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巨贪境外落网

　　在越南，成立于1996年的越南国家航运公司是数得着的大型国有企业。

　　这家去年经营收入24.75万亿越南盾（约合74亿元人民币）、拥有1.8万名员工的公司，也拥有大国企该有的一切特质，比如喜欢歌舞升平。在公司网站首页上，重点宣传的是6月越南国家主席张晋创视察该公司的消息，而对公司原董事长杨志勇被捕一事只字未提，甚至再也找不到与之前曾担任公司高层7年多的杨志勇有关的任何一条消息。

　　对于很多非航运业的人来说，直到杨志勇事件才对越南国家航运公司有所了解。

　　2012年9月初，在国外逃亡达3个月之久的杨志勇，因经济犯罪在邻国柬埔寨被捕。他被控导致公司约12亿美元---差不多相当于公司去年全年总收入---至今无法收回。而就在这3个月中，让越南国家航运公司经营雪上加霜的是，该公司7月底公布半年财报显示，上半年亏损了1.439万亿越南盾。

　　境外潜逃三月终被捕

　　被控违反越南国家经济法规的杨志勇，是在国际刑警组织的协助下被捉拿归案的。

　　其实杨志勇对刑警并不陌生，他就出生和成长在一个警察家庭。

　　55岁的杨志勇生于越南北部海阳省的省会海阳市，当时法国人刚撤出不久，越南还处于南北分裂状态。杨志勇家共有兄妹四人，父亲是越南警界高官，上世纪70年代曾任越南直辖市海防市公安局局长。

　　良好的家庭出身为杨志勇的发展创造了优越条件，很早就获得了留洋的机会，曾到德国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以“海归”的身份回到越南，进入海防市海运工会工作，后来又在几家国企工作过。

　　杨志勇在企业界的发展可谓一帆风顺，不到50岁就任越南国家航运公司总经理，并于2011年7月任该公司董事长。2012年初杨志勇离开国家航运公司转入政界，担任越南海运局局长一职。

　　根据越南警方调查，在杨志勇担任越南国家航运公司高层领导期间的2007年至2010年，该公司严重亏损。但航运公司历年公布的财报显示，这四年中该公司并没有亏损，反而分别赚取了8610亿越南盾、1.6万亿越南盾、8570亿越南盾和1.24万亿越南盾的利润，其利润额与之前四年相比大幅上涨。警方说法和公司数据不一致，更为杨志勇的腐败案蒙上了一层疑云。

　　除了经营不善，杨志勇还涉嫌在采购中滥用国有资产造成大量损失。越南国家航运公司曾从国外购买了73艘货船，大多数都是“二手船”，其中有17艘的使用年限超过15年甚至30年，没有使用就成为废铁。这些不良资产的恶性影响一直持续至今，到2012年底越南国家航运公司还将出售或清算5条老旧船只，此外该公司称“近期没有购买新船的计划”。

　　2012年5月，杨志勇的经济犯罪案件东窗事发。越南最高人民检察院对他提起公诉。据越南刑事法第165条，杨志勇因有意违反国家经济管理的规定造成严重后果而被起诉。

　　5月17日，经越南最高人民检察院批准，越南公安部刑事调查机构依法逮捕杨志勇，并对其住处和工作地点展开搜查。杨闻讯后于当日下午潜逃，并有消息称他已经逃往国外。

　　越南警方曾动员其家人和各种关系，希望劝他自首，但一无所获。值得一提的是，杨志勇兄妹三人目前都在越南各级政府担任官员。杨志勇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如今不知去向，其位于越南首都河内市的4层豪宅也早在两年前就已出租。

　　杨志勇畏罪潜逃引得越南政府高层震怒，总理阮晋勇亲自过问此事，要求尽快将其抓捕归案。越南公安部随后发布全国通缉令，同时向国际刑警组织请求协助，配合发出全球通缉令。经过3个多月的搜捕，综合众多线索，最终在柬埔寨境内，在当地警方的合作下将杨志勇捉拿归案。

　　海外抓捕贪官无疑是国际合作的结果。有意思的是，7月23日，越南总理阮晋勇在河内会见来访的柬埔寨政府常务副首相梅森安时，双方就谈到过今后在反腐领域的深入交流，而杨志勇的落网像是这类合作的一份“投名状”。

　　在成功逮捕杨志勇后，越南政府一方面论功行赏，另一方面也敲山震虎。越南公安部部长陈大光上将对立下此次战功的各组织和个人给予表彰，同时越南公安部9月5日再次发布通告，呼吁那些在杨志勇逃亡期间曾给予包庇隐匿的个人或组织自首。

　　越南反腐重拳频出

　　像国家航运公司这样的国有企业，控制着越南三分之二的资本和资产，不但占据着国民经济的要冲，而且在各行各业处于统治地位。这些国有企业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固然为越南经济腾飞发挥了很大作用，但被普遍认为管理不善，患上了效率低下、浪费严重、以权谋私、腐败严重等“国企病”。

　　尤其是在2008年的经济危机后，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的影响下，外向型的越南经济也步履蹒跚，这促使越南领导层重新评估国有企业扮演的角色，也决意清除国企中的腐败现象，而杨志勇则是被斩落下马的最新的一位国企领导人。

　　越南国家航运公司的兄弟公司越南船舶工业集团也是这轮整治国企行动中的对象。越南交通运输部公布的数据显示，越南船舶工业集团的生产经营形势十分困难。2012年前5个月营业收入总额仅为4809亿越南盾，相当于年度计划的5%，同比下降78.8%，该公司的9名高管在3月因渎职罪和以权谋私被惩办。

