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杨惠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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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3-08-22 09:04
从名演员到复兴中国的琉璃艺术,让杨惠珊感到,易碎的琉璃像极了人生,既永恒又无常;而“琉璃透光”,又在暗示你,不管今天多么灰暗,当光照进来那一刻,生命就是华彩。
25年前,她有一双柔软纤细的手,彼时她已经拍过124部电影,获得两次台湾“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和一次“亚太影展”最佳女主角。25年后,由于长年捏制泥坯、烧制琉璃,这双手已经变得骨节粗壮,不再秀美,随之逝去的还有光鲜的名演员身份,她走上了一条更为艰辛且默默无闻的道路,从零开始,复兴中国的琉璃艺术。今天,她不仅成为中国现代琉璃艺术的奠基人和开拓者,更探索出琉璃艺术在现代生活中设计的种种可能,将其融入衣食住行中,实现了工艺美术新的产业业态,她就是台湾琉璃工房艺术总监杨惠姗。
那一刻,我感到震惊并羞愧
1987年,杨惠姗和丈夫张毅开始创立琉璃工房,当时除了决心之外,在技术上,他们没有任何资源,当年创业的七个成员全是杨惠姗在电影业的同事。当时的台湾没有一家琉璃艺术工作室,相关资料亦很少,杨惠姗唯一知道的就是,琉璃技术始自埃及,于19世纪末的新艺术运动时期由法国人复兴,而所有资料中关于技法的描述都模糊不清,只知道是一种所谓P·TE-DE-VERRE(脱蜡铸造)的玻璃技法,被法国人所垄断。
1987年的台湾,当时玻璃产业已经很发达,在新竹一带有几百家工厂,历史都在六七十年以上。原来杨惠姗也想过,由这些工厂来制造,她只专心设计,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台湾工厂在长期接大量国外订单的心态下,不可能去研发一种“只听说过”而完全没有“见过”的制造技法。
杨惠姗相信既然法国人做过,他们也就一定能做,就算从零开始。在这样近乎无知者无畏的起点上开始的创业,其艰辛可想而知。最初,他们天真到认为脱蜡铸造中所指“蜡”就是平时常见的白蜡,于是找来一只小电炉,买来一大堆蜡烛就开始煮,蜡烛一熔化,把烛蕊挑出来,就开始“研究开发”了。
这样的起点在今天看来,简直幼稚得可笑。但是,杨惠姗就是从这样的起点开始的。因为,当时她连应该去请教谁、找谁帮忙,都完全不知道。开始创业时,杨惠姗和张毅预计,投资30万左右新台币,花费半年时间来研发“脱蜡铸造法”,结果最后花了三年半,负债了7500多万新台币,还不敢说完全掌握。
1991年,琉璃工房受邀参加日本的一个展览,日本玻璃艺术学者、著名收藏家由水常雄告诉他们:“其实,中国2000年前就已经出现过这种技法,河北省满城县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过的一对琉璃耳杯,应该就是脱蜡法制成的。” 由水常雄提到的这对西汉琉璃耳杯,即1968年出土的金缕衣边上的“曲水流觞”耳杯,这极有可能是现存最早的中国自产脱蜡精铸琉璃器。
那一刻,杨惠姗感到既羞愧又震惊,羞愧的是作为一个中国人,对于传统的了解,如此无知。震惊的是琉璃工房在今天挟着高端电子科技设备,付出如此高的代价,勉强知道一二的技法,2000多年前,老祖宗早已掌握。
