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体检”的幕后交易

　　今年42岁的欧阳芳是湖南郴州市桂阳县城郊卫生院院长。他在这个岗位上干了6年，倒也安心，唯一不满意的是，乡卫生院收入少工资低，每月只有2000多元。他就经常想如何能创收。后来创收的渠道倒是找到了，但他却走上了犯罪的不归路。而随他“一路同行”的还有他的上司和拉他下水的药商。

　　攻破层层关口

　　2011年3月6日，一个年轻男子敲开了欧阳芳办公室的大门，拿出名片递给他。欧阳芳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郑友昌，湖南达嘉维康医药有限公司、湖南省医药有限公司业务员。他见是推销药品的，兴趣不大。郑友昌却兴头十足地对他建议，乡卫生院免费为小学生体检，将小学生龋齿预防项目加入新农村合作医疗。郑还拿出相关资料说，小学生龋齿预防项目是全国六大项目之一，有相关部委联合下发的文件，湖南其它一些县在开展这项工作。欧阳芳翻了翻材料说，桂阳县没有实施这个项目。郑友昌笑了笑抛出一句话：“欧院长，我知道你工资低，这个项目如做成了，我保证一次性给你不少于5年工资的数额，当然也不会让你冒风险，具体让我来操作，你拉拉关系就行了。”

　　这句话，让欧阳芳兴趣大增，怦然心动。

　　当即，欧阳芳带着郑友昌来到了桂阳县卫生局副局长李建军的办公室。李还兼任县新型合作医疗合管办主任，掌管新农合资金。郑友昌在介绍完项目后称，只要立项，保证给予可观的报酬。见李建军有些犹豫，郑友昌对他悄悄说：“给你最少25万元。”李建军马上同意，不过他说，还要去做局长的工作，局长同意才行。

　　他们来到了县卫生局局长的办公室。郑友昌一番详细介绍后特别强调，如果该项目能做成，一定给卫生局一笔赞助费用。谁知局长当场拒绝。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后，李建军一番琢磨有了主意：把局长的亲弟弟拉在一块，由他弟弟去做他哥的工作，就有了把握。

　　局长的弟弟谭家保是桂阳县农民，常住郴州市，平常做点小生意，经济拮据。第二天，李建军、郑友昌找到谭家保，介绍了项目后说只要他哥哥同意就能立项。郑当面向谭保证，只要他说服其哥哥立了项目，将给他不少于20万元的报酬。见有这么多钱赚，自己一年到头做点小生意，也就是仅仅糊口而已，谭拍着胸脯说：“放心，我一定说服我哥把项目拿下来！”

　　当晚，谭家保来到局长哥哥的家里，他开门见山说，小学生龋齿免费体检预防项目你应该同意立项，这不违法，上面有文件规定，外县也有做的，我们桂阳县为何不能做。哥哥不以为然：“关你什么事，我说不行就不行！”谭家保直接表明意图：“当然关系到我，郑友昌向我保证，我在他手下打工，每月将给不少于4000元的工钱。”哥哥开始犹豫，但没马上表态，他需要考虑。谭家保却火了：“你当了官，就不管我这个农民弟弟的困难了，有赚钱的机会都不给，你可要想一想，当初你上大学，我们弟妹是如何打工攒钱为你交学费的？不答应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他甩门要走。哥哥连忙拖住弟弟：“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兄弟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这样吧，我同意立项。”

　　药商操纵卫生局

　　接下来，由郑友昌出费用，桂阳县卫生局、财政局、教育局、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管理委员会等部门有关领导前往湖南一些县考察新型合作医疗的农民小学生免费体检的具体做法，实则是旅游。

　　参观回来后，李建军参加了由局长主持的卫生局会议，提出应该将小学生龋齿预防项目纳入免费体检的范围。有了局长的同意，会议一致通过了这个提议。接着卫生局起草了的文件，下发到各乡镇学校。

　　紧接着是如何定价。郑友昌说，防预药品由他从省医药公司进货，如果价太低，大家分红利就会少，反正是从合作医疗中支出，每个学生的免费体检防治费用应定在30元，而且要写进文件，这样，才能保证给大家可观的报酬。李建军同意每个学生补偿标准为30元。

　　到了9月，卫生局下发文件规定：对参合农民免费健康体检对象和补偿标准进行了调整，扩大免费体检对象，提高体检标准，将6—12岁小学生龋齿防治项目纳入免费体检对象，补偿标准提高为30元/人。经过李建军等人的摸底统计，桂阳县各乡镇参加新农合需要龋齿防治的小学生人数有6万左右。

　　2011年10月，项目正式实施，龋齿药材全由郑友昌从湖南达嘉维康医药公司进货。

　　可是，项目一开始进展并不顺利，因为有的卫生院认为，龋齿预防项目不属于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的范围，便不同意开展这项工作。

　　这可急坏了郑友昌、李建军等人，项目不实施，就会前功尽弃。于是，在李建军的运作下，由县卫生局联合教育局下文，把各乡镇卫生院预防专干叫到县里开会培训，并给每个基层卫生院下达了任务。

　　这一招果然灵，各乡镇卫生院便自觉开展了这项工作。到2011年12月，洋市镇卫生院对1700名小学生做了龋齿顾防，按照每人30元标准，郑友昌与该乡卫生院结算。其实，做龋齿用的小瓶氟化防龋泡沫，每人次单价为1.65元，到了乡下，他则按每人30元卖给卫生院。

　　第一个卫生院完成任务后，李建军及时组织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写简报，表扬洋市镇卫生院工作得力，重视小学生龋齿预防工作。通报一发出，其他乡镇卫生院怕受批评，抓紧行动起来。

　　南柯一梦

　　眼看防龋项目顺利开展，即将分红利的李建军心花怒放了，他甚至责备自己思想不开放，有权不会用。受到启发的他开始琢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办法。

　　一天，桂阳县杏仁大药房店主文英来到李建军的办公室，送给他6000元现金，请他帮忙将她的大药房定为“全县特殊门诊定点药房”。李建军为她办成了事。几天后，福海堂大药房的于斌送给李建军8000元现金，李建军便将于斌药店定为“特殊门诊定点药店”。

　　到了2012年2月25日，李建军等人实施的项目全部完成，各卫生院从免费体检龋齿预防款项中，转账给郑友昌190万元。郑友昌送给李建军30万元，谭家保26.5万元，欧阳芳18万元。这远远超过了郑友昌起初对他们的许诺，众人皆大喜欢。

　　然而，好景不长，仅仅几个月后，有人得知李建军等人实行的项目水份太多，于是便举报他们。李建军、欧阳芳、谭家保等人很快被逮捕。

　　2013年9月29日，郴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李建军犯受贿罪、挪用公款罪，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0年；欧阳芳，犯受贿罪、贪污罪，决定执行有期徒刑5年零6个月；谭家保，犯利用影响力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5年。而郑友昌另案处理。所有赃款被追缴上交国库。

　　文/史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