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A计划——你住或者不住 爱司酒店就在那里

  • 来源:快公司
  • 关键字:爱司酒店
  • 发布时间:2014-09-02 15:54

  从外面看起来,这是一座简朴荒凉的建筑。但是走进建筑内部,穿过鲜花小摊和理发店,你能感受到一股安宁平静的住家氛围。长桌和磨旧的皮椅似乎在邀请人们坐上去聚会;新鲜烘烤的当地咖啡的香气,和附近照相亭传来的咔嚓声融合在一起,营造出氤氲的背景。架子上摆着老唱片,音响里传出懒散的独立音乐,傍晚的阳光坐落在拥有百年历史的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圈。这种感觉既是当下,又是永恒。

  上文描述的这个地方便是爱司酒店(AceHotel)。来自美国西北部的“土著”亚历山大·卡尔德伍德是酒店最重要的主创人员。他是一名瘦削的男子,常常顶着一头乱发。卡尔德伍德总是掌握着最新的潮流资讯,他常常在不同文化的犄角旮旯翻找考察,比别人领先十年预知流行的走向(就算不是十年,也有好几年)。

  在20年的创业生涯中,卡尔德伍德跟朋友共同经营了一家连锁理发店,一间夜店,一家唱片公司,一家推行体验式营销的广告机构,以及爱司酒店。领域虽然不同,这些产业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尽可能的“酷”。

  表面上看来非常简单,但每间公司的管理都很严谨,一直迎合着时髦却不断变化的亚文化需求。因此,虽然卡尔德伍德已经是一名很成功的商人,他在文化上的影响力却远超过商界。在快到五十岁的时候,尽管卡尔德伍德出于谦卑常常保持缄默,他却还是同辈人中最炙手可热的创意天才。

  “回想起他晚上在家的画面,我眼前浮现的景象就是他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翻着报纸,周围还放着三本书,都是打开的,”卡尔德伍德的挚友卡特琳娜·德卡罗(Caterina deCarlo)回忆道。多年来她一直是这位天才的室友。“他的确工作量很大,但我不想把他刻画成不善社交的工作狂。其实我们圈子的人都这么忙。说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共同点我们才会走到一起。”西雅图的艺术记者崔夏尔·罗曼诺(Tricia Romano)说:“卡尔德伍德从来不喜欢自吹自擂。你可以跟他聊上一整晚,却还不知道他是谁。他总是早上6点就起床了,然后第二天凌晨2点还在熬夜。他就是那种不是在工作就是在玩乐的人——对这种人来说,他们是真的没办法睡觉,因为精力太旺盛了,老想干点儿什么。”

  尽管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并不是卡尔德伍德人生的全貌,但他着实是一个瘾君子。药片,烈酒,都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因为他的企业所迎合的摇滚文化就是浸淫在这种生活方式中。他之所以沉迷于这些东西,到底是为了逃避、休息、排遣永远用不完的精力,还是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原因,反正我们这些看客是永远也无从知晓了。去年11月,人们发现卡尔德伍德的尸体歪坐在爱司酒店一间客房的床脚,死因是饮酒和吸食可卡因过量。他死时年仅47岁。

  我们所知道的卡尔德伍德的形象是两个极端,既有充满创意和无穷能量的一面,也有堕落、再堕落乃至走向无边黑暗的一面。

  去年年底,他的一名好友发表言论,代表了卡尔德伍德朋友圈里大部分人的看法,指出他拥有超人的能力,总是能做得更多更好。“他的构造跟我们这些凡人不同,”这名朋友说。

  一切看起来似乎就是这么神奇,直到天才的突然离世。

  2014年的西雅图已然是一个高端大气的摩登都市,还有无限的发展空间。Facebook和谷歌在这里都有巨大的办公楼,最近亚马逊也经过批准,计划在南湖联合社区打造三座息息相关的企业生活圈,用来作为亚马逊新的全球总部。在这片土地上,似乎每半个月就有一座钢筋玻璃制成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

