时读书之外没有其他的事情,就答应了下来。这部戏就是《早安,妈妈》,当时我们又一不小心拿了当年剧星风采大赛的冠军。师姐比较有经验,她觉得应该去试试北京的各种青年戏剧节。于是,那年我们参加了非非戏剧节、南锣鼓巷戏剧节、北京国际青年戏剧节等,大部分是作为新生单元,50分钟的短剧表演。

  巧的是,那年首届国家艺术基金面向高校开放,我的导师非常支持,于是以北京大学影视艺术研究中心作为主体帮我们申报了项目。《早安,妈妈》获得了第一届国家艺术基金的资助,我们有了第一桶金,2015年在全国演了50多场,现在已经快演到80场了。研二的时候,有几个戏剧界的制作人找到我,问我要不要做戏。其实,那个时候我很犹豫,话剧是什么自己都不是特别了解,而且一说搞话剧的好像都很穷,担心自己会饿死。但是,后来觉得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们这种学电影出身的人,有机会搞创作的话,就会非常想投入其中。我觉得虽然戏剧和电影有区别,但也有相似性。至少跟电影比,戏剧比较单纯,它的资本量小,也没有很多更有资源的人来跟你竞争创作权,进行创作的时候不用过多地考虑商业因素,或者如何以一个类型化的方式来取悦观众,有更多的空间来表达自己。而且,现在看来能养活自己,所以我就一步一步做下来,有了第一个原创话剧《嘿,是我》,改编了莎士比亚的戏《终成眷属》,我们在筹备做下一个戏,是我翻译的毛姆的剧本《装聋作哑》。

  我觉得,我的经历对大家比较有借鉴意义的是,在读书的时候要勇于放飞自我,多去参加一些有兴趣或是自己很喜欢的校园活动。可能在活动中,你不一定会真的发现自己喜欢什么,但可以规避掉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很多事情是你做了之后才能真发现它到底是什么,这是我作为过来人的真实体验。

  4种导演,我最邪门

  在商业戏剧的制作过程中,导演作为一个职业,能掌控的部分特别少。导演与演员亲密接触是在排练阶段。基本上所有导演的工作方式都不太一样,我了解到的有这样三种。

  第一种是像老一辈人民艺术家一样。2016年底,我跟林荫宇老师合作戏剧《晚安,妈妈》。她75岁了,曾是青年艺术剧团(现国家话剧院)的导演,是中国戏剧泰斗级的老师。林老师会在真正跟演员见面之前就设计好所有的调度,把整个戏剧的节奏画出情绪起伏的波浪图,两个小时里,在什么时候演员的情绪是一个高点,什么时候是一个低点,都会完整地画出来。

  第二种,我听闻孟京辉导演是这样导戏的,很多报道上说过,最有名的就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黄湘丽的独角戏。据说他把黄湘丽一个人扔在剧场,每周来看一次,指出几个地方,比如这里还不够牛,你还可以更牛,至于怎么牛,自己去想吧。然后下周再来看。演员就只好想想想。这样靠激发和启发,就是导演指引方向,演员去找路径。

  还有一种导演,演员出身,整个过程就会变成“你来学我这样做”,比较习惯直接做示范。好处在于他们会把很多细小的东西都想得很清楚,并且会展示给演员一个最直接的蓝本,让演员在此基础上再创造再表演。

  我属于第四种,就是什么方法都使,我觉得有一点歪门邪道的感觉。我的方式基本上就是靠激发演员的天性来,不在确定演员之前对角色有过于明确的预设,所有的东西都应该在确定演员之后再来发展,因为演员才是在舞台上呈现你所有想法的载体。我们开玩笑说,导演其实是要求演员做自己做不到事情的人。这其实是特别不讲理的,悖论在于你永远无法要求别人做他做不到的事情,你只能要求他尽量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做他能做到的事情。所以说,选角特别重要。

  以《终成眷属》举例,这个戏是从短剧做到长剧的,原型是莎士比亚的原著。为了纪念莎士比亚逝世400周年,青戏节做了一个比较宏大的艺术策展,把莎士比亚流传下来的所有戏都演一遍。他们专门做了一个单元,找中国的一批青年导演,命题作文,每个人挑一个做一个短剧,一天演两场。我接到任务时,热门的戏《哈姆莱特》《麦克白》都被人抢走了,就剩一些我们称为边角余料的戏,听都没听过。

  我选了《终成眷属》,做了一个50分钟的版本。当时的男演员是中戏的学生,他特别MAN,是没有人工痕迹的帅,其实非常不适合我对这个角色的设定。在我的设定里,男主角是在这个重女轻男的世界中完全被剥夺了男性优势。但那个时候我只能找到他,就只能把他的帅发挥到极致,最后效果也不错,很多粉丝还发微信说要签名,到化妆间去找他。

  他怎么用完美的造型来体现这个角色的弱点?他身上有呆萌的气质,排练的过程中,我们努力去除“萌”的属性,留下“呆”的部分。

  讨论剧本时,我和演员产生一个由分歧而带来的碰撞。剧情中有一个突转,他开始是个纯情善良的角色,后来的发展中变成工于心计,一心要搞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人。演员觉得这样的突转,观众会觉得不连贯,需要在后面有一些照应来保证人物的一致性。他的想法给了我很大的刺激,我觉得既然是突转,那就转得彻底一点。我们做了完全黑化这个角色的换装设计,就是全剧的中间节点有一场戏,颠覆他前面萌萌的造型,他的头发立起来,穿黑马甲,画上特别重的眼影,这个人物内心的阴暗面就完全呈现在舞台上。最后一场戏再给他说出自己这种变化来源的机会,整个人物既有了合理的变化又做到了前后一致。我觉得这个例子能说明发挥演员天赋或自身特点。

  我觉得导演的工作很像一个翻译。导演首先要把自己在文本中看到的内容最大化地翻译给演员、所有的设计师和工作伙伴们。同时,导演要把整个文学作品翻译成立体化、视觉化的舞台作品呈现给观众。导演的工作有点像吹气球,就是从二维到三维,从平面到立体,从文字到视觉,从语言到行动的过程。

  导演也像乐队的指挥。导演要掌握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节奏,这个节奏是由剧本本身文学的律动、演员情绪的波动,以及现场观众情绪的波动,三者合一而产生的。比如《终成眷属》结尾时有个小笑点,当男主角发现自己的爱人怀孕时说了一句“喜脉”,我们之前做了很多次演出,大家都会在听到“喜脉”的时候开始笑,但是这次就没笑,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发现有两个需要调整的地方,一是应该说“喜脉呀”而不是“喜脉”,因为这个台词对于第一次听到的观众需要反映一下,二是那个地方没有给大家留下笑的时间点,所以我就让旁边的配角演员说一句:“啊,她怀孕了!”然后大家就开始笑了。如何去掌握观众的心理节奏,其实是作为一个戏整体指挥的重要工作。

  讲述/祖纪妍 整理/田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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