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都要经过楼道口。她要去上班。她每次经过，都发现他在逗弄笼子里的鸟儿。
她对他不屑。她想，一个大男人，年纪轻轻的，玩鸟有点不务正业。
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将鸟儿每天关在笼子里，它会很闷的。鸟儿长有翅膀，它需要自由，需要飞翔，天空才是它的家。
他抬头，眼一怔，怪怪地看着她。一脸冷冰冰的表情。
它是我养的鸟儿，我为何要让它飞翔？虽然天空辽阔壮丽，但有时也有风雨雷电。
她自讨没趣，转身，摇头，悻然地走。她感觉这个男人不可理喻。
她清楚记得，一年前自己住进这幢大楼后，楼道口外就出现了这位养鸟的年轻人。
每天早上七点，笼子里那只画眉鸟儿就开始歌唱，声音清脆悦耳，撩人心脾。
她住在二楼，鸟儿的叫声透过玻璃窗缝隙传入她的房间，她会被鸟儿的叫声叫醒。
然后，她起床，洗漱，换衣，下楼道，去上班。每天清晨画眉鸟儿准时起唱的歌声，早已成为她每天起床的习惯。
时光飞逝，一晃又是半年。
他每天清晨依旧养他的鸟儿。不过男人多了一个习惯，他会时常偷偷眺望二楼她的窗口。
一天中午，她的窗口突然冒出滚滚浓烟，很快整幢大楼烟雾迷漫。
他大惊，失火啦？他急，拨“119”。
他望见她蹲在窗台上，满脸污黑，吓得直哭。他心一紧，想从楼道口冲上去，但是烟雾太浓。他环视四周，空无一物。
他情急生智，冲到她的窗台下，然后，俯身，像一只匍匐的青蛙皮紧贴住地面。
他回头朝她喊。跳，找准点，往背上。
她还是颤惊惊的哭。我怕，不敢。
他急。他再喊。跳，再不跳，火烧到你屁股了。
她卟嗤想笑，可她真的怕了。
她对准窗下的“青蛙皮”，双眼一闭，整个人像鸟儿飞了起来……
她的双脚稳稳地落在他背上。
他哇地一声惨叫。
原来，她是一位优雅的女子，平时喜欢穿高跟鞋，危急之下，她未将高跟鞋脱下。鞋跟扎在他的背上，凿下两个血窟窿。
她丝毫未损。他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心疼他，去扶她。
她双眼蓄满感激。你真受伤了。她看见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裤子。
他却不以为然，呵呵笑。
没什么，离肠子还差十万八千里。他的风趣，令她觉得愧疚，对不住他。
他回到楼道口，发现鸟笼子门敞开着，里面的画眉鸟儿不见了。
突然，他嚎啕大哭。
她弄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一时坚硬如盤石，一时又脆弱如水草。
她忙安慰他。不就是一只鸟嘛，飞就飞了，你真要，我改天赔你一只。
他不依不饶，像小孩子撒娇。
它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鸟，我对它投入了全部的感情，你拿啥赔？
她的心一颤，像被一粒石子击中波心，刹那间，溅起一朵美丽的浪花。
他乜眼瞟她，她双眼朦胧，两片烟雨。她说，天空虽大，鸟非树木，岂能无情！
你对它投入了全部的感情，鸟儿明知一生将被笼子囚禁，它也会飞回来的，享受这份呵护和关爱，这是一件幸福快乐的事情。
半年后，他和她结婚了。
他英俊。她漂亮。他给她戴上婚戒的时候，她幸福地哭了。
当司仪宣布新娘有一份特殊的礼物送给新郎时，伴童从后台提上一份礼物交给新娘。
他接过新娘手中的礼物，揭开礼物上的一块红丝绸，一个精致的金丝鸟笼子呈现在他眼前。
鸟笼子里一只活泼乱蹦的画眉鸟儿连叫几声，声音清脆悦耳，美妙动人。
顷刻，全场掌声雷动，一片沸腾。
他感动得落泪。他把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他给她深情一吻，伏在她耳畔呢喃。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楼道口外养鸟吗？
她摇头，说，不知。
他狡黠地笑。因为那里正好能望见二楼窗口前的你。
她娇嗔一笑，柔柔地骂他一句：“你这别有用心的泼皮”……
四川 杨天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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