  回到上世纪90年代初,西雅图百废待兴,是先锋艺术和音乐的摇篮。据当地人回忆,当时这里聚集了一小堆“怪人和书呆子,不同年龄的同性恋,社会活动家,破产穷学生,以及极左的自由主义怪咖”。这里的房屋租金极其便宜;而以狂野来表现人们内心忧虑的垃圾摇滚乐(grunge music)正在蓬勃发展。每当夜幕降临,音乐酒吧、艺廊和地下音乐俱乐部就充满了活力。正是在此时,二十来岁的卡尔德伍德登陆西雅图。

  “对我们来说,西雅图是一条新战线,”跟卡尔德伍德关系密切的同事之一,杰拉德·勒夫乔伊(Jared Lovejoy)回忆道。“我本来是打算去纽约一所设计学校的。在纽约,人们为了残羹剩饭争得不可开交。你既感受不到友谊,也看不到合作精神。而在西雅图,我们齐心协力地推动事业发展,让正能量一直传递,让每个人都能喘气。”

  卡尔德伍德在大西雅图地区附近一座叫做贝尔优的小城长大。他的家乡位于喀斯喀特山脚下,被华盛顿湖和萨玛米什湖环绕,居民多是工人阶级。他父亲是一名建筑承包商,母亲为当地报纸撰写专栏,但二人在卡尔德伍德年幼时离异。后来父亲再婚,但卡尔德伍德与继母相处得并不融洽。尽管家中还有其他孩子,但他倾向于认为自己是一个独行侠,更乐意驰骋在自己的想象中。他在天主教中学的同学回忆说,卡尔德伍德是一个沉着冷静拥有领袖气质的孩子,充满自信,是个乐天派,在不同的圈子中如鱼得水——既是运动健将,又是学霸,还玩朋克。

  中学毕业一段时间后(他的朋友们对于具体时间有些争执),卡尔德伍德在西雅图穷人区贝尔城一间名为“国际新闻”(International News)的服饰店工作,就租住在商店楼上的小公寓里。据他当时的一位旧交回忆说,他有一种“知书达理、令人晕眩的能量”,还有成千上万项兴趣爱好——电影、阅读、时尚,不过每样都是浅尝辄止。

  不过当时卡尔德伍德的设计天才很快便显现出来。“国际新闻”的老板阿密特·夏(Amit Shah)说,“他能看到人人嫌弃的废料也有巨大的潜力。”

  他常常光顾波音废弃物资商店,用买到的金属原材料来帮自己工作的地方制作桌子和灯架。同时,他还帮当地的小时装店杰克汉默(Jack Hammer)搜罗复古丹宁布料,成品在日本大受欢迎。

  1992年,26岁的卡尔德伍德和韦德·韦杰尔共同在国会山附近开了一家名为Rudy’s的理发店。当时,韦杰尔(也是卡尔德伍德的前男友)在华盛顿州仓库区一间名声不太好的酒店里组织着几个非法的派对,同时还在餐馆打工。二人都相信,开设一家专门招待朋友的理发店将会大获成功,他们的朋友都是艺术家、唱片界人士或夜店常客。为了增加吸引力,他们还同时提供纹身业务。“我还记得理发店刚开业的时候,我们的招待员在柜台上抽烟和算塔罗牌,”理发店的元老级雇员大卫·皮特森(David Peterson)说,他后来也成为了理发店的合伙人。“一切都很粗糙,但我们的客户就是喜欢这一点。他们想要这种没有矫饰的感觉。”开张还没几个月,想去Rudy’s理发就得排上一个半小时的队。

  很快,城市北方民风高度自由、品味逐渐提升的佛雷蒙区开设了第二家Rudy’s分店,而第三家店紧接着出现在码头区的贝尔城;很快在菲尼脊和巴拉德等地都迅速有了分店。到90年代中期,Rudy’s利润暴增,而卡尔德伍德,这个一度“令人眩晕”的孩子,未及而立之年,已经正式跻身成功企业家之列。

  当时,烈酒和毒品无处不在,尤其是在卡尔德伍德混迹的夜生活圈,根本就是必不可少的元素。不过就算卡尔德伍德跟随朋友一起“堕落”,痕迹也并不明显。整个90年代他都深居简出,虽然他待人友好亲切,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坐在夜店角落,戴着针织无檐便帽,对认识的人点头致意,然后顺着枝形吊灯滑走。

