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之歌

　　文/凡人（广东高州）

　　45追收建校费

　　时光反转逆行到21世纪初期改革开放那段历史区间。

　　青山小学建起了两幢崭新的教学楼，但还欠建筑队几万元工程款，几间教室的大门用大铁锁锁住了，不能照常上课。

　　几名村委会干部到村里追收建校费，有的村民见了，大叫着说，快跑，当官的来讨债了，于是很多村民便像逃债似的溜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全民支援学校改造危房，很多村镇干部都把改造危房和扩建学校揽在一起了。

　　为了把危房建成新的教学楼，青山村委会遵照白沙镇政府的指示精神，决定向各村村民收取建校费，规定所有村民每人每年交15元建校费，在校就读的学生，家长要交每人每年30元建校费，直到学校的教学楼全部建成。不但是青山村委会，其他很多村委会都是这样。按照这个规定，很多村民都交不起，见有人到村里收建校费就像逃债似的远远就逃跑了。青山村委会的建校费迟迟没有收齐，这样就拖欠了建筑队几万元工程款没法按时支付，建筑队为了及早拿到学校拖欠的那部分工程款，就把几间教室锁起来了，用那样的方法催促村委会把欠款支付给他们。

　　那几名村委会干部到各村走了一遍，见很多村民像逃避瘟疫似的躲开他们，一分钱也没有收到，心里十分奥恼，个个像挨了打的狗夹着尾巴走了。

　　晚上，村委会党支部书记溜进青山小学，召集全体教师到教导处，召开了一次非正式的紧急会议，像命令似的叫全体教师和村委会干部分头到各村去催收建校费。这个党支部书记不是白杨树，原来的党支部书记白杨树年老退居第二线了，这个党支部书记是新上任的，名叫白玉石，刚上任不久就遇着各地大力建校。新官上任三把火，白玉石见几个村干部去追收建校费没有一点收获，心里就很恼火，把他们训斥了一顿，又跑到学校里，说是召开什么紧急会议，其实是对教师发号施令，只是自己一个人急怱怱讲了几句话，就命令似的叫教师和村委会干部分头到各村去追收建校费，然后二话没说，就挺着胸仰着脸走出去了。

　　第二天，青山小学教师和村委会干部按照新书记的命令，约定分两路到各村去执行任务。柳絮飞见了田安民，远远就问，田安民，你们是来收建校费的吗？田安民回答说，是呀，你的建校费交了吗？柳絮飞有些不满地说，你收什么建校费呀？你去叫白玉石来收吧！我去学校做工的工钱就不给，欠学校的建校费就要交。你们教师的任务是教学，不是收建校费。旁边一个村民插嘴说，学校都封了，收不到建校费，教师就不能上课了，就没有工资领，要不，教师怎么要来收建校费？柳絮飞听了，讥笑着说，你懂什么？教师不上课，工资照样领，他们还巴不得没有课上呢，那样就不用上课白领工资了。几个村民听了都嗤笑起来。

　　教师们走到一个叫石竹根的山村里，有个叫牛大力的村民见到竹蜂和艾叶绒，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教师们大声嚷着说，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收建校费？你们是教师，你们的责任是教学，收建校费不关你们的事，你们收你们的学费就好了。要收建校费就叫村委会那些当官的人来收！

　　好些村民不约而同地夸耀牛大力。

　　艾叶绒听了牛大力的话，唠唠叨叨地对田安民说，臭流氓也来教训我们？田安民轻轻地笑了笑说，有时臭流氓说的话也是真理！

　　好多教师都哄笑起来。

　　青山小学教师一行人走过了几条村，建校费没收到，风言风语倒是听到不少，一些村民说，教师没钱开饭了，要向我们这些种田的农民讨钱了。公家没有工资发给教师了，要我们这些农村佬发他们的工资。学校封了，教师没书教了，没有工资领了，要到农村讨饭吃了。谁说教师没工资领？人家有双重工资，在学校不用上课也有工资领，到农村收建校费，村委会又有工钱发。真是两头灌水，想不发财也难！

　　教师出去收一次建校费，半毛钱也没有收到， 各种各样的风凉话就传得沸沸扬扬。教师们听到那样的风言风语，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当晚回到学校，还被白玉石谴责了一番，心里就直冒火，只见田安民气冲冲地冲着向玉石说，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收呀？只懂得喝令我们这些赶山狗满山跑！好多教师都不敢哼声，只是暗自窃笑。

　　白玉石调动了青山村委会干部和青山小学全体教师追收建校费都毫无收获，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了田安民的话，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收呀？只懂得喝令我们这些赶出狗满山跑。他心里十分恼火，真想狠狠泡制一下那个田安民。但转念一想，觉得田安民的话也有些道理。于是亲自上阵，把全体村委会干部和学校教师集合在一起，组成一路纵队进村收费。