自此,琉璃工房目光集于一点,一种民族意识本质的觉醒。此后,为了求得技法上的突破,获得琉璃色彩上的丰富层次,琉璃工房不止一次地重复早年惨烈的挫折。为什么不安于现有的做法,要一直这样挑战极限呢?杨惠姗说,也许是一种使命感,希望自己的民族和文化能够更好的使命感。
琉璃创作20多年来,被问起做琉璃最困难的部分,最初杨惠姗认为是技术,然而,她越来越觉得,想用琉璃材质表达什么才是最困难的部分。“尤其,你是一个中国人。我们不要谈所谓复兴中华文化的大题目,我们只要问,据说中国文化是世界古文化里唯一没有中断的,那么,在那些古老的传统里,哪些智慧至今仍然是对当代社会有益的?哪些美学是有现代意义的?”杨惠姗说道,“这种民族文化的立足点,经常让我们又兴奋又沉重。因为,处理得好,它是强烈的语言;处理得不好,它会是一种包袱。”
琉璃的万千可能
从1987年成立至今,琉璃工房在全球已有80多家艺廊,遍布台湾、上海、北京、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最初的7人创业团队也已发展到拥有1200人的琉璃艺术创作团队。杨惠姗有超过20件作品,荣获世界最知名博物馆的永久收藏,其作品曾选入奥斯卡及艾美奖颁奖盛典礼篮,全世界至少有上百位国家元首,接受过作为赠礼的琉璃工房作品。
琉璃工房推行限量销售概念,每一个作品都要经过12道工序,6至8个月的精工细作,作品的底部都刻着一个用钢钻镌刻的号码,如“68/2750”,表示这件作品限量制作2750件,68表示是第68件。杨惠姗解释,限量节制了无限制销售在市场上受欢迎作品的可能,促使自己以及每一个琉璃工房的设计师必须永远不断地创作。“琉璃永远应是深深依附在学习和领悟的过程中,创作过程没有了悲悯,人的灵魂,付之阙如。”杨惠姗说,“以利润主导一切的量产制造模式,显然完全违背琉璃工房的
创作意识和大我关怀。 1987年开始,琉璃工房在一片嘈杂喧闹的市场,为自己灵魂,设立了永远不悔的自我警示。”
如今,琉璃工房在上海的第9家艺廊已在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里开张,此外北京还有8家,大连和广州也有,一年的营业额(仅含中国大陆地区)超过2亿元。
不仅在艺术上取得卓越成就,杨惠姗还致力于从材质出发,探索琉璃在现代生活中设计的种种可能,超越琉璃在装饰性与工艺性的表现,以中国美好的传统价值为基础,以东方传统美学为设计灵感,广泛融取中国元素,将琉璃延伸至生活里的衣食住行。杨惠姗认为,这样才能全方面呈现当代华人文化质感的新生活体验。
2001年,TMSK透明思考餐厅于上海成立,是目前世界上极少的、全部用手工打造的琉璃主题餐厅,尤其是那个由一千多块琉璃砖砌成的琉璃吧台配上红灯笼似的酒吧凳,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杨惠姗说,与其将TMSK餐厅称为美食餐厅,毋宁说它是“琉璃工房”意念的延伸,也是一家巨细靡遗展示琉璃之美的“艺廊”。TMSK餐厅从外墙设计一直到内部,都能见到琉璃的身影,餐厅本身说明了“琉璃工房”的艺术创作理念和运用。
TMSK餐厅很受在沪外国人和时尚人士的欢迎,曾被英国《泰晤士报》评价为上海提供最好鸡尾酒的场所,还获英国伦敦维多利亚和艾伯特博物馆China Design Now(创意中国)展邀请展出。
TMSK餐厅里还有一支名为TMSK的新民乐团,为客人表演评弹、民乐、昆曲等传统艺术,至今已累计表演近2000场,曾亮相CCTV、日本NHK、美国NBC等各大媒体,应邀赴日本、法国、中国台北等地巡演。
同年,杨惠姗还成立了时尚家居品牌LIULI LIVING,延续琉璃工房的创作本质,希望将“琉璃”这个材质与生活结合。设计中撷取中国元素,使用陶瓷、金属、木头等一切有可能创作的材质,坚持工艺与对质量的卓越要求。杨惠姗期许,LIULI LIVING能建立一种具有民族美学风格,又能呈现现代国际时尚需求的生活平台。