  一位密友推测,一开始,对卡尔德伍德来说,饮酒和嗑药是一种释放压力的方式——“唯有这样他才能强迫自己休息。我觉得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消耗自己过剩的精力。我们必须承认:有时候工作得越辛苦,越难让大脑停止运转。”喝酒也有可能是一种社交润滑剂;因为在所有的报道中,包括卡尔德伍德自己都承认,他是一个非常害羞的人,常常想要避免与人打交道。

  在1995年之前,卡尔德伍德的理发事业已经非常成功,他开始将目光投向派对宣传和夜店生活,一开始独自闯荡,后来跟杰拉德·勒夫乔伊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接手了一家叫做“秀色”(Tasty Shows)的娱乐制作公司。很快卡尔德伍德就做得有声有色,在喧闹的国会山地区管理起一家被勒夫乔伊称作“小型帝国”的娱乐公司,旗下不光有 Tasty Shows,还有一家名为“甜蜜妈妈”(Sweet Mother)的唱片公司,以及在1998年成立的大型俱乐部“ARO空间”。“客人中既有变装皇后也有上班族。西雅图曾经是个封闭的地方,但我们让这些人共处一室,”“甜蜜妈妈”的联合创始人之一纳斯尔·拉什德(Nasir Rasheed)说。他当时常常在“ARO空间”俱乐部担任DJ。

  一开始,卡尔德伍德对于自己的管理才能和聚合不同圈子的能力不是很满意。“他非常欣赏会画画的人,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觉得自己从事的工作是有创意的,”勒夫乔伊回忆道。“不过在快三十岁的时候,他变得释然了。他很享受自己文化编辑者的身份。常常谈论自己的工作:打造体验同样也是一种艺术形式。”

  不过很明显,在别人的场子里推广活动比填满自己的场子要容易得多。于是在2000年,卡尔德伍德和勒夫乔伊、拉什德以及卡洛琳·达文波特(Caroline Davenport,“秀色”的员工和合伙人之一)一起关闭了“ARO空间”俱乐部。然后卡尔德伍德便和拉什德一起将重心转移到他们四年前成立的“永动”营销公司上,他们工作的中心是当时还很前卫的交互品牌推广艺术。一些大公司如耐克和微软等请“永动”来为他们设计用户互动体验:建立临时商铺、用寻宝游戏吸引顾客注意、在音乐节的后台发放礼物,以及通过携带投影仪的货车在大街小巷投射出带有品牌字样的光束。

  卡尔德伍德在上世纪末和本世纪初经营的众多产业环环相扣,有着共同的目标。现在回想到这一点,人们还是不懂他究竟是怎么把所有公司都管理得井井有条。西雅图资深的权力经纪人兼餐厅业主琳达·德昌(LindaDerschang)说,像个大男孩一样的卡尔德伍德“让他从事的每一项工作看起来都很有趣和简单。”

  2004年左右,卡尔德伍德滥用药物的问题变得明显起来。在夜店里他会当众吸食可卡因,吞服药丸,狂饮烈酒。“这真的很疯狂,因为很多年来他都是我们所有员工当中最清醒的人,”一名卡尔德伍德身边的人透露。“我觉得他可能终于认为自己事业有成,可以放松玩乐一下了。”

  不过,卡尔德伍德还是能够完美地将私生活和工作分开,前文提到的那名认为他吸食药物是为了帮助自己休息的朋友一再强调,他的寻欢作乐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他从来没有错过一次会议,或是把生意搞砸,”这位朋友说,“从,来,没,有。”

  90年代中期的时候卡尔德伍德第一次有了开旅馆的想法。他的想法是在Rudy’s理发店的风格上做一些变化——价格适宜但风尚不减,故意营造出不修边幅的感觉,就像一个改良过的摇滚明星的临时住所一样。他解释道,这就是“我们认识的人——DJ、艺术家、杂志编辑、平面设计师、音乐家等,愿意停留的地方。”