　　越南政府自2012年初以来加大了惩治打击腐败的力度，一批贪腐官员和涉罪商人纷纷落马。有当地媒体评论，政府此举有力地打击了职务犯罪，维护了市场经济秩序。越南政府长期以来一直被批评对国有企业管理不善以及反腐败工作松懈，而杨志勇等人的被捕可能有助于缓解批评之声。

　　8月底，越南政府的反腐工作再出重拳，越南亚洲股份商业银行董事局副主席阮德坚被捕。而就在2011年，阮德坚还被越南商业杂志授予“年度企业家”的称号。

　　越南公安部官员称，阮德坚因涉嫌妨碍商业活动罪名被捕。警方收到多次有关其旗下三家公司违反法律的投诉。这三家公司分别是B&B贸易投资股份有限公司、ACB河内投资股份有限公司以及亚洲河内金融投资公司，涉及城市工程建设、房地产、酒店等相关行业。越南国家银行行长阮文平也称，阮德坚旗下的这三家公司被指控进行不正当交易。调查人员在阮德坚河内的家中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搜查，查获部分与涉案活动有关的文件。

　　生于1964年的阮德坚被认为是越南金融界最具权势的人物之一，他于1994年和朋友共同创立了亚洲商业银行，该银行迅速成为越南首屈一指的非国有商业银行。近年来，亚洲商业银行又对其他银行进行投资。有报告显示，阮德坚和他的夫人都在该银行中持有股份，价值高达9.12亿美元。此外他还涉猎足球行业，是河内足球俱乐部的主席，他对旅游业和服装业亦有浓厚兴趣。

　　在金融领域颇有影响的阮德坚被捕，一度引起越南股市动荡，引得越南国家银行行长也不得不出面平息投资者的担心。国家银行行长阮文平称，阮德坚只是亚洲商业银行创始人之一，他的落网和亚洲商业银行没有直接关系，所以该银行的储户可以放心。国家银行已经下令让相关部门采取措施确保该行具备一定的流动性资金，以避免出现储户大规模的挤兑行动。

　　越南投资者的担忧很快被平息，但另一些涉嫌贪腐人士的担忧却刚刚开始。越南媒体称，阮德坚被捕的“冲击波激荡全国”。阮德坚位列越南最富有的100名富豪榜单，他的被捕也标志着越南反腐也开始向私人部门的纵深方向拓展，出重拳打击国内的金融寡头和利益集团。

　　就在阮德坚被捕两天后，越南总理阮晋勇在一次以反对腐败为主题的会议上明确表扬公安部及时立案查处银行业寡头垄断非法行为，同时要求公安部依法依纪查处一切违法违规行为，确保国内银行体系的安全和稳定。

　　反腐关系越南前途

　　针对杨志勇的案件，越南政府发言人武德儋已经表示，对越南国家航运公司道德资产清查工作及对杨志勇展开调查、起诉均按法律规定和程序进行。

　　国家总理亲自抓反腐，足见越南对这方面的重视，但也同时折射出相关问题之严重。不久前，在越南政府监察总署和世界银行联合举行的2011年反腐败倡议计划中期评估会议上，越南方面坦率承认，该国在经济、社会等领域的腐败现象呈上升趋势。

　　近年来，越南政府誓言改革国有企业以及打击官员腐败，多种手段并举。今年5月“防治腐败综合信息网”举行开通仪式，被视为越南党和政府向腐败宣战的“一大举措”。

　　在越南党政高层看来，反腐已是关系国家前途命运的一项工作。当前越南的政府和企业中腐败手段呈现出越来越隐蔽和复杂的特点，有媒体甚至将腐败现象称为越南的“国难”。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毫不避讳地说：“腐败、浪费现象在多个领域和部门存在，已对党的领导和国家管理形成巨大挑战。”

　　阮富仲认为，当前越南之所以腐败丛生，“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主要原因在于越南一些党政机关及其负责人在进行反腐败斗争时决心不足，没能以身作则。此外，越南法律制度上还存在一些漏洞，惩治不严，让腐败分子有机可乘。历史遗留的“要—给”管理现象尚未去除。一些领导干部和党员的思想、道德和作风蜕化，丧失了战斗力。

　　为了有力遏制腐败，越南已出台《防治腐败法》、《提倡节约法》、《反浪费法》等法律，并制定了《防治腐败国家战略》。经过不懈努力，越南的防治腐败工作取得初步效果。但土地、矿产资源管理、公共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国有企业资产和资金管理、银行信贷、政府采购和干部管理等领域依然是腐败“重灾区”，杨志勇案就是这类案件的一个缩影。

　　杨志勇的经济犯罪案件最早在2012年5月被越南最高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同样在5月，越共中央十一届五中全会决定成立由中央总书记任主任、由中央政治局直接领导的中央防治腐败指导委员会，这是越共中央新一届领导班子上任以来向腐败“宣战”的重大举措，被舆论解读为越南共产党正向国内外表明其反腐败的坚定决心。

　　越共中央认为，反腐败是越南党、国家和人民在建设和保卫社会主义祖国事业中极其重要的一项任务。

　　在多方努力下，主抓反腐败的阮晋勇不久前认为，2012年前7个月越南的反腐工作继续取得新的进展，反腐倡廉新闻宣传工作得到重视，反腐防腐机制进一步完善，贪污腐败行为受到了严厉的惩治。

　　越南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布的数据显示，2012年1月至7月份共有162起腐败案件被起诉，涉嫌人员275名。在被反腐手段揪出的数百名贪官中，杨志勇无疑是最受瞩目的一个。

　　文|张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