2005年,琉璃工房以LIULI LIVING “中国设计”的概念,获得香港设计中心所颁发“DFAA亚洲设计大奖”之“最具影响力总体设计品牌奖”。
从琉璃艺术本身延展至生活中的衣食住行,杨惠姗始终坚持不懈的创作,虽然为此付出过很大代价,但她始终认为创新是文化产业的核心。“创新,是一个成熟的文化环境里的产物。20多年走下来,我们非常清楚,为了创新,我们要付出的代价。而在一个我们经常开玩笑说是‘方便面的时代’,不用问就知道所谓尊严、文化等,与立刻可以到手的利甚至快速成就的名,哪一个有吸引力。要有能力欣赏创新、尊重创新,整体文化环境的成熟是不可以缺少的客观条件。”杨惠姗说,“但是,我们的信心是,给这个社会充分的时间,也给我们充分的时间,大家应该可以学习到什么是创新。我们希望可以看见那一天。”
杨惠姗认为,作品的原创性很重要,不然文化产业走不远。汉代就有的琉璃为什么会失传?因为当时技术不外传。所以,琉璃工房愿意教育,和北京清华大学合作成立了琉璃艺术研究室,开放技术。
每个女性都应有钢铁的意志、温柔的心
杨惠姗曾为女性度身设计“观念佩饰”,将琉璃和九二五纯银结合,每一件佩饰都要经过12道复杂工序、25个人一笔一划地精制修饰和360个小时的漫长制作过程,因一个蜡模制作一件作品以及色泽的自然流向,让每一件作品都独一无二。
谈到当初开发琉璃佩饰的灵感,杨惠姗说她当时强烈地感觉如果有一些作品,能将作为女性在人生历程中深刻的情怀表达出来,一定很美好。她想要藉由琉璃的光与影的特质创作佩饰,讲述自己对生命的感悟。“琉璃易碎”,像极了人生,既永恒又无常。“琉璃透光”,不管今天多么灰暗,当光照进来那一刻,生命就是华彩。琉璃看似轻巧,握在手上却沉,多像一颗女人善感的心,细腻轻巧却又分量十足,提醒着爱它的人怜惜和尊重。一件佩饰,配戴在女人的胸前,贴着女人的心,应该就像是一份随身的思考,深深的力量。这是创作“观念佩饰”的初衷。
杨惠姗说,她想要做“全世界没有类似风格的首饰”。2002年,琉璃工房“观念佩饰”正式面世。“不会因为你而改变我的样子”系列,表达对拥有自主性格、特立独行的美国知名女画家欧基芙的敬意;“打开心里的窗户,让阳光进来”系列,以海伦·凯勒的故事激励女性追寻生命的阳光;“听花的情歌”则以禅宗大师惠能的故事带来对生命的思考;“你是你,相信你”系列,则是提醒每个经历不同生命历程的女性,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梦想和相信,找寻自己的幸福。
“我一直觉得,并不是只有珠宝才是美,也不是钻石才有价值。我希望,观念佩饰带给女性更多的是一种心灵的力量。每个女性都应该有钢铁的意志,温柔的心。”
杨惠姗自己就是这样的女性,她可以为了要在世博会台湾馆呈现出最完美的作品及服装而坚持连续高强度工作,累到左耳失聪,就连丈夫张毅都佩服她说,不管画了多长的跑道,她都能跑完。
张毅曾是台湾著名导演,杨惠姗说到今天,两人其实仍然是过去的“导演和演员”关系,大家平时看见的是杨惠姗,但是,还有一个大家看不见的,是张毅,两人携手走过20多年的风风雨雨,一切事业上的成就都是建立在他们心灵契合之上的。“从公司的角度,我跟张毅是不能搭乘同一班飞机,因为从公司的组织登记上,我是董事长,张毅是执行长,如果飞机失事,首脑没了,公司经营就会陷入瘫痪。但是,我常常想,如果张毅不在了,我还要一个人继续做琉璃吗? 这实在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比较起来,我宁可选择我们搭同一班飞机。”
文|李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