  在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后,卡尔德伍德和韦杰尔来到贝尔城一间荒废的廉价旅馆,本打算为理发店在这一地区的分店寻址。卡尔德伍德提出了一个新颖的建议:为什么不把理发店和旅馆结合起来,在二楼和三楼设立少量客房,沿街的一楼开设理发店呢?道格·海里克此时加入,成为合伙人之一。“我们的决定非常幼稚,大家立刻全身心投入到这个项目中。不过我觉得我们的幼稚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一个优势,因为我们尽全力在实现目标,”这是卡尔德伍德对第一家旅馆的评价。“我们并没有去考虑哪些是常规,哪些是创新。”

  当第一家爱司酒店在1999年开业时,立刻取得了成功。就像他监督了“秀色”娱乐公司的各个部门一样,卡尔德伍德也亲自经手了新事业的每一个环节——他找来街头艺术家朋友装饰客房;痴迷于研究墙纸的印花;考察了每一盏灯光的设置。“假如一共有100项任务,你顺利完成了其中的99项,没有人会注意到,也没有人会表扬你,”之后在描述爱司酒店的设计过程时他总结道。“人们只会看到你唯一做错的那一件事。这是由潜意识决定的,人们对于不正确的地方特别敏感。”

  卡尔德伍德坦诚,酒店的名字来自扑克牌中的王牌,因为“爱司”(Ace)在游戏中既可以象征高分,也可以象征低分。(“爱司”也是他的童年昵称。)这个名字非常贴切,从一开始,爱司酒店就同时兼顾了街头艺术风格和欧洲式的旅馆氛围。酒店内有大众化的自助餐区和每晚低于60美元的双层床位;但假如你愿意,也可以加一点钱,升级为“豪华”客房,床头挂有著名艺术家谢派德·菲尔利的画,还可以欣赏无敌湖景。

  酒店获得了不少媒体报道,酒店业的前辈突然意识到,必须要与这群冒出来的新手竞争了。

  酒店是高利润的行业,但想要经营顺利,必须协调好不同部门的运作,管理好错综复杂的资金链。事实上,每个环节的工作都很艰难。

  一方面由于酒店管理的难度,一方面由于当时卡尔德伍德全副精力都扑在“永动”营销公司上,而Rudy’s和西雅图爱司酒店的日常运营则分别占据了韦杰尔和海里克的精力,因此酒店管理层放弃了开设分店的想法。这个局面直到2006年才发生转变。一位名叫杰克·拜伦(Jack Barron)的建筑师通过酒店官网取得联系,与合伙人碰面。韦杰尔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认为拜伦恢复了团队的部分动力。一开始,拜伦提出应该在欧洲建立分店,不过当俄勒冈州波特兰市古老而又典雅的克莱德酒店虚位以待时,他们迅速调整了目标。“

  突然间,”韦杰尔说,“我们竟然真的正儿八经经营起酒店来。”

  随着酒店一步步发展,公司的规划也越来越宏大。第一家爱司酒店一开始只有28间客房;爱司波特兰分店有79间客房;2009年在加州成立的棕榈泉分店有179间客房。尽管酒店经营有一定的模式,但主要还是靠卡尔德伍德的能力来让新开设的酒店融入到周围环境中——要“让客人感觉到他们是在这个社区做客”,这是酒店的合作伙伴、Wieden+Kennedy广告公司创意总监约翰·杰的原话。这条标准也加大了开设新店的复杂程度。波特兰分店从当地咖啡商Stumptown处采购咖啡;舒适的毛毯来自1909年创立的潘德尔顿(Pendleton),是俄勒冈州第一家生产羊毛制品的公司;还有当地工匠用钢铁手工制作的自行车用来租赁给住客。而棕榈泉分店则提供泳池、spa和避暑岩洞,感觉就像为沙漠隐士度身定做的奢华洞穴。在描述自己的酒店时,卡尔德伍德提到了这种“无形的地缘心理标准”。

