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林洙:后来读懂的梁思成

  • 来源:小康
  • 关键字:梁思成,林洙
  • 发布时间:2013-08-31 14:49

  朋友常对她说:“你好命苦。”作为梁思成第二任妻子,她显然错过了梁公人生中“最好的时光”。“文革”期间,外界或已无暇再去揣度她是否有“成为建筑界第一夫人”的野心,她一次次被训话,被要求与“反动学术权威”离婚,但她心甘情愿陪着那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孤独老人。如今,她也是85岁的老人了,但仍不遗余力推介着自己丈夫的学术思想,以让更多人看到它们的光芒,而她自己则始终活在光芒之外。她是他的“洙”,他的“眉爱”,她所有的不遗余力,也不过都是因为爱

  林洙从来没有想过,那么温和体贴的丈夫,会如此严肃地和自己讲话。

  “不管你的问题多大,贪污了多少钱,只要你彻底坦白,我愿意也有能力帮你退赔,并且不会影响到今后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是如果最终你的话和组织的结论不一致,那我还是相信组织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算完了。”

  听着梁思成说完这些,又委屈又冤枉的林洙大哭一场。

  那是1963年,她和比自己年长27岁的梁思成结婚不过一年。

  由于年龄、学识上的差距,外界对梁思成续弦非议颇多。资料员的身份、与前任丈夫的离婚,也是人们诟病林洙的主要理由,也有人揣度她的“野心”--取代林徽因,做建筑界第一夫人。而在那段日子,梁思成一直宽慰鼓励林洙,他承担了所有的责难与诟病。

  好不容易“挨到”婚姻议论渐渐平息,林洙却在“双反运动”中,不明不白地卷入让她更加难堪的“贪污事件”,因而也就有了梁思成与妻子的严肃谈话。

  梁思成越严肃,林洙就越委屈,但几十年后向《小康》记者再度忆起往事,林洙说,丈夫当初的态度也让她感到了踏实:“他说,即便我犯错,只要承认,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更何况,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贪污。”

  在那次严肃的谈话后,梁思成选择相信妻子。“他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林洙说,几乎全系、全校、全建筑界都在猜测、耻笑梁思成的妻子是个贪污分子,他却能泰然处之,没有冷落她,反而对她更关心、更爱护。“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只有他,向我伸出了最温暖的手。当时我就想,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2013年8月的一个午后,清华大学西南小区,林洙向记者缓缓诉说着过往岁月。采访所在的单元房,据说是几年前学校租给她,被她当做会客室。房间茶几上、书柜里几乎都是和建筑、和梁思成有关的书籍。林洙大部分时间则和儿子一家挤在对面楼里属于他们的住房,唯有当客人来时,她才缓步移至此处。

  85岁的林洙走路很慢,用钥匙开会客室门时,也花了一点儿时间。但她谈起梁思成,谈起他的学术研究,思路却异常清晰。

  或许,传播丈夫的思想与精神,是林洙的快乐所在。

  梁思成1972年去世时,林洙只有44岁,但她没有动过再婚的念头,反倒是在丈夫去世后一年,她开始全力以赴整理他的遗稿,参与编辑、写作他的书籍,一做就是40年。

  近日,林洙的最新作品《梁思成心灵之旅》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书的前半部分是梁思成的古建调研报告,后半部分则是他与林洙的通信。虽然,那时的梁思成已年过六旬,但对妻子仍充满激情与真诚。他的细腻与温柔,甚至带些孩子气的可爱,全部跃然纸上。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梁思成带给林洙的幸福,即便是外人,也能从他们婚后一封封往来信件中略感一二。

  考察鉴真纪念堂地址时,梁思成在信中告诉他的“眉爱”(“眉”为林洙小名),“一到扬州招待所,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发电报。”

  在布拉格考察时,梁思成则“汇报”妻子:“使馆大厅门口有一个相当准确的磅秤,来此第二天,午饭后,我的体重(连衣、鞋)是42.25公斤,昨天已长到43.3公斤了。即此一个现象,就可以告慰。”

