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去向了四方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方澍,孙锐,泡面
- 发布时间:2011-10-09 15:12
方澍是个孤儿，从小寄住在汕尾一个叔父的家中。叔父是个生意人，很忙，而且精明，待方澍自然不是很好。所以基本都是同屋住的奶奶带着他，照料他。孩童时方澍每每受到婶婶的冷嘲热讽觉得委屈的时候，奶奶都会抱着他说，就算你不是叔父的儿子，也总是我的孙子啊。
小方澍觉得，自从爸妈走了之后，天底下就只有奶奶是他的亲人了。
孙锐曾经问过他，他的家是怎样的。方澍说，他的家就只有奶奶那双粗糙又干瘪的手。他说这话的时候，总会望着东边。那时孙锐和方澍在念大学，学校在广州。汕尾在他的东边。
大三的时候，有天晚上，方澍买来两包泡面，冲好了水叫孙锐过来吃。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搬出宿舍的凳子，坐在天台上准备开动。
方澍低头喝面汤的时候，和孙锐说，奶奶走了。说完了一个劲地喝烫嘴的面汤。头就一直低着，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热气腾腾地冒出来，孙锐转过头看着方澍，面前滚烫的泡面把眼镜熏了一层花白。他不知道方澍究竟哭了没，只轻轻地说了句，走了也好，走了就不用再受苦了。
声音很轻，仿佛不是说给方澍听的。因为孙锐也曾记得他说过，叔父待奶奶其实也不大好，走了也是一种解脱吧。只是这样的安慰还是不大敢清楚地说出来。
“我没有家了。都不知道明年毕业了要去哪里。”方澍说。
“去深圳呀。毕业了我就回深圳，一起过来和我租房子吧。”孙锐说着，深圳总有着他抹不掉的深刻记忆。
“也好，反正也没地方去。和你一起住应该很好玩吧……”
那碗泡面他们吃了两个小时，总算让方澍彻底忘了他的家在哪里。
泡面的技术含量
天台上的泡面约定定下来的时候还没有女人的出现。所以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孙锐，到了大四时，才发现算盘还是给打烂了，直接的后果是五折的房租冲进了肮脏的厕所。
因为方澍大四的时候终于把暗恋三年的小米追到手了。临近毕业才姗姗来迟的校园爱情，方澍自然无比珍惜，恨不得就在小米的宿舍旁搭个棚二十四小时伺候着，做个二十四孝好男友。自称百花丛中过，不采一片叶的孙锐自然不爽方澍这么殷勤的服务，经常劝他只做十六孝男友就好了，留下八个小时睡觉或者和他打游戏。
不知是谁说的，越难得到的东西才越懂珍惜。而孙锐会说，方澍这叫老来得子。就让他享享这有明确截止日期的幸福吧。没错，那个明确的截止日期就是学校规定的毕业生离校时间。
“最后问你一次，确定不和我去深圳吗？”临走的时候，孙锐拿着行李找到方澍。
“不去了，我签了广州一家公司，这样离小米近一点。”
“公司可以再找，女人可以再换嘛。”
方澍看着孙锐，说不出话来。四年了，依然习惯不了他的思考方式。
“对喔，小米在哪里工作啊？”就在对视的那几秒里孙锐只好自己转了回来，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
“从化。就在她家附近。”方澍赶紧答，他怕孙锐说他出尔反尔重色轻友等等没什么技术含量又无比压头的品德鉴定。
不过孙锐只是点点头。他知道，当年天台上那个泡面约定算是废止了。毕竟，建立在两块半一包的泡面上的约定是敌不过一枚戒指加香吻的约定的。
如果我也亲方澍两下，说不定方澍还是会和我去深圳给我洗厕所的，哈哈。一个人走在长长的校道上，百无聊赖的孙锐笑着，一脸落寞。女人啊女人！
小师妹离歌
据说孙锐在离开亲切的大学校园的时候，就只留下了这五个字的感叹：女人啊女人。
众所周知孙锐读的大学的确很多美女，但他这句感叹其实是有明确指代的，第一个女人是指小米，方澍的女朋友；第二个女人是袁源，孙锐的前女友。
孙锐从小在深圳长大，高考考上了广州一所一本大学，只得离开袁源奔赴广州。而孙家在宝贝儿子去了广州两年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举家搬到孙锐的学校附近，以便一日三餐，悉心照料顺带全程监控。所以当孙锐四年之后，不顾家人的反对再次回到深圳时，他已经没有地方住了。而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方澍那个混蛋临时违约没有过来和他分担房租，而是当年那个袁源小师妹也离开了深圳到外地上大学了。