  但正是这样的语言,让人们指控爱司酒店过于讲究,还有一些评论提出,后面开设的几家分店招聘了一些衣着考究但“业务不够娴熟”的员工,并且当住宿价格提升到500美元一晚后,那种“颓废却又时髦”的风格也失去了吸引力。[美剧《波特兰迪亚》(Portlandia)第二季中有一集讽刺爱司酒店,弗莱德·阿密森(Fred Armisen)和凯利·布朗斯坦恩(Carrie Brownstein)饰演了两位在“德爱司”酒店(Deuce)工作的员工,洋洋自得、自以为时髦,把打字机分发给客人。]不过,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把卡尔德伍德当作“预言帝”,因为他创新的速度远远超过竞争者。正如一名分析师所说,甚至到今天,“还有许多旅馆老板在追赶他的脚步。”

  2009年,爱司集团买下了位于曼哈顿时装区历史悠久的布莱斯林(Breslin)酒店,这是一家面临倒闭的单人间酒店。对于爱司团队来说,这个项目还是走他们最拿手的路线:给衰败的老店注入新的生命,让新店融入社区,只不过这一次酒店面临的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最可观的旅游区。

  他们从当地和其它城市找来了气味相投的合作伙伴:来自纽约设计公司Roman and Williams的史蒂芬·阿乐施(Stephen Alesch)和罗宾·斯坦德佛(Robin Standefer)负责酒店室内设计;卡罗·林(Carol Lim)和亨伯托·里昂(Humberto Leon)在纽约市中心经营着一家OpeningCeremony时装店,风格随意,质量上乘,与酒店的文艺风格相吻合,他们在爱司酒店大厅开设了旅游主题的分店;由于当时纽约本地没有优质咖啡,Stumptown咖啡店也入驻酒店一楼;知名高档美食酒吧“点点猪”(Spotted Pig)的老板肯·佛利德曼(Ken Friedman)和爱普罗·布隆菲尔德(April Bloomfield)也在爱司酒店内成立了两家餐厅,分别是布莱斯林餐厅(Breslin)和约翰·多利生蚝吧(John Dory Oyster Bar)。

  纽约分店的筹备跟西雅图、波特兰和棕榈泉的分店都不一样——这是一单位于美国最大城市中心价值几百万美元的庞大生意。据友人透露,卡尔德伍德非常兴奋,但同时压力也很大。老布莱斯林酒店共有268个房间,分属不同的承租人,爱司小组的成员在收购产业时遇到了难题,因为原有的承租人都不愿意放弃这个黄金地段。当地的一些博客连篇累牍地报道了难听的指控,认为爱司酒店的人根本不关心当地的社区,只是为了自己谋利。

  在纽约分店开幕前,卡尔德伍德和拜伦大吵一架。拜伦说自己对“大生意”毫无兴趣,也不想跟那些财力雄厚的投资人合作,可是只有得到这些人的帮助才能令规模扩大的爱司纽约分店走上正轨。他把纽约称作一个“无情、苛刻、相当没有人性的地方”,并声称卡尔德伍德的酗酒问题对于现状没有什么帮助。

  当时卡尔德伍德对于自己的情况毫不避讳,他公开宣布自己刚结束一段康复治疗,已经戒酒5个月。2010年时,他告诉《纽约时报》(New YorkTimes)的记者,“跟你说一声,我对于自己能保持戒酒的状态感到非常自豪。”或许卡尔德伍德解决自己的问题是为了安抚数量庞大的员工,这些人现在都靠他吃饭。但是他很有可能美化了自己的情况。不过韦杰尔认为,卡尔德伍德“一向为他人着想。”

  开张一年后,人们纷纷赞美纽约分店是文化地标——科技创业家在大厅聚会,灌下一杯杯咖啡,顺便蹭个免费无线网;你也可以在这里与名人不期而遇,演员奥莉薇亚·穆恩(Olivia Munn)和克斯腾·邓斯特都是这里的常客。

  但是此时卡尔德伍德的工作重心又悄然前移了。

  至此酒店的成立模式已经显形:先寻找场地,然后确认投资,监督酒店翻新,安排开幕,再寻找新场地。周而复始,根本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但这对卡尔德伍德来说或许更好。他成了空中飞人,很少回家,一直在搬家。他烟瘾变重,一天能抽完一包,同时却尽力保持健康的饮食。他从来不缺男朋友,但是繁忙的日程让他很难维系一段关系。他抱怨自己老是遇到“错的”人。