  当林洙1966年赴延庆参加“四清”工作后,梁思成写信嘱她,“关于收音机如何使用”:“收音机内有一根小小的天线,收听时要尽可能使它与播出的电波的方向平行……开了之后,将收音机转来转去,转到声音最小,差不多听不见时,再转90度,就听得最清楚……”

  在新疆考察时,梁思成担心妻子在延庆参加“四清”工作“冷得很”,特别买了一件薄皮毛背心给她。“因为大了一些,已将你的白布褂为准,请姥姥(林洙母亲)改一下,改好就托司机带去。”就是这件皮毛背心,梁思成在此后的信中又几次提到:“既然有虱子问题,那就给你缝上里子。”“说到那背心,送来后我又看到它的两个口袋开得太低,在腰部,而且很浅;若放进东西,一弯腰就可能‘倒’出来。忽然想到可以加一块布把它加深,所以又让孩子拿了回去加工。”

  梁思成的细致让林洙觉得贴心,但“深究”起原因,老人却说:“因为当年林徽因身体非常不好,思成要从各个方面照顾她。”“每天定时为她注射各种药液,为使她坐得舒服些,他给她安放各种大大小小的靠垫和垫圈……”

  无论林洙愿意与否,林徽因都是她无法绕开的名字。

  1948年,20岁的林洙第一次见到了林徽因。那年,她在上海结束了中学教育,父亲写信给正在清华大学执教的福建同乡林徽因,托请她帮助林洙进清华大学先修班学习。因为先修班那一年没有办,林徽因亲自辅导起林洙英语。

  “林徽因这种女人,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我则是个很普通的人。”林洙自称是“没有学历没有官职的小小资料员”,她对记者说,“尽管林徽因有很多人爱慕,但梁思成对她的爱,是非常非常深的。这一点,我很欣赏。因为对一个人的爱,是人一生中很重要的。”

  因为爱,所以爱。

  正因爱着梁思成,林洙也全无芥蒂地赞美着林徽因,就如同她谈及一些问题时,常会说:“这一点,我绝对站在思成这边。”她评价林徽因是自己“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最有气质的女人。”“是热爱与崇敬的师长。”

  林洙还记得,1963年春天,她已和梁思成结婚。一日中午,她等丈夫回来吃午饭,但直到下午一点才见他捧着一盆仙客来进门。饭后,梁思成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说:“我到八宝山去了,给徽因送两盆花。事先没有告诉你,让你久等了,你不生气吧?”

  林洙一时语塞,她甚至自责。“我在欢乐中竟忘了这个重要的日子,也许我应当事先为他买好花,也许我应当陪他去。”但很快,林洙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说:“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不能做的。我没有权利介入他和林徽因之间。不懂得尊重感情的人,是不懂得爱的。”

  在林洙面前,梁思成从不刻意谈,或刻意避谈林徽因。一切,都自然而言。就像他在写给林洙最初的“情书”中,也引用过林徽因的诗句“一串疯话”。他也会和林洙说:“林徽因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的才华是多方面的……所以做她的丈夫很不容易。中国有句俗话,‘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可是对我来说,老婆是自己的好,文章是老婆的好。我不否认和林徽因在一起有时很累,因为她的思想太活跃,和她在一起必须和她同样反应敏捷才行,不然就跟不上她。”

  而“普普通通”的林洙,带给晚年的梁思成,或许是另一种感受。他们婚后的合影并不多见,唯有的几张中,梁思成穿中山装,林洙穿花布棉袄。他们留最普通的发型,对着镜头,普普通通地笑。如所有寻常夫妻一样。

  他们的恋爱过程,也普普通通得可以。

  1959年,林徽因去世已有四年。作为清华大学建筑系资料馆的管理员,林洙担当了为梁思成整理资料的工作,因此也就常常与他聊天。

  过去,林洙与林徽因交谈,都是林徽因说她听,而与梁思成谈天,则是她说梁思成静静听。“我原来是不大能说话的人,也很少敢于对什么事物妄加评论,可在他这个大人物面前,我居然毫无顾忌地大谈起来。”林洙甚至对梁思成讲了她的婚姻、她恋爱的烦恼。“他能让你走到他的心里,他也能走到你的心里。这样的人,他是我唯一遇到的。”

