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玲:上帝令女子护卫男子

  如今已80岁的赵燕玲,承担了所有家务,并负责照顾茅于轼——她85岁的丈夫,中国最著名的自由派经济学家之一。

  她算不上一位心怀天下的知识分子,很少谈论家国大事。但她的生活逻辑,支撑、保护着茅于轼的家国逻辑。

  生活我独裁,事业他独裁

  从清晨6点到晚上10点半,除了中间吃饭和短暂午休的时间,茅于轼会一直坐在电脑前,面对着一块14英寸的屏幕——这是他与外界联系的窗口,也是他没有硝烟的战场。

  除去撰写这些让他赢得声誉又招致攻击的文字,他在电脑上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回复各种各样的邮件。

  很多邮件内容是来自社会底层的求助,比如问他怎样才能致富,家里遭遇拆迁该怎么办,东西卖不出去该找谁。一些人还会向他借钱。

  有时,茅于轼瞒着夫人偷偷给陌生人寄钱,赵燕玲发现后就会数落他,她担心茅于轼被利用。每逢这样的时刻,茅于轼都报之呵呵一笑。这是他化解矛盾的方式之一。

  就在茅于轼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与外界联系时,赵燕玲则忙着一日三餐、家务,并客串茅于轼的前台:接电话、复印文件、发传真、寄信……

  “生活上我独裁,我给他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事业上是他独裁,他想说话他说他的,我不干涉他,他做的一些事情,基本上我都支持,比如他2012年给天则所捐了100多万,包括弗里德曼奖的奖金,也都捐出去了。”赵燕玲用一句话概括了她与茅于轼在家里的分工。

  他们待在家里的宁静时光并不多。一年中,他们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外面,茅于轼要忙于天则经济研究所、人文经济学会、北京富平学校等地方的工作,还到各地参加活动或发表演讲。

  没有外人来访时,赵燕玲和茅于轼通常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客厅,各忙各的。“有的时候想进去看看他,又想,别捣乱了。习惯了也不闷,也挺好的。他干他的,我干我的,互不干扰。”赵燕玲说。

  在一起相处多年,他们之间已经养成了高度的默契。茅于轼只有把要寄的信、要复印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不用说话,她就会完成这些工作。

  我在他身边是一种保护

  当年激昂的经济学家和优雅的女士如今开始相依为命。赵燕玲一个人在家里,茅于轼不放心;茅于轼一个人出门,赵燕玲不放心。

  随着年纪的增大,茅于轼走路不那么稳了,“他是低血压,有时候脑供血不足。”她清楚地记得几年前偶然陪同茅于轼参加一个活动时,他上台之前突然说:“头晕,要倒。”

  从那以后,赵燕玲开始寸步不离茅于轼。出门帮他收拾行李,坐车帮他开车门,扶他上下台阶,帮忙拿他脱下的外套,饭桌上为他夹菜,大声转述别人对他的问候……“总觉得我在他旁边对自己是一种安慰,对他也是一种保护。”赵燕玲说。

  她所说的保护不只是防备茅于轼突然头晕或走路跌倒,还包括防范来自极端反对者的人身伤害。

  大约5年前,在上海的一次会议上,茅于轼被人扔过一只鞋子;2011年4月,茅于轼在北京理工大学作报告时,几名中年男女突然打断他的演讲,冲上讲台;去年5月,有人半夜给他家打骚扰电话,进行谩骂和人身威胁。

  这些时候,赵燕玲都陪在他身边。她经常成为指向茅于轼的攻击的最初承受者。

  相对而言,茅于轼对外界攻击的免疫力要比赵燕玲强。赵燕玲说她一听到别人骂脏话,“舌头整个都发干了,嘴里边就好像一种生病的感觉”。茅于轼本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反而说赵燕玲“心态不好”。

  有时候她认为,茅于轼的观点可能太超前,一些人无法理解,才会恶言相向。

  为他蜕变

  茅于轼和赵燕玲是远房亲戚,茅于轼第一次看到赵燕玲的照片是他舅妈的儿子偷给他看的,“我见到之后当然羡慕不已,恨不得立刻就能见面。”

  赵燕玲说,自己当时对茅于轼却没什么感觉。她记得茅于轼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是一个皮包和三本书,但她并不喜欢。“那个包的颜色啊,叫真难看,咖啡要深咖啡才好看,他买的又不是淡咖啡,有点灰咖啡。三本书是《钢铁是怎么炼成的》、《希腊的故事》呀什么的,这是书呆子的表现。”

  不过,当时在无锡助产学校上学的赵燕玲最终被貌不惊人、也不懂得浪漫的茅于轼打动。

  如今,茅于轼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在赵燕玲的五六名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是因为缘分,“当然,也许跟我的表现有关”。他一收不到赵燕玲的回信,就给她发电报——这大约是当时最奢侈的情书。

  1955年结婚后没几年,在协和医院上班的赵燕玲就因严重胃病停薪留职。后来再也没有上班。现在的她没有退休工资,也没有劳保、医保。

  胃病陪伴了赵燕玲半生,几次险些要了她的命。在茅于轼被下放和被驱赶到外地的那些年月,为了不让他担心,赵燕玲哪怕吐血、晕倒,也没有告诉茅于轼自己的病情。同时,她的坚韧表现在家庭关系中的体恤里。

  富家小姐出身的赵燕玲,在曾经物质极为匮乏的岁月里完成了艰难的蜕变,从一位大小姐变成隐忍尽职的妻子。

  茅于轼曾在文章中写道,他一生最值得写的就是赵燕玲:“我父亲晚年时大便干燥,拉不出来,都是她动手抠出来。在我当‘右派’时多少人趁机追求她,她都没有离我而去;在‘文革’时,她勇敢地尽量保护我们全家;‘文革’后,她为我承担了全部家务,让我可以全副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帮他弄好一个家

  茅于轼家里摆满了照片。有他与夫人的合影,也有不同时期的全家福。年轻的时候,茅于轼常常带着妻子去拍照。这可能是他做过的少有的可称之为浪漫的事情之一。

  因为漂亮,赵燕玲的照片曾是一些照相馆橱窗里的招牌广告。茅于轼说,如果她那时候参加选美,一定能戴上桂冠。

  茅于轼欣赏妻子的美,赵燕玲珍惜丈夫的才华。她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家庭上,好让茅于轼腾出空来施展、打磨自己。

  这么多年来,茅于轼对赵燕玲的评价一直未变——贤妻良母。“我的事她不大懂,学问也不是跟她讨论出来的,这方面她对我没帮助,但她帮我弄好了一个家。”茅于轼说。

  赵燕玲对茅于轼显然更舍得夸奖:“他的观点是用逻辑推理的,基本上都是对的。他很真,从不说假话,他说的、做的,他都承认。另外,他气量很大,不跟人计较,别人骂他,他也觉得是自由。”

  像所有妻子一样,她也挑得出茅于轼很多缺点:“生活上,他不会照顾人。我以前病成那样,他从来没有照顾我一天。他关心的就是自己的事业,除此之外,他漠不关心。”

  “他是个事业狂,这是好听一点了。难听一点儿就是在抢时间。你看,85岁,年龄摆着,还能工作几年?”赵燕玲说。在茅于轼埋头奔跑时,赵燕玲做得最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为他排除各种潜在危险,让他安安心心去做他的事业。

  摘编自《博客天下》

  文/卜昌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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