  2011年,爱司集团开始着实准备至今以来最大规模的项目,把洛杉矶市中心前联邦艺术剧院的旧址改造成一座拥有182间客房的大酒店。卡尔德伍德和合伙人决定,保留拥有1,600个坐席的表演场地以及这栋1927年建筑的大部分风貌。卡尔德伍德预计可以在这里将旧日好莱坞的光彩和80年代的摇滚元素相结合,因为二者“都是革命性的创举,象征着伟大而又狂野的时代,涌现了数不清的先锋实验和带有风险的超越。”与此同时,卡尔德伍德常常飞去巴拿马城出差,在那里,爱司集团旗下的爱司工作室(AtelierAce)正在建造一座名为美国贸易酒店的高端服务场所。

  正在爱司进入下一个飞速发展阶段的时候,卡尔德伍德开始逐渐卸去自己身上的担子,就像他之前逐步淡出自己的其它产业一样。本世纪初,他便不常在Rudy’s美发集团的股东会议上发话,也不再处理日常业务。同时,他还把“永动”公司的管理权渐渐交给拉什德,后者最终完全收购了卡尔德伍德和其他股东手上的股份。

  卡尔德伍德计划仍然掌管爱司集团的宏观决策,不过他永不停歇的个性总是驱使他开展新的项目。2012年和2013年,他一直忙着和约翰·杰合作一家名为Grove的青年旅馆,坐落于西雅图的唐人街社区。他还帮助自己的好友兼室友卡特琳娜·德卡罗设计了一家洛杉矶的摇滚音乐吧;扩张了爱司工作室的规模和业务范围;监管了酒店新址的征选。除此之外,他还在绿草如茵的圣胡安地区买下了一座小屋,位于奥卡斯岛(Orcas)上。他的好朋友杰拉德·勒夫乔伊在那里开了一家名为“积习”(Barnacle)的鸡尾酒吧。

  尽管那段时间他有空追逐自己的兴趣,也为自己的成功感到高兴,但朋友们透露,他偶尔会被焦虑感吞噬。他那些规模庞大的项目背后的投资渠道越来越多,涉及的金额也越来越大。去年10月,接受英国设计博客CoolHunting采访时,他似乎提到了注重盈亏的投资者和注重创意的爱司团队之间的矛盾。 “随着公司慢慢发展,我们的项目越来越复杂,总有一些人对你叫嚷着‘冲啊,冲啊,冲啊,’”他说。“向前冲固然重要,但我们必须注意节奏,前进的过程必须有弹性,让我们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这是一种平衡。”这与他自己在1994年接受《访谈》杂志采访时的宣言可是截然不同,“我只是个剃头的和搞纹身的。”

  十年来,卡尔德伍德一直想找机会在欧洲开立一家爱司酒店,他在法国和荷兰考察了很多地点,去年年底,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一家分店在伦敦东部的肖迪奇区正式开张。住客点评令人欣喜:建筑评论家埃德温·西斯考特(Edwin Heathcote)在《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撰文称这家旅店“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开幕不久后,卡尔德伍德和爱司运营总监凯莉·索顿拜访了伦敦,进行为期几天的收尾工作。11月8日星期五,两人在上午开了个会,当天下午卡尔德伍德去附近的城郊游玩,他计划利用那个周末休养生息,读几本书。

  关于卡尔德伍德当时的精神状态,有很多不同的声音。一些朋友认为他当时已经过劳,压力太大,还要担心洛杉矶和巴拿马城的酒店,因为这两个项目的进度都稍有些落后(不知是否尚在掌握之中)。另外一群朋友则认为他非常欢欣鼓舞,乐观活泼。索顿称卡尔德伍德度完周末回来后显得精神焕发。“我为我们的成就感到自豪,”他在星期一发给索顿的一条短信中这样说到。