所以孙锐在离家出走之后始终没有抱得美人归，依旧孑然一身。每当上下班在公交上被挤得透不过气的时候，他都会问自己，我在干什么呢？不可否认公交的确是个思考的好地方。只要你有目的地，路线和时间都交给彪悍的司机大哥吧。在尽量减少自己的占地空间之余，剩下的就只有发呆和思考了。
“我是在玩离家出走吧？”孙锐从来都习惯自问自答，“好歹广州也有个家，附近有个单位，天天走路上班不挤公车不叫外卖，却非要跑回来参加特区建设。”想到这，孙锐就觉得自己特别高大全，要特写的那种。毕竟他现在终于可以每天都走在当年他们走过的路上，看着那些四年来一点都没有粗壮的树木。每每经过那个路口，那个校门，那些店铺，孙锐都会慢下脚步小小地发发呆，然后满心知足地离开。谁说人就非得往前看的？起码现在活在过去的孙锐就很满足。因为当年生活的影子又可以随处捕捉了。
反正就这样了吧。方澍和孙锐在不同的城市各自交房租给不同的房东。
从此孙锐离家出走的生活过得茹毛饮血。这是孙锐以前去过一师兄租的房子时用来形容他的生活的词。没想到现在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所谓的离家出走其实就是过家门而不入，跟大禹似的，固执地在外面干一些或者寻找一些自己起劲的事情，甚至幻想。
大禹治水有什么好感动呢，跟林觉民似的，无非是热血所在非妻儿而已。
厕所终究会被刷亮
毕业之后的生活刚要稳定下来的时候，方澍却和小米闹分手了。对于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孙锐，因为终于有人要过来洗厕所了。不久后孙锐手机的来电显示果然出现了“方澍”这个名字。
“我要离开广州了。”方澍说。
“我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孙锐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特牛，几乎就差笑出声来，绕了这么久，厕所终究会被刷亮的。
“过去哪里？我说我要去东莞了。”
“……你在东莞又看上谁了？”
“谁都没看上，我和小米只是冷战。关系紧张那会儿，主管问我要不要过去东莞或者深圳，那边很缺人。我想反正都闹成这样了，可能离开一下对大家都好，就答应了去东莞。而且外派回来对升职也有好处。”
“为什么不选深圳？”孙锐此时无比郁闷。
“靠！是不想离开从化太远啦。”
“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把从化当原点了？”
“不知道。自从奶奶走了之后，认识了小米，那里就是我的原点了。”
电话聊得不了了之。然后方澍真的就转到了东莞上班。工作内容是终端渠道维护，这是用专业术语说的。在孙锐的概念里，说得直白点就是超市促销员，还是一三五在家乐福，二四六在好又多那种轮班制的促销员。
哦，差点忘了，星期天如果不用培训，不加班，不用回广州开会的话，方澍还要去从化陪他的小米。方澍把这叫做，奋战在市场的第一线，顺带争取走进爱情的坟墓。
总之方澍终于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活。流浪是无家可归，却一厢情愿地想找一个可以当做归宿的寄托。
我晚一点回家
孙锐去过方澍在东莞租的小窝。临走的时候孙锐意味深长地说：“你还是努力争取过上茹毛饮血的水平吧。”
而当孙锐在深圳这个城市一次又一次地按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时，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机械地重复：“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过期……”孙锐一笑了之。
但是，在闲得发慌的时候。
在吃饱了撑着的时候。
在渴望爱的时候。
在需要向父母解释这种生活何时结束的时候。
在这样的，无望的时候。
孙锐就会下意识地拨打那串号码。谁会期望这个号码能有回应，这只是，只是一种习惯，或者说，行为艺术而已。寄托而已。给自己一个说法而已。记得韩寒好像是这么说的，屁孩们通常会屁颠屁颠地以为自己喜欢的姑娘在失去联系以后还能痴心地等在原地。
对此孙锐深有体会。
姑娘去向了四方。她们所爱那么多，孙锐们怎么满足得了。就这么慢慢地浪荡着，厮守着，消耗着，无非是岁月而已。
离家出走是有目的的，流浪却没有；离家出走是有家的游戏，流浪却是宿命。
孙锐想，我无非就是想晚一点回家而已。
撰文_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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