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莫”交替：印度象能跑起来吗

　　莫迪化解经济难题不得不从一些最基本的事情做起，重整基建是着眼点之一。对于基建，莫迪有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口号：“厕所先于神庙”

　　历时一个多月的印度大选像是一出冗长的肥皂剧。经过漫长的等待，结局还算出人意料：印度政坛变天了。八亿多印度民众抛弃了在印度独立后67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领导该国的国大党，转而选择印度教民族主义者、人民党领袖纳伦德拉.莫迪。

　　选举结果最终揭晓后，总是戴着浅蓝色的头巾、鼻梁上架一副大框眼镜的总理曼莫汉.辛格旋即递交辞呈。同一天，胜选的莫迪从大本营古吉拉特邦飞抵首都新德里，着手商议组阁事宜。

　　随着印度总理职位的“辛”“莫”交替，这个全球人口第二的南亚次大陆国家，如何揭开新的一页？

　　怎样避免重蹈“高开低走”覆辙

　　不少人认为，在经济减速、通胀高企的情况下，辛格给莫迪留下了一个早已失去“金砖”色泽的烂摊子。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十年前年逾花甲的辛格走进总理府的时候，公众普遍也对这位“印度经济改革之父”抱有厚望。

　　上世纪90年代，拥有牛津和剑桥两所顶尖大学学位的经济学者辛格，在担任印度政府财政部长期间进行了前所未有的经济改革。他主导的一系列措施，打破了束缚印度经济增长的种种枷锁，使印度经济步入高速发展的轨道。

　　他当财长后的几年里，印度经济基本上都能保证平稳发展，经济增长率每年在6%以上，这一成绩也为其积累了丰厚的政治声望。2004年5月19日，辛格被任命为政府总理，成为印度历史上首位锡克族人总理。

　　辛格被媒体描述为“世界最受尊敬的领袖之一”、“非凡正直而高雅的人”，印度著名的记者兼小说家库什旺特称赞他为印度历史上最好的总理，对他的评价甚至高于印度独立运动领袖尼赫鲁。

　　专家出身的辛格背后闪烁着炫目光环，在2009年获选连任，成为继尼赫鲁之后，唯一在完成5年任期后二度当选连任的总理。

　　然而，辛格花了20年时间建立起来的良好声望，却在2010年中以来的短短几年间土崩瓦解，昔日的“改革之父”，逐渐被人们视作发展的绊脚石。对辛格来说，可谓成也经济，败也经济。

　　由于2010年后受到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印度经济发展速度明显下降，不少人就把矛头指向辛格，认为印度政府面对危机应对缓慢，造成增速被腰斩。

　　辛格政府也逐渐被腐败指控所笼罩。虽然辛格本人开着印度市场上最简陋的轿车之一，拥有清廉的美誉，但作为政府首脑，他却没能遏制住政府内部严重的腐败风气，无力同涉嫌贪腐却又位高权重的党派领导人对峙，被批执政不力。2010年，辛格内阁的电信部长被指控通过许可证骗局诈取国家公款400亿美元，而辛格则被指包庇了腐败行为。

　　辛格政府划画出一条高开低走的曲线，在过去将近四年里，一直饱受来自各界的批评。大选的结束，82岁的辛格终于不用再为这些批评声发愁了。

　　辛格在任期最后一天发表全国讲话，他说自己在任期内一直以“勤奋为工具、真理为信标”，努力做“正确的事情”。“我的人生和政治生涯就像一本打开的书，一目了然。我竭尽最大的努力为这个伟大的国家服务。”他说。

　　辛格的总理生涯这本书已经合上，而他的继任者、比他年轻19岁的莫迪则刚刚翻开了扉页。

　　人民党候选人莫迪充分利用了对辛格的反对情绪，成功上位。虽然目前莫迪享有超高的支持率，但对比前任10年前所背负的同样厚重的期待，如何避免陷入高开低走的窠臼，无疑是印度选民关心的事情，也是莫迪面对的挑战。

　　“厕所先于神庙”

　　经济话题是当年辛格赢得支持的根源，也是今日莫迪打赢选战的法宝。印度选民期待后者能把他在古吉拉特邦的成功经验复制到印度全境。

　　在成为总理前，莫迪连续三届担任该邦的首席部长。在他的带领下，古吉拉特邦经济增长率创印度各邦之最，修建了大量的公路和电网等基础设施，大力引进投资，让地方GDP增加了近两倍，大多数社会指标也有所改善。古吉拉特邦仅拥有印度总人口的5%，却占据国家近1/4的出口额。

　　在经历了经济危机后，莫迪清楚地知道印度民众需要什么。他说，印度人民摆脱了贫困，但经济增长放缓和政府治理不力，阻碍人们加入到中产阶级的队伍中。这些支持印度人民党的选民渴求更好的工作机会、更高的生活水平以及世界级的基础设施。

　　针对民众关注的就业和经济发展话题，莫迪在公开讲话中提出，要把印度打造成“经济强国”。照他的话说，要让本世纪成为“印度的世纪”。

　　喊口号并无助于问题的解决。五年前莫迪的前任辛格还曾明确宣布，赶上中国经济是他第二任期内的重中之重。反过头来看，辛格当时的口号现在就像一个笑话。莫迪需要拿出更多切实的方案。