  但是在他停止接电话后,索顿觉察到有些不对。11月14号星期四的时候,她用备用钥匙进入卡尔德伍德的房间。那间屋子非常“整洁”,警方调查员稍后在采访中指出,“但地上倒着一些瓶子,”其中有一瓶还被临时改装为吸食可卡因的工具。她发现卡尔德伍德倒在床脚,脸部朝下。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在卡尔德伍德去世后的几周甚至几个月里,一些报纸试图将伦敦新店开幕的压力和他的药物滥用联系起来。勒夫乔伊在接受《卫报》(Guardian)的采访时说,卡尔德伍德通过酒精和药物来寻找“平静”。在一次私下联络中,另一位密友也表示担心卡尔德伍德工作时间太长,伤害了他的身体。

  不过爱司集团现任的合伙人,包括CEO布拉德·威尔森、地产商迈克尔·比索尔迪和索顿本人,都非常抵触这种解读。他们表示,卡尔德伍德不光没有受到太多压力的干扰,还表示伦敦分店是整个酒店经营事业中“最简单”的。“事实是,[卡尔德伍德]被他的毒瘾所累,”威尔森说。“人们大可以生编硬造,不过这只是一起悲剧罢了。有时[卡尔德伍德]能够战胜自己的瘾头,有时他不能。人们总觉得这是有因果关系的。但毒瘾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今年3月初,在卡尔德伍德去世4个月后,爱司集团发布消息证实将确定购买纽约东村面积为5.5万平方英尺的救世军庇护所场地,并将其改造成拥有180间客房的酒店。加上这间酒店和预计明年开幕正在兴建中的匹兹堡分店,爱司集团将拥有9家分店,包括巴拿马城分店,员工数超过800人。2014年的总营收预计达到1.1亿美元。

  在发布纽约新址的消息后几天,比索尔迪、索顿和威尔森去匹兹堡考察建设中的酒店。那是市郊一家废弃的YMCA青旅。爱司集团倾尽全力,以一种卡尔德伍德称为“直觉和市场情报相结合”的方式进行酒店改造。新店所处的匹兹堡东自由区在上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经历了衰败,不过现在正在逐渐复苏。当地已经有一些酒吧和小餐馆,谷歌也在这一块购买了地产,打算将员工数量加倍。

  在二楼和三楼,建筑工人正在将仓库大小的场地分割成大小不一的隔间。就像其它分店一样,这里会有小房间、大房间和超级豪华间。一楼曾经是小型健身泳池,贴有瓷砖,比索尔迪坐在一扇朝东的窗户旁,看着街对面长老派教堂白雪皑皑的屋顶。他记起在翻新正式开始前,曾和卡尔德伍德一起来过这里。卡尔德伍德张大了双眼,非常兴奋,被眼前的机会所鼓舞。“他让我们成为一个集体,”比索尔迪说,“现在我们会继续作为一个集体而前进。”

  他站了起来,一行人走进一间空旷的大舞厅。索顿在寒风中打起了冷战,接着她开始描述这样的公共场地能够如何将匹兹堡的商业联系起来——一旦装修完成,音乐家可以在房间那头表演,新婚夫妇也可以在舞池里旋转。

  几周后,在纽约的一次会议中,索顿和同事们哀悼地提起了卡尔德伍德,时而流下眼泪,时而显出一丝笑容。人们还处在悲伤中,但你同时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决心;除了匹兹堡分店和纽约的第二家分店外,洛杉矶、巴拿马城和肖迪奇的分店还需要一些微调,这三家店目前已经开始接受预定。索顿是这样评价爱司酒店开幕的:“别以为交出钥匙就行,工作还没结束呢。”

  青旅的舞厅里散发着一种发霉和冰冻的味道;灰尘在空气中打着旋飞向屋顶。眯起眼睛,你可以想象到卡尔德伍德边踢着残砖烂瓦,边检查老化的塑料墙壁上的裂缝。索顿说,在改造过程中她最喜欢的,就是家具和艺术装饰品运到的时候。“你可以真正身处这个空间,感受这个空间,感受家具的层次和质地,”她说。

  而对卡尔德伍德来说,最令人期待的回报就是即将展开的旅程。

  文/MATTHEW SHAER 摄影/DANIEL SH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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