  当年的林洙还恶作剧一样,帮梁思成回了一封来自远方的“求爱信”,她自顾自地写:“接君来信激动万分。请君左手握鲜花一束,右手挥动红色手帕,使吾不致认错也。”而梁思成看后,则假装板起脸,说道:“对老人开这样的玩笑,是要被打手板的。”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在这相处的点点滴滴中,从“量变”到了“质变”。

  终有一日,梁思成鼓足勇气,半是忐忑,半是自嘲,给林洙写了一封大胆的“申请书”:“真是做梦没有想到,你在这时候会突然光临,打破了这多年的孤寂,给了我莫大的幸福。你可千万千万不要突然又把它‘收’回去呀!假使我正式向你送上一纸‘申请书’,不知你怎么‘批’法?……我已经完全被你‘俘虏’了……”信末署名“心神不定的成”。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花前月下,梁思成与林洙只是从此决定:生活在一起,做一对平常夫妻。

  晚年的林洙回忆往昔时,仍觉得“只要抛开世俗的烦恼,我们就是最幸福、最快乐的。这是我过去从没有体会过的,和一个人在一起,可以那么快乐。”“他是那么尊重我,爱护我,保护我……我们毫无顾忌地交换思想与看法,我们纠正对方的错误,也接受对方的批评,这不是所有的夫妇都能做到的,也不是所有的夫妇都能享受到的。”在林洙眼里,梁思成给她的热情胜过任何年轻人,“思成那么乐观、诙谐、朝气蓬勃。”“他有说不完的笑话和小故事”。比如,梁思成会一本正经地告诉林洙,自己的“官衔”--“瘦协”、“废协”副主席。瘦协,是瘦人协会;废协,是废话协会。另外,他还告诉妻子,自己是个“无耻之徒”(指牙齿)。“我们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往往我刚要启齿,思成就替我把话说出来。他了解我每一时每一刻的思想。”

  没有风雨躲得过

  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地牵你的手

  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然而,“文革”来了。梁思成与林洙那些寻常美好的小幸福再难继续。

  “文革”期间,外界或已无暇再去揣度林洙是否有“成为建筑界第一夫人”的野心,她一次次被训话,要求她与“反动学术权威”离婚。梁思成迫于压力,也对她说:“也许你和孩子们还是离开我好。”(林洙和前夫育有一子一女)

  那时的梁思成已停发工资,患心力衰竭,病入膏肓却无法住院,林洙与北医三院几位大夫暗中保持着联系。

  她没有离开他,而是竭尽所能,保护着他。

  一天晚上,几个戴着红袖箍的彪形大汉带着手枪和匕首闯进梁家勒索财物。林洙与壮汉理论,不料激怒了对方,其中一人举起手中皮鞭开始抽打她,而梁思成猛然扑过来说:“你们不能打人……你们凭什么打人?……”“思成脸色发青,呼吸困难,我自己则大喊;‘救命!打死人了!’那些人怕出人命,留下一句‘明天中午等着我们!’就匆匆走了。”

  林洙说,次日梁思成要求她离开家,由他一人对付昨日歹徒。“我自然明白他的考虑,我也就更加一步不肯离开他。”

  “文革”中,一轮轮的揭发检查,首先垮掉的是梁思成本就病弱的身体,再之后,他失掉了曾经的风趣。

  1969年10月7日,住在北京医院的梁思成被安排接受英国作家韩素音关于“文化大革命”的访谈,组织一再叮嘱他“随便地谈谈体会,不要像检讨似的。”但谈话还是失败了。梁在笔记中这样写道:我辜负了党的信任。

  林洙曾久久地想,为什么过去活跃、诙谐的丈夫,却变得谈起话来空洞乏味?

