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他也抽点时间,找我们几个老师和当地有文墨的士绅讲《庄子》、《昭明文选》和《温、李诗》,偶尔也给学生作个报告,但初中学生听不大懂”
1943年初,刘文典与当时西南联大常委蒋梦麟、中文系主任罗常培打过招呼之后,携妇将雏,随吴子良等人开始向磨黑进发。走走停停,经过20多天才到达磨黑地盘。
处于西南边疆的山乡僻壤,突然来了一批大学生,且还有号称“国宝”的国学大师刘文典同往,自然是空前的盛事。为显摆自己作为地头蛇的势力与威风,也为了给刘文典这位“国宝”脸上增彩,张孟希亲率当地士绅出磨黑十里迎接,而不甘落后的学生们则早早跑到三十里外的孔雀屏等迎接老师了。
休息几日后,磨黑中学举行开学典礼。整个仪式由校长吴子良主持,刘文典与出任学校董事长的张孟希分别上台讲话。张在讲话中对几位新来的青年教师大加称赞,对刘文典更是奉若神明,口口声声呼曰“国宝”。
最后,张向全体学生和入会家长宣布他的校规,谓:学生入学后,一切都交给老师负责,家长不得过问。学生学习成绩不好,可以留级,犯了错误,老师有权处罚,可以责打,关禁闭,但不得开除。实在有不可教诲者,交给他,枪毙。”这番“高论”,让新来的几位联大学生与刘文典都惊诧不已。
张氏此举,有故意在几位新来者面前显摆自己作为“土皇帝”威风的一面。
几位联大学生到来之后,在吴子良的率领下,风风火火地办起学来。
“土皇帝”张孟希一看几位秀才所办学校真的是有板有眼,蒸蒸日上,大为高兴,命人把自家大门口张贴的“仁义处世,不忧不惑不惧;兴邦为本,立德立言立功”的对联扯下,重新书写一副曰:“驾欧美之上,为天民,胸怀宇宙;在思普之间,作地主,藐视京都。”
至于“国宝”刘文典在磨黑的生活情形,据萧荻回忆,“他虽然住在磨黑中学,但对我们办学的工作并不干预,平时也很少出门,多半在自己宿舍内吞云吐雾,在烟榻上和张孟希及当地士绅谈古论今。这些场合,多数由吴子良校友抽空作陪。每周他也抽点时间,找我们几个老师和当地有文墨的士绅讲《庄子》、《昭明文选》和《温、李诗》,偶尔也给学生作个报告,但初中学生听不大懂,所以并不经常。”
萧荻说,“刘叔雅先生对我们这些联大学生不远千里到磨黑办学的目的,当然并非全无所知。但他并未作过什么干扰,有时也还在一些士绅中间对我们作些褒词。”
有文章认为刘文典的磨黑之行,对当地复杂的政治背景等一无所知。从事件的亲历者萧荻回忆与当时的具体情形看,作为在青年时期即追随中山先生投身革命的刘文典,对刘子良等人来磨黑的政治目的“并非全无所知”,只是此时55岁的刘文典已非血气方刚的革命青年,也不是执掌安徽大学与蒋介石有一拼的“圣斗士”了,生活的磨难与岁月的淘洗,已使他血气消退,渐趋颓废。
正如鲁迅1932年所说:自《新青年》的团体散掉之后,“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此时的刘文典当属于“退隐”一类,尽管他觉察到吴子良等人的政治目的,但作为“二云居士”的他,也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在烟榻上腾云驾雾,享受神仙之乐了。
岳南:
自上世纪90年代起关注与研究民国时期自由主义知识分子,著有《从蔡元培到胡适》《陈寅恪与傅斯年》《南渡北归》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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