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散发着星星的气味，困顿的灰色，混杂着现实与梦想，在轻缈的薄雾里消散。俄罗斯画家斯塔埃尔将巴黎郊外的《屋顶》，固着在画布上，变成可触的伤感。
谁能想到呢，正值盛年，事业顶峰，斯塔埃尔纵身一跃，决绝地结束了41岁的生命。有人说他忍受不了所爱的亚维侬女孩的冷淡，也有人说因为他的绘画已经走到了极限。
父亲是沙俄将军，然而斯塔埃尔的幸福童年极为短暂，3岁遭遇全家流亡，8岁成了孤儿。长大后，他狂热的激情里始终裹挟着不安、疑虑与惶恐。成堆的颜料，在他眼里堆聚的是过往的遭遇，是种种的不如意，是千万次的震颤。
渴望爱、渴望成功的斯塔埃尔总希冀完满，在创作中他从未感到愉悦，“有的只是一种巨大的意愿，时时做得更好、更精炼、更绝对。”当自身的能量无法支撑自己更强大时，一下子崩塌，顿时落到空无。没人能了解他死前的心境，但我确信那一刻他全身心的释然。
好似安徒生童话《红舞鞋》里的小女孩，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红舞鞋，却要在人们的赞叹声中永不停息地跳舞，直跳到身体干缩成为一架骸骨，于是只好请求刽子手砍掉她的双脚，才找回平庸但幸福的自我。或许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双红舞鞋，那种按耐不住的欲望，充满魔力，为了它，甚至不惜牺牲一切。直到有一天发现这欲念竟主宰了我们的生活，而我们并不快乐。
“人就像溜溜球，上上下下的，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死亡。”多年前，马来西亚的《新海峡时报》报业集团总编阿卜杜拉跟我讲此番话时，出于对他个人传奇的敬重，一字一句的记下来。他很会自嘲“中国人相信，有好额头的人脑袋好使，能赚钱。可我现在既没有好脑子，也没赚着钱。”
这位老牌政治家、职业外交官、失败的商人及著名报人，尽管活得不完满，但对我的讲述足以体尝世间真味“我遭遇那么多不幸：生意失败，被关进监狱，坎坷不断。我仍积极地看待事物，尽可能看好的一面……那些把我送进监狱的人，有一位曾经是内政部长，掌管所有的警察，红极一时。如今他心情肯定不好，甚至没有人愿意跟他打高尔夫球。让这些人活着看到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并未使我垮下去，这就是命运。”
其实注定缺憾的人生，何必执着于完美，从残的角度观察世界，或许更美妙。习禅的朋友送我一本老美写的《雪豹》，作者彼得在扉页的题语令人动容：“时时刻刻担心未来，却也分分秒秒剥夺了现在，人总置身自设的陷阱里追寻……”
一段心灵朝圣之旅。热衷禅宗的彼得跟研究野生动物的朋友，远征尼泊尔，只为一窥最珍贵的喜马拉雅雪豹。虽然彼得最终没看到雪豹，但他学会全心接受现状，“酥油茶、风画、水晶山，还有雪地上跳舞的蓝羊，已经够了！”并开悟：贪欲则不足，为最高生命状态所不容，心的更高意识为止，要冷静接纳一切，生命才能求得。
近日采访太阳能新贵汉能控股主席李河君，号称2020年做成万亿市值的他，在企业文化里强调“汉能没有不可能”，类同曾风靡中国的口号“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16年固守清洁能源的李河君回应：“就是告诉人一种精神：做事的时候，不要什么事还没干就先说不可能。其实，对于我们这些企业家来说，进取心并不缺乏，缺乏的是如何停止。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汉能在外界看来做事比较疯狂，但我自己很理性。我觉得一个企业家修炼有多高，驾驭有多大。很多企业最后崩盘，就是因为领导人没有驾驭能力。”
日本茶道里，有一种喝茶的心情叫“残心”。茶师出云松江说得更清澈：红叶落下时，会浮在水面；那些不落的，反而沉入江底。人的一生，不是每个日子都是好日子，惟有能接受坏日子的残心，才能体会出人生的真谛。
文|姜苏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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