  “因为他一直在和自己打仗。”林洙说,梁思成始终坚信毛主席领导的正确,因此他毫不怀疑这场“文化大革命”的正确与必要。“而他认为自己受了资产阶级教育,他怀疑他在学术领域领错了路。他的‘建筑观’与‘教育思想’被砸得粉碎,这使得他成了一个被抽掉了灵魂的人。”

  “他认定自己错了,但他不知道错在哪里。”林洙记得,梁思成在最后的岁月里,曾黯然地说:“如果再让我从头学一遍建筑,也许我还是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他想搞清什么是‘无产阶级教育路线’,什么是‘无产阶级建筑观’,他想和自己的学生朋友讨论‘教育革命’,讨论‘怎样在建筑领域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只是,他病房的会客牌总是静静地挂在医院传达室里。”

  1972年1月9日,梁思成去世。就在几天前的元旦,他听完《人民日报》的社论后对林洙说:“台湾回归祖国我是看不见了,等到那一天,你别忘了替我欢呼。”

  几十年来,总有朋友对林洙说:“你命好苦!”因为她与梁思成共同生活的年代,大部分在“文革”时期,但是她说,自己心甘情愿陪他走完他一生中最坎坷,苦难最深重,也是最悲惨的一段路程。“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并感谢上帝为我安排了这样一个角色。”

  因为路过你的路

  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

  追逐着你的追逐

  梁思成去世后,林洙时刻都在想他一生的功与过。

  在她看来,丈夫留下的古建调查报告,是后人继续研究必不可少的依据。于是,在“四人帮”倒台,邓小平复出后,林洙给邓小平写了一封信,主要内容有两点:其一,要求修改《辞海》中有关梁思成“反动权威”的条目。其二,她希望整理出版梁思成遗著。

  邓小平很快将信批复有关单位,“梁思成文集”编委会随后成立,林洙负责选配文集中所有图片。

  “最困难的是为《中国雕塑史》配图,雕塑史是1930年梁思成在东北大学的讲课提纲,只有文字,没有图片。”林洙说,当时她读着丈夫的讲课提纲,看着上面标注的“见(O××图)”一筹莫展。直到一日,见到笔记中Oswald一字,她断定“O”必定是Oswald简写,于是来到北京大学图书馆求助,“我找到咨询部一位老先生,但其实特别难为情,我说,我要找一本外国著作,但不知书名,不知作者,只知作者姓名打头字母是‘O’,而且书应当很厚,因为图片标到了几百号。”老先生听后,当即给林洙找出了Oswald Siren所著的《中国雕塑》,上、中、下三大册。林洙对着笔记一张张核对图片,竟全部对上。但三本书不能外借,于是她天天泡在图书馆,泡了一个多月。“就像思成常说的,‘笨人下的笨功夫’。”

  林洙类似的“笨功夫”下得不少。当年,云冈石窟、龙门石窟等地管理处,都收到过她的信,问对方能否帮忙拍摄照片。“很感谢那些不知名的朋友,拍了清晰精美的图片寄给我,不肯收一分钱。”林洙笑着说:“不过那时,我确实也拿不出多余的钱。一个月工资62块,养活两个孩子还有母亲,多拿一分都没有可能。”

  林洙说,梁思成在她的心中并非一个固定的形象。“文革”前,她看到的,是丈夫的温柔体贴;“文革”时,她则体会到他的正直严肃。“永远实事求是,从不落井下石。”“这样一个人,我如获至宝。”

  当真正开始通读梁思成的著作后,林洙发现,“他作为一个伟大的学者的形象,实实在在矗立在自己眼前。”

  “为什么他能准确地判断古建筑的建筑年代?这与他深厚的国学根基和对各个时代书法、绘画、雕塑、陶瓷器皿的研究有密切关系。他常说,调查古建筑要有敏锐的时代感。”“他的《大同古建调查报告》,长达22万字,通过这份报告,可以看出他已经吃透了宋辽时期的建筑,并已读懂了《营造法式》这本‘天书’。”“1946年,他赴美考察讲学,回国后决心办一个世界第一流的建筑系。过去建筑系就是设计房子,他则提出‘人居环境’。”“他对北京市的规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和学生说过‘我到现在为止,不认为梁陈方案有什么错误。但我不希望你们再继续说这个事情,这样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 “……