　　莫迪认为来自人民的支持是顺利实施经济改革的基础。他在演讲中表示，他的胜利“属于12.5亿印度人”。这一基数庞大的胜利在为其带来荣耀的同时，也背负着巨大的社会压力。比如，每年印度都有上千万刚成年的人口加入新增求职行列，而印度经济保持低迷将不能为所有求职者创造出足够的工作岗位，这会为印度的下一次动荡埋下祸根。

　　印度作家巴哈特在其著作《印度年轻人需要什么》中说，印度人没有统一的价值观，“印度”这个概念还太年轻，只有60多年。在缺乏集体认同的情况下，能提供工作的政府就会被年轻人认为是好政府。毕竟目前印度有半数人口在25岁以下，作为被寄予厚望的新总理，莫迪必须找出足够的办法来安置这些躁动的年轻人。

　　莫迪化解经济难题不得不从一些最基本的事情做起，重整基建是着眼点之一。对于基建，莫迪有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口号：“厕所先于神庙。”

　　厕所这种基本卫生设施对印度确实重要。据2011年人口普查数据，印度有近一半家庭没有厕所，居民被迫在露天如厕。在印度，有手机的人多于家里有卫生间的人，不良的卫生条件是40%印度儿童健康不良的主因。

　　但厕所短缺远非莫迪遇到的全部基建方面的麻烦。莫迪在胜选后专门去了一趟印度教圣城瓦拉纳西，他是在那里当选为议会下院议员，从而开启政治生涯的。然而这个莫迪发迹之地却没有给新总理面子，在他胜选后瓦拉纳西很多地方的电力供应中断，这让许多人怀疑，莫迪能否真正解决印度面临的一大堆基建问题。

　　和前任相比，莫迪在展开自己的宏伟蓝图时还是有些优势的。比如，由于莫迪领导的人民党已确保了在议会中的272个席位，足以保证在不与其他政党联合的情况下组阁，这使得莫迪会成为自1984年拉吉夫.甘地上台以来获得最多选票的印度领导人。不少民众期待，莫迪及其执政党不再受其他党派掣肘，或许便可大力推进改革，化解印度经济难题。

　　印度股市以飙升至历史新高的疯狂行情庆祝新总理的到来，同时印度卢比的汇率也升至去年7月以来的最高水平。投资者认为，市场反应来自对莫迪将拥有较大自由度来进行政策变革的期待。

　　美国终于给他发了签证

　　莫迪抛出诱人的经济大饼，成功吊起了选民的胃口，不过当总理的职责范围要比拼经济宽泛很多。除了拿出体面的发展数据来慰藉心灵敏感的群众外，莫迪还要处理好一系列外部关系。

　　然而，身上被打着深深印度教主义者印记的莫迪，在处理印度复杂的民族和种姓问题上却有着并不让人放心的记录。12年前在莫迪管辖的古吉拉特邦，发生了导致1000余人死亡的暴力冲突事件，那次惨案中的死者多为穆斯林。

　　当年2月，一列满载印度教徒的火车在该邦的戈特拉火车站遭到不明身份者袭击，造成57名印度教徒丧生。印度教徒将此事归咎于其他教派，遂展开了大规模的报复行动。身为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长的莫迪，被认为在处理这场骚乱中举措不力。

　　当年古吉拉特邦的冲突事件造成恶劣的国际影响，美国就因此从那时起一直拒绝对莫迪发放签证。但随着莫迪当上印度总理，美国也改变了态度。白宫新闻秘书卡尼表示，欢迎莫迪访问美国，美国将向他发放签证。

　　与印度有宿怨的邻国巴基斯坦相比之下要慎重很多。毕竟莫迪曾多次在公开演讲中煽动印度教徒反对穆斯林，不但国大党发言人兰迪普.苏尔吉瓦拉在电视上说，莫迪的竞选掀起了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之间的对立，这的确也很容易让邻国感到不安。而莫迪屡次呼吁对“巴基斯坦支持的恐怖活动”采取报复，更像是点燃南亚火药桶之举。

　　莫迪和印度人民党在当选后努力淡化他们的印度教民族主义倾向，希望将人们注意力引导至多年高通胀和低增长对印度经济造成的影响，以及复苏的迫切需要上面。而比起与外国政府的交往，与外国公司打交道正是莫迪的强项。

　　印度人民党在竞选宣言中称，除了多品牌零售业外，“将允许外商直接投资进入任何需要它来创造就业和资产、基础设施，以及获取专门技术和诀窍的行业。”此前莫迪领导的古吉拉特邦，也是印度吸引外资最多的地区。

　　加拿大航空和运输企业庞巴迪的董事总经理拉吉夫.乔迪，回忆起2007年赢得制造地铁列车的合同后与莫迪的办公室接洽的经历。他说，位于古吉拉特邦的工厂过了短短18个月就已经建成投入运营了。

　　莫迪看上去要像在古吉拉特邦所做的那样善待外国投资者，这有利于吸引外资。但这种做法也有得罪支持者的风险---在投票给莫迪的选民中，包括数百万小店主和小手艺人，他们可不是莫迪要善待的跨国巨鳄的对手。

　　给谁优先权，给谁优惠权，这是莫迪上台后即将面临的选择题。

　　文|张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