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千万种反差,有的古怪违和,有的碰撞火花。比如被网友戏称“一看就不正经”的彩虹合唱团,它的团训是“造化随顺,风雅之诚”;身着笔挺西装的青年指挥家金承志,燃烧“没人能在我的BGM里战胜我”的中二之魂,转身提笔就是“望月亭,上弦月,星如雨,风吹林”。
一个人有多不正经,就有多深情。
“童年爬过树,冻伤国定路”
王国维说诗人把世界看作游戏的材料,游戏起来却又怀着热心。
“诙谐与庄重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那个被金承志写进歌里的好友张士超这样形容他。
少年时代的金承志时常捣乱,顽劣不羁,在逃课时跑去敲其它教室的门,冲着里面昏昏欲睡的同学高喊:“我们已经下!课!啦!”
接着就风一样地奔出校园。
家里装了卫星电视,金承志就照着电视,模仿吴宗宪,模仿日本的摔跤选手,模仿佛光栏目里摇头晃脑喋喋不休的老和尚。
互联网新兴时,他顶着“西门吐血”的名号和人讨论诗词、小说、动漫、游戏。从事物理化学研究的网友,给他拆解《神奇宝贝》的招式,又引导他读了《时间简史》。
这些千奇百怪的校外经历,成了金承志的重要养分,他就像城市里那些拦路生长的树,没有被移入马路上整齐划一生长的树列里,往后他形容这段时光“荒诞而又美好”。
梦想两面,出世与入世
很多人认识金承志和他的彩虹合唱团是从2016年开始的,《张士超》《感身空》《春节自救》,一系列“神曲”横空出世,人们狂欢,自嘲,笑得颠倒。它们改变了寻常百姓对合唱团阳春白雪的刻板印象,以交响乐式的恢弘,唱出最口语化的都市众生相。这些音乐并非一时兴起,背后的创作理念代表金承志的生活观念:活在当下,和当下发生关系,“歌曲想要表达的生活观念就是平和,平静地面对生活,对生活充满期待。”
如果把这些网红神曲视为金承志音乐世界的全部,那么必将错过其所扎根的整个庞大的严肃音乐系统,那些细腻的沉思和清澈的音符。2015年秋天,金承志在故乡温州度假,着手创作《泽雅集》。竹林、月亭、夕烧、山坡、海岸、湖上、小溪,七章简易无伴奏的作品选,将泽雅山上的竹子、斜阳、村口的大黄狗、萧索的山坡和留守的老人一一写入诗里,“棋局空摆到黄昏,白鹭一声山林远;窗台上有些微亮的灯光,能看见几颗暗淡的星星。”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里,合唱声起,温柔得如同春夜的雨,只叫人心尖发颤,空谷传响。
金承志有两个梦想,第一个是“人过中年,要去山上做个老道,每天炼丹,不时下山调戏大妈,健步如飞,家家户户来不及关门,人到八十,御剑飞行。”第二个梦想是下周一的排练合唱团员别迟到,尽量别唱错音。他游走在商业与文艺之间,既做精工巧匠的技术活,也甘心忙活着低成本的批量生产,拥抱时代,也保持距离。
身骑白马,逃避胜利
今年夏天,完工大半年的《白马村游记》搬上舞台,彩虹合唱团开启【双城记】巡演。故事发生在民国十三年,主角顾远山北上失利,这是一个旧时代的文人面对新时代冲突的节点,内心的不安定使他决定回家,途经白马村。在白马村,顾远山感受到久违的平静和简单的快乐,酩酊大醉,在似梦非梦里问命运,问苍天,最终在与村民的闹腾中同自己和解。
金承志说,白马村里一些具象的景物和画面,其实都是他对温州童年生活的临摹,而那种与世隔绝的自在和满足,正是彩虹合唱团带给他的。
这部作品的主题是“逃避胜利”,“我认为躲避胜利是一种自我价值得到实现的方式,你为了跟一些东西保持一点点距离的时候,你就会想要去跑。”
故事终章,白马村在一场狂欢之后不见踪影,但金承志的白马村不会消失。结束指挥的他脱下西服,光着脚在办公室跑来跑去,给捡来的流浪猫起名叫张龙天和李定国。他站在巨大的时代洪流中心,一边文艺,一边癫狂,闲时就上云端,尔后便下凡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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