  谈起梁思成,林洙有说不尽的话。

  她说自己最悔恨的,就是1969年北京拆除城墙时,梁思成听说西直门发现一个元代城门,像孩子一样恳求她去拍张照片。当年的林洙不假思索地说,”你想让人家把我这个‘反动权威’的老婆揪出来示众?“林洙忘不了,当时,梁思成的脸痛苦地痉挛了一下。”

  那一刹那,林洙以为自己理解了丈夫,“但其实远远没有。当我今天重读《关于北京城墙存废问题的讨论》以及《北京--都市计划的无比杰作》时,我才知道,当年我对他的理解很不够……通过几十年的努力,我才终于读懂了他。”

  与谈起梁思成时的兴奋不同,林洙说起自己,话不多。或许,她只是觉得,她做了为人妻分内之事。

  林徽因的母亲一直和梁思成、林洙住在一起。梁思成走后,林洙照顾老太太,直到她90多岁去世。“她最爱吃核桃,谁给她带核桃来,她就高兴。她的脑子有点糊涂,记得的事情,全部都在袁世凯时期。”梁思成去世后,作为外孙女,梁再冰曾想接外婆一起居住,“她不走,说林洙对我好。”

  老太太对林洙“大大地表扬”,在梁思成当初写给正在“四清”工作组的妻子的信里,也有提及。他写道:“(老太太)说你‘一点也不懒’,‘细心’,‘会体贴人’,‘做事有条理,手脚麻利’……”

  至于梁思成如何看待妻子?在新华社记者王军所著《城记》一书中这样记述:梁去世前,拉着好友陈占祥的手,极其恳切地说,“这些年,多亏了林洙。”

  虽然后半生的时光,几乎都在推介丈夫的理论与思想,但林洙仍觉得,梁思成的成绩并没有得到足够肯定。“他不光是一个古建筑专家,还是一个历史学家、建筑教育家、城市规划学家、美学家、哲学家。”只是林洙也说,于自己而言,关于梁思成的研究,年龄精力上,她“已到此为止”。

  偶尔,她会“催促”《城记》作者王军,把关于梁思成的著作快些写完。不然,她怕自己看不到了。

  偶尔,她也会幻想,能再和梁思成在清华的校园中走走,“哪怕一分钟也好”。

  2013年8月13日,林洙接受采访的当天,是中国传统节日,七夕。

  采访完成后,林洙从会客室缓缓走回家。

  与她错身而过的,是清华园里不时走过的一对对情侣。他们手中捧着盛开的玫瑰花。

  (本文部分内容参考《梁思成心灵之旅》(人民文学出版社),《梁思成林徽因与我》(中国青年出版社),《梁》(中国青年出版社),等)

  创立建筑系

  1946年,梁思成赴美讲学,并考察美国战后的建筑教育。回国后,他提出“体形环环设计”教学体系,决心办一个国际尖端水平的建筑系。

  以下为梁思成所做《清华大学营建学系学制及学程计划草案》节选。

  以往的“建筑师”大多以一座建筑物作为一件雕刻品,只注意外表,忽略了房屋与人生密切的关系;大多只顾及一座建筑物本身,忘记了它与四周的联系;大多只为达官、富贾的高楼大厦和只对资产阶级有利的厂房、机关设计,而忘记了人民大众日常生活的许多方面;大多只顾及建筑物的本身,而忘记了房屋内部一切家具,设计和日常用具与生活和工作的关系。换一句话说,就是所谓“建筑”的范围,现在扩大了,它的含义不只是一座房屋,而包括人类一切的体形环境。

  所谓“体形环境”,就是有体有形的环境,细自一灯一砚,一杯一碟,大至整个的城市,以致一个地区内的若干城市间的联系……

  清华大学“建筑”课程就以造就这种广义的体形环境设计人为目标。这种广义的体形环境有三个方面:第一适用,第二坚固,第三美观。

  文|《小康》记者 罗屿 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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