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铺的记忆

　　大客车载着我们班全体同学，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爬行了四五个小时，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山沟将我们卸下，原路返回了。

　　我们这些被开学军训折腾得“体无完肤”的同学，一见到巍峨的大山、潺潺的溪水、翠绿欲滴的树木，就像是回归了大自然的小鸟，全身的疲惫一扫而光，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尽情地玩耍，释放着与生俱来的野性。

　　到了傍晚，领队老师带我们到了对口援助学校，这里唯一的一所能提供住宿的中学。领队老师对那里的值班老师说：“我们学校组织新生夏令营，送帐篷的车中途出了故障，今天需要借你们的宿舍用一下。”那值班老师听了，把头摆得像是拨浪鼓，说：“就一间宿舍，你让男女生住一起？出了事咋办？”领队老师说：“只是住一晚，能出什么事？出了事我负责。”值班老师给校长打了个电话，然后极不情愿地打开了宿舍的门。

　　当师生们看到宿舍的情况，顿生愁绪。仅有一间女生宿舍，男生不管多远都得通勤，没办法，偏远山区就这办学条件。领队老师在我们当中选出男女临时班长各一名，负责维持秩序，然后硬拉着那个值班老师去休息室拉家常去了。我有幸被选为临时的班长。

　　宿舍挺长，临窗是通长的板铺，分上下两层，过道只能容两个人侧肩而过。每一个床位上都摆放着一套行李，地上一溜洗脸盆，这些都是学校给新生准备的。他们没有军训，新生还没来报到，值班老师就允许我们先使用了。

　　我和女班长商量，让男生睡在下铺，女生睡在上铺。女班长同意了。我对男同学说：“男生都跟我走，到外面放放水好睡觉。”其实就是想给女生点时间，让她们快点上床铺盖好，免得男女生见了都尴尬。没一会儿，男生回来时，女生们都在上铺躺好了，只漏出个脑袋，不时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熄灯，睡觉。

　　没到半个小时，上铺的女生就嚷嚷起来了：“受不了啦！你们男生的臭脚丫子味熏死人了，还是换过来吧，我们睡下铺，你们到上铺吧。”女同学提出要求了，男生哪能不同意呢？换就换，我招呼所有男生，又集体出去“放放水”，等回来后，发现这些女生真够利索的，连被褥都给换过来了，坐在各自的床头等我们呢。见我们都回来了，女班长说：“咱们一起出去，免得害怕。”我们班有一个男生，油嘴滑舌爱开玩笑，对女生说：“要不要我们保护你们啊？”女班长也不是吃素的，说：“你要是想偷看就跟着来吧。”一句话把这个同学的脸催熟成要落秧的西红柿，他不敢再说一个字，迅速窜上床铺，钻进了被窝。

　　好半天，女生们窸窸窣窣地回来了。

　　熄灯，睡觉。

　　一天的疯闹，加上前几天军训的劳累，我们的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我们这些男生一进入梦乡，男人那些天生的缺点就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磨牙、放屁、打把势。这些通长的木头板铺，只要上面有人有一点点动作，床板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同时从板缝往下落灰。没到半夜，下铺的女生都睡不着了，先是嘁嘁嚓嚓地说话，后来困懵了，男生依旧翻身打滚的，这觉是没法睡了！有一个女生就拿起铁洗脸盆往地上摔，半夜三更突然“当啷”一声响，所有男生都被吓醒了，探出脑袋向下面查看情况。那个女生想也没想，说：“上面的大哥，能不能轻点动啊，下面的妹妹受不了啊！”男生们啥也没说，缩了头，钻进被窝。上铺出奇的安静，甚至连鼻息声也听不见。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睡眼惺忪的男生被女生们给叫醒，女生早就穿戴整齐，整理好了床铺。女生帮我们整理好床铺，收拾好屋子。我们一起用过早餐，又在当地玩了一天。下午，大客车来把我们接回到学校。

　　回到学校我们才知道，学校根本就没打算给我们派帐篷，我们去乡村学校里住宿也是军训的一门课程，就是要培养我们男女生之间相互协助和自立的能力。

　　十几年过去了，我们高一三班同学聚会，每每有人提到女生的经典笑话：上面的大哥，能不能轻点动啊，下面的妹妹受不了啊。我们皆捧腹大笑，之后是泪眼盈盈。

　　邵恩锁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