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乡丁鱼乡担任副乡长，遇上县里布置的一户多宅整治工作。在全乡188户的拆旧名单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丁长智。
丁长智曾经帮助过我，可以说是我的恩人。多年不见，他怎么成违法重点户？初中毕业那年，同学们都出去打工挣钱，这时父亲正好缺少一位生意伙伴，我以配角身份协助做生意，一个月后不想去读书了。高中开学那天，丁长智得知我要放弃学业，就与我家人一个个沟通，最后我和家人被他说服了。我重返学校，后来我考进大学，毕业后分入机关工作。
在全乡一户多宅的动员会上，我作了题为《拆旧房，还我美好家园》的讲话。散会时，我走出大门口，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转身看是丁长智叔叔。他高高瘦瘦，头发有些花白，眼角的鱼尾纹很深。我趋步上前说：“丁叔叔，好久没见了。”丁长智微笑地说：“阿华，这个报告讲得太好了。佩服啊！”我俩聊几句，丁长智说有事匆匆走了。
过了三天，丁长智来到办公室，请他落坐，我泡了茶递给他。工作人员进来汇报工作，丁长智见我忙碌起来，站起身告辞。我送到楼梯口，问他有什么事？丁长智摇了摇头，目光中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望着他离开去的背影，我猜想丁叔叔可能是为拆旧那事而来。
那天，我去村里调研工作，在马路上，丁长智突然拦住我。我问：“丁叔叔，你有事吗？”
丁长智脸一红，抬头见我和其他人正注视他。连忙说：“没事的，我顺路看到你。”丁叔叔不会说让我帮助的话，但是他的恩情不能忘记的。
又过了两天，我站在乡政府楼的大门口，见丁长智再次找我。我连忙说：“丁叔叔，县长马上到，我正在迎候。你的事，过几天再说。”
丁长智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走了。
拆旧的前一天，我买了一只大甲鱼，开车回到丁鱼村，直奔丁长智家。丁长智见我拎一只大甲鱼进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说：“我的眼光不错啊，你终于当官了。”
我握紧他的手说：“如果没有丁叔叔当年的鼎力相助，那里有我的今天啊。”
丁长智搬了一条长凳子，擦拭灰尘后请我坐下。
我将大甲鱼放在桌底下，见没有其他人，从皮包取出一张纸说：“丁叔叔，拆旧房子的事让你犯愁了吧。”
丁长智点点头，望着我。
我说：“你家旧房不用拆了，你在这张纸上签个名字。”
“什么啊？”
“我托人买下你家的旧房，当然这房子还是归你使用，你签个名字，可以不用拆除了。”
丁长智腾地站起来，狠狠地注视我，然后两手将那张纸撕成无数碎片，向空中一掷，随风飘荡起来。然后愤愤地说：“我看错人了。”
我不解地问：“你三天两头找我，不是为了不拆旧吗？”
丁长智脸部复杂极了，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做拆旧的带头人。”
我浑身一颤抖，差点晕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丁长智弯腰将大甲鱼拎起来说：“阿华，这只甲鱼不错吧。”
我说：“今年养甲鱼的人都发了。”
丁长智神秘一笑，然后仔细地端详那只大甲鱼。
我说：“丁叔叔，我请记者采访你，把你拆旧带头的事儿进行报道。”
丁长智说：“不，不行啊……
我说：“为什么啊？”
丁长智说：“今年养甲鱼发财，我没有场所，看到你们一户多宅的整治，我有点子了。”
我好奇地注视他。
丁长智又说：“旧房子被你们拆除后，我就在地基上挖个池塘，用来养甲鱼。”
我从丁长智家走出来，天已很黑了，马路边闪烁着灯光，远处的田野黑咕隆东，分辨不清庄稼……
吴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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