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的俄罗斯情结应该是从电影里来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之类。山楂树的旋律在登机的时候就在脑子里回转，那个叫做红场的地方应该四季都积着薄雪，圣女公墓有永恒的手风琴声飘浮，伏尔加河上绝对还有纤夫，冬宫还等着我去解放，普希金拔出他的小手枪，瓦西里是叛徒，而列宁同志已经不咳嗽了，他已经不发烧了！
是的，就是这么形而上。
当然，俄罗斯不是电影里的那个俄罗斯。
自从变成资本主义国家以后，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做起了买卖，那种景象就像贾章柯电影里那些平静中隐藏躁动的镜头，不断地切换着数钱的声音和期待的眼神。
在莫斯科每一条地铁线的终端，都会出现一个小商品市场。卖日常生活所需的百货。从面包到盗版碟，从棉拖鞋到皮草，什么都有，多数都是中国制造。3000元人民币一件的皮草和20元一个的牙刷摊位比邻……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大的不妥。
这些地方往往是最容易听到中国话的地方，来自中国的人带着虎门、温州等成功经验，把小摊小贩经营得有声有色。走进任何一个充斥着中国货的小商品市场，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误入了贵阳或者长沙的某个小商品市场，然后在里面突然遭遇一堆洋人。
最好玩的那个市场叫做IZMAYLOV市场，在多数莫斯科人眼中，这个市场根本就是只为外国人开的，里面卖的都是一些满足拥有“苏联情结“的人的物品，对于生活而言，没有太大用处。据说这里曾经是一个跳蚤市场，当地人也会来买一些旧货，后来外国人帮衬多了，就变成了纪念品市场。
因为做的是外国人生意，所以要显得格外“俄罗斯”。泥泞的地面和塑料薄膜挡雨棚之上，欢乐谷式的尖顶和彩色屋顶企图营造一种类似“来玩，来玩”的节日气氛。可惜，摊主眼神总是过于警惕，警惕得让人想说：“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打算烧杀抢夺，让你们白操心了。”
市场分两层，下面一层以销售为主，上面一层，也提供服务业，最受欢迎的就是理发铺子。据说外国理发师从来搞不定中国人的头发，又或者中国理发师收费的确便宜，所以相当多在莫斯科的中国人不惜搭10个站地铁来这里剪头发。
市场里卖苏联时期的很多徽章，那些苏联红军和克格勃的徽章最受游客欢迎。军阶越高，卖的价格越贵，一个苏联红军将军的徽章卖接近500元人民币。当然别着它出门算有品味，别五张100元钞票出门算有病。
俄罗斯军表也是热门货色。现在要找到真正的旧款俄罗斯军表不容易了，多半是仿制品，电子表的跳针一蹦一蹦地往前走，没有机械表的优雅。更多是1989~1992年间的出品，也算有点纪念意义。据说上世纪80年代拿袋大白兔奶糖就能在边境上换两块巨大的军表回来，现在少一分钱都不会卖给你。即便如此，价格也还算相宜。
市场上还有3个铺子卖旧款的相机、望远镜、显微镜、放大镜等光学仪器产品，苏联以此著称，好些发烧友来了就扫货。在复刻版都算最优雅的今天，拿一个旧款相机出去拍照，旁边那个拿着尼康D3的人马上被映衬得相当俗气。
如果冬天来俄罗斯的人，多数会被那些毛茸茸的皮草帽子吸引。它们看起来那么纯真，那么温暖，一窝一窝地悬挂在木头架子上。只是买了一顶戴在头上，就像戴了顶旅行社发的小鸭舌帽一样，游客身份昭彰，路人往往侧目。但游客总会干尽一切只有游客才干的蠢事，所以市场上，离地160厘米以上，到处是毛茸茸的帽子在飘移。
到了傍晚的时候我口袋里已经有一小堆零碎。一些小徽章，一些小军表，一些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徽章都不能戴，手表修了一百次都不走，但是，我总归是拥有了某些电影里的俄罗斯了。
撰文_蔻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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