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纸莎草纸画与中国

　　埃及珍宝众多，其中被称为“古埃及瑰宝”的纸莎草纸画，与木乃伊一样千年不腐，却比金字塔更加绚丽斑斓。而许多人不知道，这种艺术的没落和复生，与中国有着不解之缘。

　　凝固时间的画卷

　　在埃及，无论是在机场，还是在旅游景点或工艺品商店，你都可以见到一种特殊的画，纸张有些发黄，发皱，却柔韧有余，富有弹性；入画的内容有金字塔，埃及古代的各种神祗，也有名目繁多的吉祥物和田园风光等，画风古朴、简洁而凝重。这种画便是堪称埃及文化瑰宝的纸莎草纸画。

　　在开罗，旧城的画师们至今仍沿用千年前的传统技法，用削尖的纸莎草或鹅毛作笔，沾上金、蓝、红、赭等色彩明亮的天然颜料，绘制千年流传下的传统场景。其中，一幅名为《生命之树》的画作被画师临摹了成百上千遍。浅黄色粗纹纸上，一棵大大的洋槐树上停着色泽各异的鸟儿，4只头朝东，开端是怯生生的幼鸟，之后鸟的神态逐步从初生牛犊般炯炯有神再到壮志未酬，最后那只则淡定自若，头朝向西，安然面对死亡。生命之树上，5只鸟儿5种神态，精致地浓缩了人的一生。

　　在莎草纸上作画，比在光滑的纸浆纸上挥毫泼墨更加艰难。自然的莎草纸色泽古雅而温和，可深可浅，偏黄偏红，有点似中国古画年深日久之后的成色。画面以线描为主，力图勾勒准确。线条很少锋锐尖利，绝不夹杂任何心情，也鲜见中国毛笔画那样丰厚的变化与表情。没有透视，没有光晕的深浅，只要平铺人物和色彩，遵循“重要的人和物居中”这条最大的原则即可。

　　埃及人一直善于用图画讲故事，从由金字塔中发掘的4500年前的《美杜姆的鹅》，到今天画师们临摹的风景和神祗图，不变的是原始粗犷的肌理和对古文明的传承。

　　欣赏纸莎草纸画，就像在看一部历史书，画作中传递的信息，永远那么直接明快。时间仿佛凝固在画师的笔尖和开罗老城昏暗的画室中。

　　被中国造纸术比下去？

　　然而，这种似乎不受时间打扰的艺术形式，在历史上曾经一度绝迹。而它的没落和后来的复生，都与中国有着不解之缘。

　　故事还要从作为画作载体的纸莎草纸说起。它堪称世界上最古老的纸，历史可追溯至4000多年前的古埃及法老时期。古埃及人将这种纸称为“pa-per-aa”，意为“法老的财富”，这也是英文中“纸（paper）”的词源。

　　纸莎草纸是用尼罗河边一种貌似芦苇、被称作纸莎草的植物制成。纸张外表呈纤维状，坚固耐用，沿着纤维的走向卷成筒保存，就能千年不腐。再加上古埃及人使用的是由纯天然植物汁液和矿物粉混合而成的颜料，持久不退色，才使全世界约有10万张纸莎草纸文献得以保存至今。据说最早的《圣经》就是抄写在纸莎草纸上而得以到处流传的。

　　由于纸莎草纸的发明，古埃及人便可以不再用泥、石、木、陶、金属等资料记载文字或图画了。然而遗憾的是，大约在公元9世纪，纸莎草纸竟突然绝迹了。绝迹的缘由，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因为战乱导致造纸原料纸莎草的减少以致消失；更多人认为，是由于遭到人类愈加先进的造纸术的冲击——在盛唐时期，中国的造纸术传到阿拉伯国家，埃及也随即掌握了这种工艺。中国纸质地柔韧耐折，原料便宜，纸莎草纸无以竞争，便逐渐销声匿迹了。

　　故宫启发驻华大使

　　然而，历史往往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巧合，因中国而消亡的纸莎草纸，却又因中国得以复生。这要归功于埃及首任驻华大使哈桑·拉加卜先生。拉加卜在华任职期间迷上了中国文化，他在参观中国造纸厂及故宫古旧书画修复后深受启发，1959年卸任回国后决意复兴纸莎草纸制造工艺。

　　当时，他碰到了两大难题，一是纸莎草在埃及境内已经绝迹，二是纸莎草纸工艺已消失上千年，法老时期就严控造纸技术外泄，所以无任何资料可查。于是，拉加卜背起行囊，亲往尼罗河上游、南苏丹沼泽地带搜寻。经过两年的寻找，终于找到了可供栽培的植株壮根，并在开罗的尼罗河汊试栽成功。接着，他又花了3年时间，潜心探索造纸工艺，最终造出第一张与古埃及时期一模一样的纸莎草纸，自己也成为当时世界上唯一一位纸莎草纸博士。

　　为了使历经艰苦研究出来的造纸术不再失传，1970年，拉加卜自筹资金，办起了“拉加卜纸莎草纸博物馆”，日复一日地展出各种精巧的高档纸莎草纸画和纸莎草纸的制作流程。

　　1984年，拉加卜又在位于吉萨金字塔左近的尼罗河岛上，建起了占地约200亩的法老村，村内种植了大量纸莎草，并兴办了以传统方法制造纸莎草纸、绘制纸莎草纸画的作坊，展示几千年前古埃及人的经济和社会生活画面。

　　拉加卜的努力，让世人了解了这个失传已久的文化瑰宝。如今，纸莎草纸画早已成为埃及旅游商店和景点的最大卖点，它带动了一条产业链，成千上万的埃及人以此谋生。这位纸莎草纸博士对中国情有独钟，每当中国驻埃及新大使到任，他都照例请去参观法老村和纸研所，展示他同周恩来总理的合照以及他本人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挥手的照片。

　　如果说，埃及纸莎草纸的消失，是两大文明竞争的结果，那么，纸莎草纸的复兴，可谓两大古国碰撞出的友谊火花了。

　　王晓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