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怨交加说电视

  程乃珊:著名女作家,主要代表作有《蓝屋》、《穷街》、《女儿经》、《金融家》等。

  我们一面骂骂咧咧地转着台,但手总会习惯地去摸遥控器!就像与之一起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伴,虽然对他(她)没完没了的唠唠叨叨怨艾不已,但到时候一旦听不到那熟悉的唠叨声又若有所失

  2011年是上海电视面世五十年。

  电视的问世,可以讲是电子时代之前的一项革命性的资讯发明。它的问世,彻底改变了现代人的消遣文化和生活模式,并以十分强硬的姿态介入我们生活中。

  连带电视机也恃宠娇贵起来,一般居家厅中最重要最中心的位子,必是电视机的位子。连地产发展商都会在图纸中为其预留一个位子,弄得你一应居家布置只能“被”它牵着走。从前的客厅中心从来是围着壁炉,故有围炉夜话之佳说。

  曾几何时,围炉夜话渐演变成围机观剧??回忆在没有电视机的时日,一家人围坐在一晕蜜黄的灯火中,父亲看报,母亲织毛衣,儿女在灯下做功课,壁炉膛里炉火正旺??这是几代老上海人记忆中的童年时光,也是不少老上海月份牌中的场景,那通常是和谐温馨居家之乐的经典写照!

  我们留恋那样的夜晚,向往一家围炉共度夜晚的逝去岁月,但在现实中,时间一到,我们的手总会伸向电视遥控机,追连续剧,看选秀参与家长里短的各种是是非非纠结中热心点评,在电视机前“谋杀”着光阴??都说天长地久在今天已属十分稀罕,唯独现代人对电视的感情,谈不上天荒地老,至少属不离不弃!

  电视在上海现身,是1961年。

  第一代电视机还是当时的苏联老大哥造的黑白电子管,又笨又粗机背像个驼背样突出来,售四百多元人民币,在当时绝对为奢侈品。因当时舅舅在美国每月通过香港中国银行有生活费汇来,故外公也属上海第一批购买电视机的,为怕太过招摇,电视机藏在壁橱里---老洋房的壁橱堪比今天的保姆房大小呢。

  那正是共和国物质生活十分艰难的岁月。然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新朋友,我的青少年成长期一点也不觉得苍白。当时上海电视台不是天天有节目,记忆中一周似只有周四周六日才有,多为转播现场演出和电影。

  我就是通过这个窗口,首次观看了生平的第一场歌剧---中央歌剧院访沪的《茶花女》,还有,中央芭蕾舞团著名芭蕾舞演员白淑湘主演的《天鹅湖》。

  至今还记得上海电视台首位男主播,一张国字脸,凛然正气,不苟言笑。直到上海电视台成立40周年之际重遇这位已两鬓泛白的主持,方忆起他名赵文龙,还有那位穿一身旗袍,领口一枚鹅蛋型胸针的上海电视台首位女主播,一出镜就是一派上海女士俏丽大方的气派,那烫成大波浪的发梢强烈地透出一股掩不住的时尚!她是从老上海起就十分知名的电台女主播张芝,先生是著名英语翻译家朱正文老师??

  从只有八只样板戏的年代,乃至进入改革开放后的八九十年代,电视机仍在百姓家中占十分重要地位,还会特意加上各种做工考究的套子套起来。半个多世纪以来,电视就这样与我们常相厮守。

  我们一面骂骂咧咧地转着台,但手总会习惯地去摸遥控器!就像与之一起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伴,虽然对他(她)没完没了的唠唠叨叨怨艾不已,但到时候一旦听不到那熟悉的唠叨声又若有所失。吃好夜饭看电视,是我等不过夜生活少社交应酬的小百姓最经济最舒适最方便的消遣。

  现今外出交通拥挤,消费指数又节节上升,幸亏有这样一位忠实的不计较的老友常年陪伴在侧,让我们这些小百姓仍可享受低成本的欢悦。虽然几十年来我们大多是“被”看电视,我们还是满足的、愉悦的。

  最近因为家里装机顶盒遇到一些小麻烦,故而有足足两个礼拜无法看电视。开始还十分享受那难得的清净---从平时被看电视占据的时间里突然解脱出来,翻出录制了好久却一直没时间听的CD,阅读买了没时间看的书,甚至趁着夜色上街夹在步履匆匆的人簇中看看小店,逛逛小马路??

  但过不了几天就开始心神不定,特别到了新闻时间,到了我喜欢的几个频道开播时间,心里总是有点若有所失!直到机顶盒装好,到点准时响起新闻联播的熟悉旋律,就好像一切都上了轨道,开始正常运作。或许“正常”容易令人生厌,但“正常”令我们身处变幻万千的今日,依然拥有一切井然有序的踏实感。

  虽抱怨不止,我还是爱电视这位老友,也珍惜和享受一切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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