　　白玉石带着村委会干部和学校教师走了一村又一村，走到柳絮飞家里时，白玉石就催促柳絮飞交建校费，柳絮飞气愤地冲着白玉石说，他在建校时到学校做工迟迟不给工钱，他的建校费就紧紧地追着要交，国家有这样的法律吗？白玉石装腔作势地强调着说，民工参加建校的工钱，要大家交了建校费才有钱开支，你自己欠的建校费都还没有交，怎么给你开支工钱呀？柳絮飞仰着头说，要是他交了建校费，是不是就有工钱领了？白玉石不耐烦地说，你交了才说，那么多废话！柳絮飞很生气，激动地说，我偏不交，任你怎么处置！白玉石大声说，你不交就不交，以后也不要叫村委会给你办事！柳絮飞气愤地说，你不是仗当官的势力刁难民众吗？白玉石很恼火，气冲冲地和大家一起走了。

　　又跑了一天，白玉石亲自出场也是白费力气！还有什么办法？

　　上级早有明确规定，农村禁止对农民乱收费，包括学校的建校费，教育附加费。

　　白玉石搅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条独裁的妙计。

　　秋季开学时，村委会派代表到学校里来了，在教导处设立了一个收费处。白玉石明令规定，学生（或家长）必须先到村委会收费处交清以前拖欠的全部建校费才能到学校收费处交费注册。教师要凭村委会开发的收费票据才能给学生登记注册入学。但教师们可不是驯服的绵羊，只管收学生的学习费用，不管有没有村委会的收费票据，都给学生登记注册。学习费用都交齐了，建校费还没有交到一半。但白玉石这一招也有些奏效,建校费也收到了两三万元，只是欠建筑队的款项还差一大半。

　　白玉石知道教师们不按照他的规定办事，又到学校耍起官威来了，对着教师们大发雷霆，怒气冲冲地说，你们怎么当教师的？为人师表都不听领导的话，叫学生怎么听你的话？教室都锁住了，怎么上课？田安民见到他那种骄横跋扈的模样，没好气地说，把锁砸了，不就可以上课了吗？白玉石的眼睛瞪得圓圆的对田安民说，你想坐牢了吗？那是违法犯罪行为！田安民压住火气说，你说是谁违法犯罪？白玉石说，你砸人家的锁就是违法犯罪！田安民说，你怎么总是把矛头对着自己人？这是我们的学校，人家到我们的学校锁住了教室，阻碍学校上课，以拖欠工程款为借口，扰乱学校教学秩序，那样做才是违法犯罪行为！白玉石无奈地说，是我们欠人家的钱在先，人家才锁教室。无论如何，欠人家的钱就要给人家。

　　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走进青山小学，他是建筑队派来追收建校费的代表，见了白玉石就直接问，那几万元工程款有钱交了吗？白玉石毫不掩盖地回答说，现在只能交三万元，叫他先把教室开了，还欠的部分以后分期交。那男子毫不留情地说，不行，三万元只能开两间教室，其他的不能开。真的是一点面子也不讲。白玉石也毫不客气地说，既然不能全部打开，那三万元也未能交，你愿意锁到几时就几时，既然都锁了，也不差那几间。那男子火了，喝斥着说，那么，你是打算不给了？白玉石也火了，大声说，不是打算，是决定不给了。男子急了，与白玉石争辩起来，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脖子粗，谁也不肯让谁。

　　田安民见他们争得如此激烈，对着白玉石大叫着说，争什么争，吵什么吵，开两间就开两间吧，给他三万元，欠人家的钱就要给人家。又严正不苛地对那男子说，还有几多间教室不能开，那几间教室学校就不要了，你全部搬走，把地面还给青山小学，让学生露天上课。如果不搬走，学校就要用那些教室上课了，你要把那些教室的门全部打开，学校欠你的建校费以后会逐渐全部交清。怎么处置，由你决定！

　　男子怏怏不快地对田安民说，你这不是故意刁难我吗？田安民有些激动地说，是谁刁难谁？你们把学校的教室都封锁起来了，教师和学生都不能上课，到底是谁刁难谁呀？男子顽固地对田安民说，我不开门，也不搬走那几个教室，看你能奈我何？田安民轻蔑地说，我不能奈你何，我能叫学生或家长把教室门那些铁锁全部砸了，你又能奈我何？男子说，我要把你告上法庭！田安民说，好呀，那还欠几万元就不用交了。你要想清楚啊！

　　男子只好领了三万元，把所有锁着的教室全部打开了。

　　白玉石心悦诚服地望着田安民，脸上布满乌云的天空露出了灿烂的阳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